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楚邪現在十分火氣,已經湮滅泰半,只剩下了三分。看著那腫起老高的後腰,便越是覺得自己當初推她的那一下力道甚重。
於是便壓低嗓子道:「你當知本王乃是無心,當時若說撞到了桌角上,一早便看了郎中,何至於現在腫起這麼老高?」
劉氏在一旁聽著,知道琅王並不是故意打了女兒,這拎提起來的心也跟著放下大半了,於是便走到屋外,讓他們夫妻倆將話說開。
琅王見岳母出去了,倒是越發得以施展,只俯下身子哄著瓊娘道:「昨日衝你發火,也是因為你做的太過,你陪個軟話給本王,本王自是不氣了,你動不動便鬧和離,這次還要遞送休書給宗人府,這豈不是太過?」
瓊娘扭頭繼續看著窗外,沒有說話,因為她知自己現在若是開口,全是傷人的話。
他不是她,怎知昨日進入書房是,看見他與豔婢糾纏一處的情形時,她的心是怎麼樣的撕裂?
這就好似前世裡的一切,在今世復又重演了一般。難道以後夫妻但凡吵架,或者她不順了他之意,他便要親近蝶衣,或者是戀花來懲罰她嗎?
上一世的她,明明見了丈夫變心,卻執著地到處找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最後不過換來入井成了水下的冤鬼。
而昨日,舊日噩夢再次重演,又或者說,心中一早便演練的情形終於發生了,她卻懶得哭鬧,只一心想遠離著讓她心疼的一切。
琅王見瓊娘不說話,自然知道她心內還對自己有氣,便小心繞過那腰部的傷處,將她輕輕抱起來說道:「昨日凶你,也是本王的不是,可你若因為那個什麼衣的,跟本王慪氣,可就冤枉了本王了。管家查明,昨日可不是小廝放了她進去的,那書房後面的假山處原來有一道凹處,那個蝶衣許是閒逛時發現的捷徑,便自從那裡翻了進去,加上本王醉酒,便讓她輕薄了幾許,如今本王已經按行刺之罪將她扭送到官府處置,你回去時,絕不叫你糟心可好?」
瓊娘憋悶許久的眼淚,這時再忍不住流了下來:「王爺怎麼就不是故意的?你明知我最恨什麼,卻偏偏要用這個來噁心人。今日眼迷了要用美人吐香來吹,明日跟我鬧得不愉快,還是有佳人上趕子翻牆來睡你。真真是煩鬧人!王爺可是覺得我已經嫁人生子,便是再出不得你楚家的大門,卻任著你來磋磨了?」
楚邪見瓊娘落淚,卻知事情已經有了轉機,連忙道:「怎麼敢磋磨你,你磋磨著本王還差不多。左右這次是本王不對,先跟本王回去吧,方才你哥哥傳寶見了,都不給好臉,容得來日,本王少不得做酒席向你孃家人賠不是,都是這般丟臉了,你怎麼忍心苛責本王?明日我把府宅清理乾淨,但凡有姿色的全打發掉,以後也只招些東施無鹽一類的入府,你看可好?」
他說完了這些,見瓊娘還沒有緩過勁兒來,也不說話,他攆著說道:「那宗人府,我已經派人堵著了,不搜身檢查乾淨了,絕不放行,你就死了與本王和離的心思吧。」
那話音剛落,那外宅便有人來跟劉氏過話,一入院子的時候,嗓門還老高:「回稟夫人,那休書遞送上去了!」
琅王騰的站起來,幾步走了出去,拽著那個中年的僕役道:「你說什麼,再跟本王說一遍!」
那僕役原是給瓊娘趕車的,因為常常跟這瓊娘出入各大衙門府宅,所以與許多衙門口的門房聽差都甚是熟稔。
他今天領了差事去遞送休書。遠遠便看到王府侍衛長常進領了一竿子人在挨個的搜身放行。
這車伕也是個機靈的,見此情形,大致猜出是個怎樣的情形,便沒有進去,只在外面逡巡,來回踱步著尋思著這般情形,是不是該回去覆命。
不久他看到一個發冠側斜,官袍不整的大人向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著官袍,嘴裡不停地嘟囔著,只任著自己的馬車跟在身後,也沒有上車的意思,一副憤憤不平鬱氣難以消散的樣子。
車伕是跟著瓊娘甚久的老人兒,自然識得這位乃是胡大人,立刻賠笑著上前給胡大人施禮請安。
胡大人看了兩眼,只覺得眼熟,卻是記不起哪個府上的。
車伕自報家門,說自己乃是琅王府的車伕。
胡大人聽了,怒氣頓生,冷笑道:「怎麼?剛才琅王派人搜了一次卻是不盡興,琅王妃也要派人再搜一遍,可要本官將官袍盡脫下,扒開來給你驗看?」
車伕連忙解釋自己乃是奉了琅王妃之命到宗人府遞交休書的,只是前面琅王派人守在宗人府,自己進去不得,可否請胡大人幫忙將休書送進宗人府?
胡大人一聽兩眼放光,卻是長長舒緩了氣的光景,面有喜色地點頭道:「滿琅王府裡也便琅王妃是個明事理的。本官是一直覺得柳侍衛的義妹,當與那江東蠻物不同,既然王妃有心脫離苦海,棄暗投明,本官自當成人之美。本官與宗人府主管婚籍的常大人相熟,現下宗人府還未辦差,本官便去常大人的府上將休書送上。」
車伕也是知道胡大人是個穩妥的君子,自然都是應承著謝過大人,將休書遞送了出去,而胡大人接過休書,一臉的紓解,轉身上了馬車急匆匆地走了。
那車伕終於將這難辦的差事辦明白裡,也是心裡一鬆,自會來複命。
哪想到正跟老夫人說呢,那王爺從裡屋噔噔噔大步奔了出來,直衝到了他的面前,拎提起他的脖領子道:「你將休書送到了哪裡?再與本王說一遍!」
車伕沒想到平地蹦出了王爺,嚇得渾身一哆嗦,便是期期艾艾地將這事情的緣由講述了一邊。
這給琅王氣得,要不是怕驚嚇了岳母,差不點高舉車伕將他活活摔死。
這種差事,跟趕著投胎一般,辦得這麼勤勉作甚?
再說交給誰不好,竟然交給了攪屎棍子胡大人!少不得又要派人攔截,將那封要命的休書給搶回來。
當下他也顧不得哄嬌妻展顏一笑了。便是疾步奔出府門去,要親自去常大人的府上討要休書。
此時街市上已經行人如織,再快馬疾馳終究是不行,琅王乾脆棄馬健步奔跑,待到了常大人府上時,乾脆拿腳踹門。
那常家的門房連忙開門,一看是琅王還未等鞠禮問安,便看琅王要往裡闖。
那門房連忙攔住道:「我家大人已經去了戶部,王爺您要不改日再來?」
琅王哪裡等得?一邊暗罵今日這群老不死的官員怎麼這般的勤勉,自己這緊趕慢趕的,到底是晚了一步。連忙又趕去戶部。
再說那常大人,接了胡大人遞來的休書時,看出那是琅王的手跡,心內不由得感慨這位婚前風流倜儻的王爺還是耐不住風流本性,也不知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竟然要休了正妻,改弦另娶。
這大人的心裡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正好拿了印回來批文,便加蓋了印章,又在胡大人的催促下去了戶部入籍案。
戶部尚書看著常大人剛遞送過來的休書,不禁有些頭痛。若是普通人批了就是,但是這次一位是太后寵愛的公主,一位是聖眷正隆的王爺,這般私下裡休妻,也是太不給韶容公主臉面了吧?雖然這位王爺乃囂張跋扈慣了,但御賜的婚姻並非兒戲啊!
想到這,戶部尚書準備把休書遞給聖上,還是讓萬歲爺來斷自家的事情為好。
趕巧二皇子今日來戶部,坐在一旁見到尚書為難,便索取了這封休書來看。只一搭眼,二皇子便雙目一亮,立刻將休書細細看了一遍。略一沉思,放下休書道:「尚書準備如何處理此休書?」
待聽了尚書要呈送給聖上決斷,便說道:「這卻是有些不妥。琅王的性子本王是曉得的,既然將休書寫下便是定然要和離的才肯罷休,而琅王妃也是要強的人,必然不會再想著破鏡重圓。尚書呈送給聖上,聖上必然召琅王和公主面見,到時王爺和公主定然在聖上面前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可能驚擾了太后。而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無論和與離,都要勞煩聖心。且聖上最為愛惜名聲,此事鬧得不可開交的話,聖上豈不要怪罪尚書?」
尚書聽了覺得甚是有理,不禁為難道:「這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笑道:「這卻無什麼為難的。既然琅王寫了休書,王妃又送到了宗人府,可見兩位都是決心已下,尚書按往例除了他們二人的婚籍便是,誰人也說不出你的不對。」
就這麼的,一張休書給了戶籍典印,入了戶籍,就此生效。
至此以後,兩廂別離,各自安好,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當琅王趕到戶部時,正好二皇子還未離開,尚書大人看見了,倒想討好一下王爺,當下抱拳恭喜王爺,得虧二皇子在此替他做主,這事兒才辦得利落,至此以後,王爺可揮別糟糠之妻,送走舊人迎新人了。
可是這親手寫下休書的琅王,卻是氣得俊臉變形,滿身煞氣,看著一旁含笑不語的二皇子,在尚書大人句句殷勤的恭賀聲中,擡手就是一拳打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