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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溫粥的暖愛時光(上下)》第20章
第19章(1)

  “溫宜,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讓自己放鬆下來,至少好好享受一次人生呢?”阿May眼神溫柔,輕聲地問。

  她聞言靜默了良久,神情悵然而苦笑。“對啊,為什麼不能呢?可是真糟糕啊,我就是不能。”

  不能放縱自己,盡情享受活在當下的男女歡愉,不能放鬆心情,不能放下戒備,更不能不豎起高高的保護層將自己裹在安全的舒適圈或牢籠裡,等待躲避可能來臨的瓢潑大雨把自己再度淋得透濕狼狽冰冷瑟縮……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就是這種滋味吧。”她自問,感傷而茫然。

  “……溫宜,你愛上他了。”

  她瞬間驚跳了起來,若不是阿May眼疾手快拉一把,說不定就滾下河堤了。

  “我沒有!”溫宜卻顧不得後怕,臉頰激動得漲紅,柔軟胸口劇烈起伏。

  “我、我才沒有……怎、怎麼可能啦?明明就是……頂多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動心,但這是很正常的那種!真的,光他的長相就很犯規,根本引人犯罪……這就跟……你喜歡Tom Hiddleston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Tom Hiddleston追求我的話,我一定馬上說好,並且撲倒他先滾床三天三夜再說,不滾白不滾啊!”阿May也嗨起來了,笑得花枝亂顫“性致”勃勃。“哪怕滾完了以後他後悔了拍拍屁股要走,那我也白嫖……咳咳,我是說,那我也值啊!誰能不愛‘邪神洛基’呢?”

  “……”溫宜好半天無言以對,最後滿臉誠懇地認錯。“對不起,我舉錯例子了。”

  “唉,好不容易有一顆黃金好白菜沒有被豬拱,而是乖乖好好地守在你面前,你居然還不吃?難不成你還繼續打算吃那些廚餘來將就將就嗎?”阿May越說越捶胸頓足。

  饒是心情很亂,溫宜還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什麼呀?吃廚餘的不也還是豬嗎?”

  “原來你終於聽出來了,皇天菩薩,阿彌陀佛啊!”阿May雙手合十,一副大大松了口氣。

  溫宜看著好友那似笑非笑、隱帶促狹卻又清明洞悉的眼神,她笑著笑著,忽然笑不出來了。

  她怔怔地望著阿May,神情恍惚,語氣迷茫得像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子。

  “我……真的……愛上陳定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她明明在心上給自己布下無數拒馬蛇籠,時時小心注意警告提醒自己,對他不要越雷池一步……

  如果她真的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了,她怎麼還找得到勇氣與藉口把他推遠遠的?怎麼還會想著要躲他躲到烏坦還是貓嶼甚至是無人小島去?

  如果,她真的已經愛上他了……

  “阿May,我、我覺得我頭有點暈啊……”她腦子混沌發昏,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努力穩住後,可憐兮兮地結巴道:“那個,我今天晚上……不對,是這陣子可以去你家睡嗎?我看我得好好冷靜冷靜……”

  “這可不行,你看那是誰來了?”阿May看向她背後。

  溫宜猛然一驚,錯愕地回頭。沉沉夜色下,那個緩緩朝自己走來的高大身影顯得分外危險和……寂寥?

  ……他怎麼會在這裡?

  “陳定?”她呐呐,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而後迅速瞪向阿May。“你打給他了?”

  “錯,是他快把我手機打爆了。”阿May湊近她耳邊說了一句,又朝她眨眨眼,笑咪咪地道:“今天是元宵節,不准打架,不要辜負這麼美的月色——溫宜,香噴噴好吃的肉當然要先夾進自己碗裡,幹嘛便宜給別人了?”

  “……”現在重要的是吃肉不吃肉的問題嗎?

  溫宜一時束手無策,又自知理虧,在阿May掩嘴偷笑離開後,她腳尖不斷在河堤水泥地上蹭了蹭,頭都不敢抬。

  良久,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隱含寵溺與無可奈何的歎息……

  然後感覺到他溫暖有力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像在揉摸個不聽話卻又令人捨不得呵責的小孩子。

  “我們先回家吧,外頭冷,你穿這樣太單薄了。”他話音甫落,便已褪下黑色羊駝長大衣緊緊裹住了她清瘦小巧的身子。

  被猶帶著他體溫和雄渾氣息深深籠罩住,溫宜有些不自在,心跳如擂鼓,張口欲言,偏偏又急得腦中一片空白,臉蛋漲紅得不像樣。

  “陳定——”

  “先回家。”他握住了她的手,堅定地牽著她就往河堤階梯而下。

  “等一下,啤酒……”不能亂丟垃圾啊!

  她聽見一聲低笑,自己不知怎地尷尬訕然起來。

  “好。”他另外一隻手抄拎起了那袋子,惦了惦,對著她揚起一邊濃密如劍的眉毛。“我不知道你原來也會喝酒。”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她有點小叛逆地哼了聲,可吐槽完後又縮了縮脖子。

  “不急,我們despacito……”他嘴角噙笑,語氣慵懶地道。

  溫宜這下連腦子都轟地臊紅了,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撂這句西班牙語的雙關語為的是啥意思?

  不過她必須承認,見到他被她這麼惡劣的放鴿子卻沒有大發脾氣,還關心著她冷不冷,甚至幫忙拎垃圾,她覺得松了一大口氣,心裡愧疚之意也更深了。

  所以接下來,溫宜像脖子被套了項圈的兔子,乖乖地跟著一蹦一蹦(?)回家。

  回到大樓已是晚上接近十點,電梯直達二十八樓,她都不敢說她要回二十七樓,垂頭喪氣腳步沉重地跟在他身後,被他牽著進了他家。

  可才一踏進玄關,他便親手替她拿來毛茸茸暖呼呼的拖鞋,並且親自盯著她換好。

  就在這時,溫宜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吸了吸鼻子……

  混合著麵粉和巧克力濃厚甜蜜香味和一股說不出的……焦香與酸味,十分衝擊嗅覺神經啊!

  陳定高大頎長的身軀忽然緊繃起來,有些局促不安地換了一下站姿,而後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奇異的靦腆與一絲豁出去了的悍勇,“你,先坐一下,等我五分鐘……不對,三分鐘就夠了!”

  她點點頭,比他自在不到哪裡去,小心翼翼坐進柔軟的高級真皮沙發內,挺直腰杆,微涼的雙手交握著。

  他先前那麼鄭重其事地跟她約元宵夜,居然不是要去看燈會,而是原來就打算約在他家嗎?

  ——所以是要幹嘛?玩桌遊?大眼瞪小眼?

  她腦子有點糊塗了,又開始覺得自己為了這樣一個元宵夜提心吊膽緊張胡思亂想這麼多天,最後還來搞一招放人鴿子跑去河堤灌啤酒吹冷風的蠢行徑……

  溫宜單手捂住了臉蛋,幾乎沮喪低低呻吟出聲。

  說不定陳定根本就沒打算怎樣,反而是她以為他要對她怎樣,一整天下來醜態百出……

  我到底是怎麼了?

  就在溫宜開始深深懷疑起人生的時候,陳定神秘兮兮地從廚房鑽了出來,雙手鄭重至極,用著宛如捧著國寶翠玉白菜——或者是手榴彈——的凝重端肅表情,來到了她面前。

  溫宜楞楞地看著眼前他大手捧來的物事,目光不是首先落在裡頭盛裝的,黑黑白白醜醜的,呃,小饅頭?

  而是這只裝饅頭的盤子,其色呈天青,溫潤典雅,瑩如凝脂、薄如蟬翼,和故宮博物院裡看過的何其眼熟……

  她心臟霎時緊縮,腦子嗡的一聲,渾身血液直往上沖!

  “這、這、這是……”她覺得自己都快中風了,哆嗦著手指著那只盤子,指尖顫抖,聲音也抖了。“拜託告訴我這不是汝窯青花瓷盤!”

  陳定目光亮了一亮,霎時有點歡喜又有點失望……他家小宜眼光真好,但是為何不是第一眼注意到他親手做的“甜在心軟濃情小饅頭”?

  “咳,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私人收藏有兩件,但外公有四件,爺爺有三件,我可以把它們通通都要過來送給你。”他越說越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忍不住興沖沖地道:“你做的點心很美,放在汝窯青花瓷盤上是再相得益彰不過了。”

  溫宜差點一口氣厥過去。

  這個敗家的,拿來裝什麼點心?這可是汝窯青花瓷啊啊啊啊啊!

  是那個自五代後周世宗皇帝傳旨要“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讓工匠們絞盡腦汁,用盡一切辦法想做出皇帝口中雨過天青的青瓷,最後終於在北宋時代發展出汝窯,傳承了這溫雅含蓄卻瑩潤夢幻的顏色來的汝窯青花瓷。

  而且汝窯質精量少,北宋晚期已經被壟斷為官窯,專門燒制御用瓷器,但是時間很短暫,過後就毀于宋金戰火中。

  至今汝窯傳世品稀少至極,目前僅知有七十七件左右,臺北故宮收藏其中二十一件,北京故宮十七件,上海博物館八件,英國大衛中國藝術基金會七件,且現藏于大英博物館,其他散落於世界各地博物館與私人收藏中的也極為少數……

  這麼說吧,姑且不論汝窯在藝術與歷史文化上的美麗與傳奇地位,就說近十幾年來在國際拍賣會上,汝窯就每每創下天價。

  ——舉例來說,二?一七年聯電名譽董事長曹興誠先生就將其珍藏的一件“北宋汝窯天青釉洗”于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最終以兩億九千四百三十萬港幣,折合台幣十一點五億拍出。

  ……富豪的世界她這樣的小老百姓真心不懂,但是儘管如此,她打死也不能讓他把這世界級瑰寶拿來裝東西糟蹋玷污啊啊啊啊啊啊啊!

  尤其還是端來給她吃的,她覺得自己肯定會被雷劈的。

  “你……冷靜點。”她不斷吞咽口水,神經緊張兮兮地手作安撫狀,結結巴巴地道:“你可不可以……先把汝窯青花瓷盤放回保險箱?我們萬事好商量……你手穩一點……拜託……”

  陳定眨了眨眼,狐疑道:“我手沒有不穩啊,倒是你,你冷嗎?怎麼手抖成這樣?暖氣不夠暖嗎?我去調整——”

  “不用!你不要動,你——你等我一下!”她心臟都快從嘴巴跳出來了,手軟腳軟地努力挪動步伐進廚房,拿出較普通的盤子——英國百年骨瓷品牌的玲蘭鑲金邊骨瓷盤,抖著手,小小心心地把上面的幾顆黑黑白白醜醜小饅頭捏了起來移過去。

  陳定看著她戰戰兢兢如受驚小松鼠的模樣,可愛得讓他心都要融化了,情不自禁低聲笑了起來,滿眼憐愛快活。

  雖然,今晚事情的周折變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可以把它收進保險箱了嗎?”她滿眼希冀祈求盼望地瞅著他。

  他低頭看著她,心頭一蕩,刹那間再也管不住自己沸騰熾烈的欲望……腦子一熱,驀然衝動地俯下頭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溫宜瞬間呆住了,直覺想掙扎,眼角餘光卻瞥見他手上還拿著汝窯青花瓷盤——千年盛世瑰寶,可別別別砸了啊——念頭乍起,她再也不敢動彈,只能僵住,然後傻傻的被迫在他充滿雄性霸道侵略佔有性的吻下,全身逐漸酥軟發燙,腦子混混沌沌……

  後來,“甜在心軟濃情小饅頭”到底夠不夠心軟,汝窯青花瓷盤到底有沒有收進保險箱……已經沒人在意了。

  當晚,溫宜呆呆地佇立在浴室裡的鏡子前,楞怔地撫著自己唇瓣,仿佛還可以感覺到他狂野的氣息與熱度。

  天啊……

  她不敢再看鏡子裡那個唇瓣微微紅腫嬌豔欲滴、眉眼茫然又隱含一絲嫵媚春色的陌生女人。

  “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她喃喃自問。

  奇怪的是,她明明要感到天崩地塌般的惶然不知所措,可是……此時此刻,她只依稀仿佛聽見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心滿意足地低低歎息——

  我不後悔。

  這個吻,不管它來得再突然再不該發生,在那一刹那,都美好得教人心神?醉,深深淪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一生,她還沒有嘗過這種幾乎從身心到靈魂被一個男人霸氣威猛地需索渴求、並強勢佔領宣示主權的滋味。

  就好像,她真是他掌心裡的珍寶,他心上唯一綻放的這朵玫瑰。

  “要命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雙手用力搓著自己熱騰騰的臉頰。“我非但不後悔,居然……還覺得如果再來一次也不錯……”

  她這是曠太久了吧?

  可她在騙誰啊?

  如果不是對他動了心,她又怎麼會對這個吻如此戀戀回味無窮?

  那……接下來呢?她又該拿這段關係怎麼辦?

  溫宜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滿頰紅暈春情蕩漾,漸漸褪成了恍惚的茫然與不安。

  還要逃嗎?可是她這輩子除了逃以外,難道再不能為自己的感情挺身而出、勇敢扞衛些什麼嗎?

  想到陳定親手做給她的“甜在心軟濃情小饅頭”,原來他就是那個臉書上的“晨溫定醒”……原來他在不知不覺間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傻氣,可卻溫暖到人心坎底的事。

  如果,陳定真的是她命中註定的對先生呢?

  倘若不願豁出去地踏出這一步,她永遠不會知道答案。

  她腦中突然浮現了曾在哪裡看過的,艾佛列德·德索薩的“去愛吧!”——

  ……for along time it had seemed to me that life was about to begin-real life。But there was always some obstacle in the way,some thing to be gotten through firest,some unfinished business,time still to be served,a debt to be paid。Then life would begin。At last it dawned on me that these obstacles were my life。(長期以來,我都覺得生活——真正的生活即將開始。可是總會遇到某種障礙,比如先得完成一些事情,沒做完的工作,要奉獻的時間,該付的債等等;之後生活才會開始。最後我醒悟過來了,這些障礙本身就是我的生活。)

  So treasure every moment that you have。And remember that time waits for no one。(所以,珍惜你擁有的每一刻,且記住不要再做所謂的等待了!)

  Love like you've never been hurt,(去愛吧,就像不曾受過傷一樣;)

  Dance like no body's watching,(跳舞吧,就像沒人會欣賞一樣;)

  Sing like no body's listening,(唱歌吧,就像沒人會聆聽一樣;)

  Work like you don't need the money,(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錢一樣;)

  Live like it's heave no nearth。(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最後一天一樣。)

  她深深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雙眼不知不覺明亮發光了起來……

  溫宜,就去愛吧!

  人生除死之外無大事,不就是孤注一擲,轟轟烈烈地談一場可能註定會失敗的戀愛嗎?

  怕什麼呢?

  贏了,便收穫所有,輸了,你也還有自己。

第19章(2)

  第二天清晨,二十八樓有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在門口鬼鬼祟祟地來回磨蹭著。

  陳定一整晚都沒睡。

  不,嚴格來說,他嘗試入睡了,朦朦朧朧間也隱約入眠,但是很快陷入了一個畢生前所未有的火辣辣熱烈纏綿春夢中,物件是二十七樓A室裡那個擾亂人心的小女人,雪白光裸的肌膚在他剛硬勇猛的身下婉轉嬌泣……

  然後他低吼一聲,夢醒來,下半身一陣粘膩冰涼……

  這種極致歡爽過後又悵然若失的感覺,讓他後來整整淋浴捶牆鬱悶了大半個小時。

  他想要這個女人,想要到渾身都痛。

  可是他又不自覺地隱隱害怕,昨晚突如其來的強吻之後,是不是冒犯了她?會不會再度嚇跑了她?

  他陳定幾時這麼窩囊過?

  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患得患失……

  溫宜打開大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黑眼圈濃重卻依然英俊得令人顫抖的這個男人。

  她心一悸動,眼神有些閃躲,卻又偷偷地藏著一朵管不住的小小微笑。

  “早。”

  陳定楞楞地注視著面前這晨起清新如初綻桂花的女人……心跳亂了,小腹抽緊,莫名結巴道:“早……你,昨晚,咳,睡得好嗎?”

  “還不錯。”她仰望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比自己還要羞赧扭捏的大男人,眼睛不自禁眨了眨。

  呃,這畫風好像有哪裡不對啊?

  “你……沒有別的什麼話想跟我說嗎?”陳定強自鎮定,卻掩不住語氣中的屏息和小心翼翼。

  儘管她昨晚已經對自己坦然,也下定決心朝他跨進一步了,但聽到他這麼說,溫宜還是覺得有點局促不自在……喉嚨發幹,耳根發燙,不大敢直視他熾熱的目光。

  “我……”

  “昨晚那個吻,我欠你一巴掌,但要是時光重來,我還是會再吻下去的。”他衝口而出,目光灼灼。“對不起,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她有些傻眼,但看著他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卻又悄悄偷瞄她有沒有生氣的小樣子,忽然想笑了。

  原來,為昨夜輾轉難眠,心慌忐忑,發癡傻笑的人,不只有自己。

  “嗯,”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了。”

  這下呆滯掉的人換成是他……“啥?”

  ——她知道了?她知道什麼?這是什麼意思?那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見陳定從氣勢昂然到逐漸心裡發虛底氣不足……溫宜低頭咬唇,藏住了那越來越蕩漾開來的笑意。

  “陳定。”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在!”他立正站好,神情謹肅豎耳聆聽。

  “你希望跟我交往,是說認真的嗎?”她溫和卻慎重地問。

  他腦子嗡的一聲,心臟突然跳得奇快。“當然是認真的。”

  “我不問你是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她眼神柔和,打斷他的試圖解釋,平靜坦誠地對一忠誠道:“我只有一點要求——在我們在一起的期間,我希望你能一的對待這段感情,不管我們能走多久、走多遠,但是只要你對別人動心了,或是你想追逐下一個獵物了,也請你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努力儘快準備好從這份愛情和關係中抽身撤退。雖然分手沒有不傷感情的,但起碼我們有言在先,我會知道我什麼時候該下車。”

  ——請你,別讓我經歷和上一段婚姻感情那樣,猶如一隻高高興興上車的寵物,卻渾然不知主人載著自己出發只是為了要半途遺棄自己……

  看著她小嘴一張一合說話,陳定整個人腦袋都是懵的,像是被個天大的驚喜香餑餑砸中,可同時又有種酸甜澀苦的滋味不斷在胸口發酵膨脹蔓延……

  他被嗆得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辯駁,半晌後總算用盡所有的自製力壓抑下陣陣狂喜與不是滋味——她為什麼就對他這是沒信心?聲音沙啞低沉地開口。

  “溫宜,我不會讓你後悔答應我的。”他的話裡有著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輕顫,及近乎虔誠的真摯。

  她望著他,良久後,眼眶微熱,輕輕地笑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這一刻,你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而我也要相信你,直到最後你或我變了的那一刻。

  這次,他落下來的吻輕輕地點她的額間,然後是輕閉上的眼皮,輕緩得仿佛唯恐碰壞了她的吻,透過心悸灼熱的呼吸,耳鬢廝磨忐忑試探,終於烙印在她柔軟微涼的唇瓣上……

  他的大手輕柔卻牢牢地捧著她的臉蛋,萬分憐惜地、珍貴地品嘗汲取著這份走過漫長的渴望,終落在他懷抱裡的美好與甜蜜。

  身經百戰萬花叢中過的陳定,這一瞬間卻感覺到,自己好像第一次才知道什麼是沉溺在戀愛中的滋味……

  在確認交往關係之後,陳定開始沒臉沒皮地日日夜夜都想粘著她、纏著她。

  但溫宜卻在某次被他撲倒纏綿眷戀地深吻過後,臉紅心跳氣喘吁吁卻堅定地以手抵住他的胸膛,抬頭對他說了四個字——

  “一切照舊。”

  “照舊?什麼照舊?”他強捺下想將她“就地正法吃幹抹淨”的猛烈衝動,深邃誘惑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就好像捕捉到了獵物的狼,迫不及待要齜牙開吃。

  “就是我照舊開店,你照舊上班,我們照舊各過各的,有空就約出來談戀愛。”她被他壓著,明顯感覺到那重重頂在自己柔軟小腹上的強硬碩大威脅……

  她雙頰發燙,卻仍舊努力維持鎮靜,眼神溫柔,笑意甜軟。

  他濃眉緊緊皺了起來,“為什麼?”

  “咦?”她反而被他的問話逗笑了,眸光清明含笑地望著他。“這不就是交往的正確流程嗎?”

  陳定瞪著她好一會兒,最後沮喪地把臉埋蹭在她泛著幽香的頸項裡,低低呻吟了一聲。“你想憋死你男朋友啊……”

  “沒辦法呀,”她眯眯兒地笑,同情地摸摸他的頭,儘管心有些軟了,還是忍不住小小惡作劇。“誰叫你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上一個既保守又迂腐的大齡女朋友。”

  “那嫁給我吧!”他半真半假地咕噥道:“我想要做全套——我想要你。”

  她心怦通狂跳了一霎,隨即失笑,掙扎著坐起身後,盤腿對著他嫣然道:“定先生,太快了。”

  ——別在興頭上,做出令自己事後必定會後悔的決定。

  他有些嚴肅起來,正色地注視著她。“溫宜,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隨時準備抽身走人?”

  啊,被發現了。

  不過,就算她鼓起勇氣重新敞開心扉去接受他,接受愛情,卻也不再能是年輕時,輕易就會愛得一塌糊塗的那個溫宜了。

  濃情密意男歡女愛何等繾綣誘人,沉溺其中又是多麼容易的事,她已經三十好幾了,而女人和男人的青春保鮮期限是不一樣的……也許是她慣常想得太多,但她必須步步為營為自己做好準備。

  準備好,如果魚水之歡日夜廝纏過後,該做的避孕措施卻失靈了,那麼倘若她懷孕了,她也已做好足夠的準備,能夠獨力孕育扶養教育好這個孩子。

  她以前就是想得太少,現在又想得太多,雖然告訴自己,說好了人生就是該盡情盡興活在當下,但不代表她不能先給自己織好一片安全網吧?

  ——幸虧陳定不知道她內心的盤算,否則肯定氣到嘔出一口老血來。

  “溫宜,你真的喜歡我嗎?”他眼底隱約有一抹受傷。

  她一震,有一瞬的啞口無言,但隨即溫柔地撫摸上他陽剛俊美的臉龐,低聲道:“陳定,我如果不是喜歡上了你,絕不會把自己再一次放進這種幸福卻又脆弱的關係裡。”

  愛一個人,把自己給出去,都是需要冒險的。

  理智鋪陳得再明白,計畫得再清楚,和另一個人親密地分享生活、體溫、靈魂及生命的點滴,都是一種對幸福的賭注。

  她懂,他過去那些年來習慣的是看順眼了勾勾手指頭就上床,厭了就一拍兩散的生活模式。

  可愛上一個女人,和愛“上”一個女人是不一樣的。

  他還在學習……她也是。

  陳定凝視著她,忽然有些心慌起來,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低啞倉卒地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懷疑你,我就是……我只是……Damnit!我居然他媽的對自己沒信心?!”

  溫宜想笑,可又莫名有點心疼……胸口的那份酸澀感,也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他們都不再是青澀單純的少年少女了,流光和經歷磋磨也教會了他們,對愛情,對伴侶,有時候不自覺地小心猜度、測量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

  而在“這次這份愛情”的成分裡,是不是又摻雜了什麼雜質?

  她會害怕……他又何嘗不是?

  溫宜眼眶濕熱了起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雙手主動環住了他的頸項,靠在他肩窩裡,溫柔而悵然地道:“阿定,我明白……我也是啊!”

  他心酸軟融化成了一汪水,緊緊地環箍著她,想說什麼,卻又覺得千言萬語仿佛在這瞬間已然心有靈犀……

  確實不用說,她都懂了。

  ——有時候也不免會想,如果我們當初在心還是乾乾淨淨的時候,第一個遇到的是對方,那就好了。

  ——那麼,我們就不用再經過那麼多荊棘猜忌歧途,我們的心不必佈滿厚繭、穿戴盔甲,時時唯恐遭遇背叛、受傷,猜疑遇見的、心動的這個人,要的只是我們身上的附加價值,而不是真正的“我”這個人。

  可是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曾歷經了各種不對的人與事,我們又怎麼會懂得自己其實是個怎麼樣的人?又如何能領悟到,真正適合我們的另外那一半,應該會擁有什麼樣的屬性脾氣?

  “定先生,這次我們慢慢來。”溫宜側首凝望著他,和他熾熱目光相觸,笑容澄澈,又有種說不出的單純美好。“我們交給歲月來慢慢催熟、見證我們究竟能走到哪好嗎?如果我們有緣分,我們懂得如何互相包容和珍惜,也許這一次,我們可以白頭偕老也說不定。”

  陳定深深被撼動了,心口流竄過一陣強烈觸電般的酥麻與震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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