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張全的眼裡,南思文是個有擔當,靠得住的兄弟。
當年在羊城的時候,他們老闆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人。十幾個男人衝進了院子就砸東西。羊城人狠啊,懷裡抽出來的是開山刀啊!
那時候吊籃吊車,生意都好做。大部分人都在工地上,院子裡只有老闆在屋裡,做飯的老趙在廚房,張全正蹲在廊下吃麵條。那夥人凶神惡煞的衝進來,給張全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海碗一歪,麵條灑了一褲子。老闆被揪出來扔在院子裡,被一群人圍著拳打腳踢,老趙砰一聲就把廚房門給關上了。張全想衝上去,沒那個膽子。
他後來一直都記得,在他嚇得哆嗦的時候,那個和他一起從紅翔畢業,一起來應聘,因為吃壞了肚子在屋裡休息的山裡小子,叫南思文的那個,是怎麼樣掄著一根腳手架鋼管,逼退十幾個拿著開山刀的男人的。
南方男人多生得矮小,南思文比他們都高一個頭半個頭。張全在他身後的地上跌坐著,自下而上的仰望著,寬闊的後背,白色背心裡鼓凸的肌肉,看著就讓人覺得可靠。
那之後,老闆待南思文就不同了。有時候結賬什麼的也會帶上他。
也是在那之後,張全就跟南思文特別的親近。
他雖然耳根子有點軟,心裡卻明白。雖然他自己嚇得只想往後躲,卻知道,那種時候能挺身而出的人,是能靠得住的人。他願意跟這樣的人做兄弟。
老趙他們想拉幾個人一起湊錢買吊車,把他說得心動了。他們慫恿他,讓他說服文子也入伙。張全心裡明白,大家這都是心裡不踏實,要有文子這樣靠譜的人鎮著,才能放心的把錢拿出來。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們這些打工仔,每分錢都是血汗。
他費勁口舌,南思文卻不為所動。非但他自己不動,還反過來勸他不要跟著去摻和老趙他們那一攤事。他說不看好吊車生意,怕不好做,一夥人都不是省油燈,最後別再鬧得以後不能見面。張全知道南思文腦子比他好使,他因此聽了。但雖然聽了,總覺得好像錯過了掙錢的機會,隱約遺憾。結果這幾天,老趙幾個晚上湊一起談事,這還沒拿出錢來呢,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他頓時,就不遺憾了。
而且前天晚上他出來尿尿,偶然聽見了老闆打電話。原來老闆也覺得生意不好做,想把這一攤甩出去呢……
拋開為人怎麼樣不說,文子他……他還長得好啊。人高馬大,渾身都是肌肉。臉也生得好看!
張全常常暗暗羨慕南思文。覺得無論是頭腦、身體、長相還是性情,怎麼好的往南思文那長呢?哪怕分給他一點也好啊!可是這樣的好的一個男人,他媳婦竟然……跑了?
他媳婦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張全怎麼想,都理解不了那個拋棄了南思文跑掉的女人。
「怎麼了?」顧清夏一坐下就察覺了郭智的情緒不對。
「煩。」郭智懨懨的。
顧清夏抬手叫服務員拿菜單,隨意問道:「和小鮮肉還好嗎?」
郭智的臉色果然就變了,一臉晦氣的問:「你怎麼知道?」
「猜的。」顧清夏向後靠在椅背上。
郭智給她噎了一下,半晌,鬱悶的道:「我這人是不是特傻?」
顧清夏舉起杯子,喝了口半溫的檸檬水。放下杯子,抬眸看著自己這位堪稱是唯一的朋友:「我沒覺得。」
郭智泥一樣把臉攤在桌子上呻吟:「安慰不了我受傷的心靈。」
顧清夏給她逗笑,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點了幾個菜,都是郭智愛吃的。郭智精神一振,終於恢復了生氣兒。
「說說吧。」顧清夏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怎麼回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郭智把下巴擱在桌上,繼續攤在那兒。
「和他睡了?」
「嗯。」郭智把臉朝下。
「然後呢?」顧清夏端起杯子。
郭智深感沒臉見人,臉朝下鬱悶的道:「然後發現……劉嬋月也和他睡了……」
噗!顧清夏險些被一口水嗆死!
「喂!」郭智臉黑黑的。
原諒她不厚道的笑了!她實在沒法不笑。劉嬋月是誰?vivian的狗腿子,郭智的死對頭。郭智和劉嬋月,只要見面就肯定是互相瞪著烏雞眼。結果……她居然和劉嬋月睡了同一個男人?
彷彿開心的吃著美味的蛋糕,結果不小心吃到了一坨屎!
「沒事……」顧清夏只能盡力安慰被屎噁心到了的女人,「小鮮肉身高腿長有腹肌,睡就睡了吧。」
說到小鮮肉,郭智遺憾道:「這死孩子,怎麼就這麼不開眼呢,什麼人他都睡!虧他下得去口!」反正她是不會再跟他滾床單了。
「他想要什麼?」顧清夏問到正題。
郭智歎口氣:「想上聖元那個項目……」
顧清夏回想了一下之前郭智發給她的小鮮肉的照片,點點頭:「還挺合適的。」
郭智歎了又歎:「我本來就是打算選他的啊!幾個人裡他氣質外形最符合了!他想要來跟我自薦就好了嘛,非兜這麼一大圈,搞得我還以為老子的春天來了……」
涼菜上來了。顧清夏忍住笑,拿起筷子:「好了,快讓燒椒皮蛋來治癒你受傷的心靈吧!」
郭智精神一振,拿起筷子還不忘跟服務員說:「乾鍋土雞快一點啊……不不,別快,正常吧,青筍多放一點……」
吃貨就是這麼容易被治癒。
顧清夏和郭智都是把工作事業看得比男人更重的人。而且顧清夏並不覺得郭智傻,不輕易將人往壞處想,於顧清夏看來,是郭智身上讓人覺得喜歡的地方。
乾鍋土雞不早也不晚,燒得正好的上來了。郭智甩開腮幫子吃得歡實的時候,顧清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站起到餐廳走廊上安靜的角落去接了。
「李總。」
「……顧顧,還跟我這麼生分?」
「……」顧顧這個稱呼,辦公室的同事才這樣叫她。
李盛笑:「在外面?」
「吃飯呢……有事?」
「禮拜五晚上的時間空出來,一起吃飯。」
安排起她的時間,語氣那麼理所當然。顧清夏聽著,眉頭就蹙起來了。她覺得跟李盛的相處總有種凝滯不暢的感覺,說不出是哪裡,隱隱不舒服。
「星期五我沒時間。」她說,想了想,不想這麼跟他含糊著,不如把話說明了吧。
「李總……」想起前一晚那個吻,她改口,「李盛……」
李盛「嗯」了一聲,語調上揚。
「算了吧……我找不著感覺,」顧清夏坦誠道,「感覺總是不對。」
李盛的嗤笑聲從電話另一端傳了過來。
「那怎麼才是感覺對呢?」他的聲音帶著一分慵懶,兩分挑逗。餘下的依然是成竹在握般的自信。
「對的時候,自然就知道是對的。」顧清夏淡淡道。
又是一陣輕笑的聲音,顧清夏隔著電話網路似乎都能看到李盛勾著嘴角,狹長眼眸微微瞇起的樣子,像狐狸又像狼。
「那誰跟你,才是對的呢?」李盛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景藝嗎?」
顧清夏頓了頓。
「啪」的就掛了電話。
「誰啊?」回到座位,郭智問。
「……無關緊要的人。」顧清夏舉起杯子。
檸檬水,微酸帶澀。
李盛在回想上一個敢這樣掛他電話的女人是誰。
好像是個外圍女,出來賣的還一臉清高樣,不過是想賣個更高的價而已。臉上擺著清高的表情,眼睛還是盯著他的錢包。傻逼一樣的女人,不知道把握尺度,後來被教訓得痛哭流涕的給他下跪認錯。
但顧清夏不是那種女人。
她也跟那些所謂素人不一樣。素人也是良家,通常年輕乾淨,沒什麼感情或者性經歷。對社會經歷得少,還沒有進入圓滑市儈的階段,也還沒養出太貪婪的物質慾,相對比較單純。和用眼睛就能把男人錢包勾出來的外圍比起來,她們簡直像白紙,隨便買個幾千塊的包包做禮物,就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但那些女孩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說,又太淺薄,味道寡淡。
女人最難搞的就是顧清夏這一種了。有事業有經濟能力,對男人沒有什麼依賴性。她們會挑男人,不會讓男人挑她們。
但,最有味道的也是顧清夏這一種。
他第一次見到顧清夏,眼睛上下一掃,就知道她是個尤物。風月事上,他是老手。她跟姓景的之間那點不一般,他眼尾一掃,就看出來了。今天詐了一下,果然……
這就炸毛了?脾氣還挺大。李盛剛勾起嘴角,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太后」。李盛頓時就頭痛了。
「太后娘娘。」他不敢不接,敢不接惹太后生氣,他大哥敢活劈了他。
「貧!」太后娘娘罵,「你週末過不過來?給我個准話,我好跟人約時間。」
李盛頓時頭大:「媽……咱別折騰行嗎?」
「我這是折騰啊!我這都是為了誰!!」太后娘娘提高了嗓門。「你早點結婚給我生個孫子不就得了嗎?還用得著我操心?你大哥二哥我都從來沒操過心,怎麼到你這兒我這麼大歲數的人受苦受累的還不落兒好呢!」
李盛立刻伏小做低:「媽我錯了,媽您別生氣。啊,別氣壞了您。咱身體最重要。」
太后拿喬的哼唧幾聲,還不忘正事:「週末到底怎麼著?」
「媽,我才三十三,我真不著急。」
「你不著急我著急!你大哥三十三的時候,兵兵都七歲了!你二哥三十三的時候航航都五歲了!你現在三十三了,我孫子在哪呢?影兒都沒有!兵兵都有女朋友了,你當小叔叔的連個正經女朋友都沒有一個,成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瞎混!我跟你說啊,我孫子的媽必須是正正經經的姑娘,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生的我可不認!」太后機關鎗似的噴了一通。
一下子就把李盛本來想說的「要不然我先給您生個孫子,您就別逼我結婚了」的話生生給堵回去了。
不過李盛也得承認太后娘娘說的話是對的。婚可以不結,孩子不能亂生。要不然將來怎麼跟自己兒子說,說你媽是個出來賣的?或者說你媽是個小蜜,老話叫傍尖兒?
臥槽了!真不行。
李盛頭痛的揉揉太陽穴,妥協了:「行行,我週末回去……哪天?……現在定不了,明天我給您打電話再說……」
太后這才終於滿意了,美滋滋的給自己的老來子賣力介紹:「我跟你說,這次要見的是你小陳叔叔家的二閨女。你還記得不?小時候你倆常在一起玩的,你老把人家弄哭。我跟你說啊,你可想不到,人家現在出落得可好啦。文文靜靜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好不容易哄著太后掛了電話,李盛揉揉太陽穴,頭疼!
他媽那老眼光喲,給他挑的人都是「文文靜靜」的「老實姑娘」。可男人不好老實姑娘啊……不,可能有男人好這樣的,但是他是的的確確不好這一口的。他喜歡什麼樣的?
他想想,不期然就想起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目光涼涼的,淡淡的。偏比那些使勁拋媚眼送秋波的更勾人。
都說冰山美人,冰山美人。十個冰山裡八個是裝出來的,不過端著架子,博取更高的身價罷了。
但顧清夏這個女人,他是感覺到了她發自骨子裡的冷。
他還真就遇到那一個真冰山了?
「勝子,」他撥了個電話,「給我查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