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思文去了天上界。他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這邊。
南思文其實是個頭腦清醒且聰明的人,這幾個月他在王老闆的安排下,在各處巡迴,隱約明白了王老闆的意圖。他的老闆其實是在讓他挑選自己看中的人。
南思文是屬於空降兵。大家猜不透他和大老闆到底是怎麼個關係,卻知道他是大老闆有意栽培的人。
在他們這個行當裡,想讓旁人信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一個就是你得強,你得彪。南思文雖然是野路子,不是正經練家子,但他的身手是在大山中歷練出來的。在大山裡,他的對手是野獸,對於野獸,他不需要留手,甚至有時要竭盡全力才能保證自身的安全。這使得他一旦出手,便透出一股子發自骨子裡的野勁和狠勁。該揍服的,他都給揍服了。
他的性格為人,在男人當中,又確實容易吸引旁人。所以雖然時間不長,他也已經有了幾個願意跟他站到一起去的人。
從這些人的嘴裡,南思文也慢慢的瞭解到了很多的信息。他知道了一個大家其實都知道的事,就是,王老闆想洗白上岸。
但是王老闆怎麼洗白?南思文想。他是見識到了王老闆手裡那些黑色的產業,那其中的利益驚人。他不相信王老闆能放得下那樣巨大的利益。
「順哥那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反正老闆就這麼翻過去了,你還想怎麼著?」
「嘶……順哥這膽子……真他媽大啊!」
「呵……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小的唄!」
「你說老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
「噓!別胡說!」
「哦,哦……」
「不過現在老闆對文哥也好啊,就跟當年對順哥差不多……」
南思文撩起眼皮,看了他倆一眼:「別胡說。」
兩個人就噤聲了。
南思文卻抽著煙,心中隱有所悟。
他們說的「順哥」叫張順,是王老闆的一員得力干將。現在王老闆手裡那些黑生意,一大半都是他在打理。但是張順這個人,心黑,也貪。他對王老闆的生意上下其手,下邊的人其實隱約都知道。但是上邊,王老闆知道不知道,就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了。
張順是個沒有底線的人,那些事要真的翻到明面上來,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他上個禮拜才剛剛跟張順碰了一面。其實他倆之前見過幾面了,但那時候張順並沒有在意他。唯獨上一次見面,他對南思文的態度忽然發生了改變。
「行啊,阿文……」他叼著煙笑著,大力的拍他的肩膀,彷彿老大哥一樣,「老闆把你帶在身邊親自教你啊……跟我當年的待遇一樣。有前途,有前途!」
南思文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對他的敵意,但他當時尚不能理清其中的因果。王老闆也沒有給他明確的指點,就像他指點他許多事情之間的利益牽扯一樣。
現在,他忽然若有所悟。
他第一次做髒活的時候,王老闆就跟他說:「以後太髒的活兒,不會讓你親手去做,只是這第一回,必得你親自來。」
他明白,他是必得給王老闆交一個投名狀的,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得狠下心來。
他狠下心了,他做了。
但他做了之後,他心裡真的難受。
他回去給王老闆覆命,王老闆拍拍身邊的沙發:「來,到這兒來坐。」
他坐在王老闆的身邊,悶不吭聲。王老闆遞給他一支煙,他接過來,悶頭抽。
王老闆緩緩開口:「心裡難受是吧?難受好啊……」
「難受,說明你還有底線。做人,必須得有根底線……」王老闆悠然的說,「一個人要是沒了底線,不僅不可信,也令人害怕。」
「阿文啊……以後,太髒的活,我不會再逼你去做。你做的越多,你的底線就會越低……而我希望,你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王老闆說的那些話,當時他因為心裡難受,只是泛泛的聽著。現在腦中回想起來,細細咀嚼,他卻品出了一些味道。
張順就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王老闆的生意在他手上去,其實被打理得很好,甚至有點太好。因為那些還有底線的人,往往拼不過沒底線的人。
下面的小弟不敢猜測張順的那些小動作王老闆是不是知道。可南思文現在回想起王老闆那洞察人心的眼睛,深覺王老闆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王老闆說了,一個沒有底線的人,是不可信的人。
王老闆,不信張順。或者,不再相信了。
而王老闆又說,希望他能一直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原來如此。
南思文抽著煙,隱約猜到了王老闆栽培他的意圖,和他將來要扮演的角色。
他並沒有感到擔憂或恐懼。相反,心中升起的,是隱隱的興奮和男人特有的野心。
他一腳踏上了這條路,手上已經沾了血,沾了泥,再無退路。既然如此,他……就一定要出人頭地!
思緒在白煙中飄散,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有人探身進來:「老闆來了。」
屋裡的幾個人都摁滅煙起身。他們乘坐員工電梯到了八樓。
天上界一共八層,每一層的內容、主題和級別都不一樣。八樓是頂層,也是級別最高的一層。801套房,是王老闆自用的。
他們出了電梯,走在樓道裡,拐了個彎兒,正遇上個少爺恭敬的引著兩個個客人往這邊拐。幾個人按規矩側身給客人讓了路。走了幾步,最後面的人覺得身後不對勁,一回頭,看見南思文還站在那兒,扭著身子盯著著消失在走廊拐角處的客人的背影。
「文哥?」他叫道。
南思文應聲回頭,問:「剛才那個人是誰?」
「哪個?」
「瘦高個,眼睛長長的那個。」
同伴回憶了一下,說:「我沒注意。你回頭問問小山,這裡的客人,他們少爺最清楚。」
小山就是剛才帶客的少爺。能在八樓做少爺的,都是從一樓大堂做起,一步步辛苦打拼,一層層升上來的,個個都是人精兒。
南思文點點頭,追上前面的人一起去王老闆那裡點個卯,聽老闆交代一些事情。出來之後,他就去找了小山。
小山消息靈通,早知道南思文是王老闆有意提攜的人,早就跟他混得熟了。聽他過來詢問,想了想,問:「是不是李少?」
南思文不能確定。
小山說:「待會我進去,你在外頭瞄一眼。
樓層的面積很大,小山帶他拐了好幾個彎,到了那個包間的門口。他找了個借口打開門進去,然後又出來,故意將門開的時間久了點。
好讓南思文看一眼。
李盛一抬眸,目光越過門口側身的少爺,看到門外站著的男人。
他黑衣黑褲,是天上界鎮場子的保全人員的打扮。長得眉目端正,體格健碩。一雙眼睛,目光冷厲的直射過來。
那目光中似帶有敵意。
李盛心中微動,皺眉迎視回去。
李盛與南思文,這兩個與顧清夏糾纏不清的男人,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目光對接。
但那少爺很快將門關閉,切斷了這只有短短幾秒的對視。
同時,旁邊的人碰了碰他,他將目光移過去,對方將冰壺遞了過來……
李盛盯著那冰壺……終於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小山帶好門,問:「是他嗎?」說完,卻發現南思文嘴唇緊抿,臉色冷肅。
「文哥?」他輕輕叫道。
南思文問:「他們在溜冰?」門關上之前,他是清楚的看到了他身邊的人手裡拿的是什麼,他也看到了那人把那東西遞向了他。
小山左右看看,推著他:「走,咱們去別處說……」
南思文跟著小山去了間空的休息室,才問:「他是誰?」
「他是李家的老三,你看不看報紙?他老子就是……」小山將李盛的背景略略講了講。
南思文以前就覺得,李盛的身上,貴氣逼人。他果然是有著讓人無法高攀的身世背景。他擁有的東西,是南思文怎樣拚搏都獲得不了的。
那種東西,叫作出身。由不得你選擇,或爭取,端看你投胎技術好不好。
李盛的投胎技術,顯然強他千百倍。
南思文感到非常憤怒。
他又問:「他帶小姐出台?」
小山想了想,搖頭說:「好像有一陣子沒有過了。」
「他要是帶誰出台了,那丫頭肯定得好好吹噓一番。」他笑嘻嘻的說。姐兒愛鈔,也愛俏,自古如此。同樣是出台,跟個腦滿腸肥的男人出,還是跟像李盛這樣的性感撩人的貴公子,那區別真是太大了。
但這並沒有緩解南思文的憤怒。
他憤怒的是,這個男人天生就有如此好的出身和條件,他明明可以讓顧清夏過得很好很幸福,可他……他居然是個癮君子!
一個癮君子如何能讓顧清夏幸福!
小山看出來南思文的情緒不對頭,他臉有點僵,小心的問:「文哥,沒事兒吧?」
南思文道:「沒事兒……你忙你的去,我抽根煙……」
小山瞧了他一眼,開門出去了。
南思文點了顆煙,狠狠抽了幾口。
對於冰啊粉啊那些,他從前只偶爾從報紙上看到,知道不好。具體怎樣,其實不是太懂。因為他沒有渠道接觸。
但是現在他全都懂。
「你要是自己沾上了,就趁早滾蛋。我這兒不需要糊塗蛋。」王老闆是這麼警告他的。
那些東西沾不得!真的沾不得!他看過那些犯了癮的人是什麼樣子,他們身不由己!
顧清夏跟著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行嗎?
他又對她做過些什麼,激得她竟然會願意主動跟他睡?
最重要的是,顧清夏萬一……被他拉下水怎麼辦?
南思文憂心忡忡。
他想,他必須警告顧清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