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魔蹤
花七提了一壺花彫回去見蘇籍。蘇籍正在寫字。一個「永」字。
永字看似簡單,其實蘊藏大道,因為所有的筆劃都可以在永字裡面找到,正好是八筆。甚至有人認為「永」是造字的聖人第一個寫出來的字,應該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字。
還有道家的前賢推測永其實就是八卦,代表著天地。蘇
籍不懂得這些道理,他只是覺得永這個字確實極有意思,將天地元氣貫注在永字筆劃中,竟無比順暢。
當他一個永字寫完時,自然有天地之息從最後一筆流出去。而
且十分凝練,竟似一道劍氣一般。蘇
籍感慨,若是老頭子,怕是能用這個字創造出一門高明至極的武功。
不,老頭子確實創造出過一門武功。
那是天子的傳國玉璽,上有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老
頭子見了這八字後,竟取其筆劃和意韻,創出一門奇功,至今收藏在大晉的武藏裡,是位列上上品的武技。只
是這八個字多少有些犯忌諱,故而沒有人去學。而
且其本身上手的難度,也是很高的。自
從老頭子故去,怕是只有天子可能會這門武功。
花七道:「這字寫的不錯,來,喝點酒,寫字更順暢。」蘇
籍不置可否,但還是擱筆道:「你去哪了?」花
七道:「找蘇如是去了,順便還見過你的老下屬錢赤城。我發現我這一點不如你,你這個人總能讓人唸唸不忘,雖然你自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
蘇籍道:「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咱們的事沒有必要牽扯他們進來。」花
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去找他們,他們照樣有別的麻煩。」
蘇籍沒好氣道:「說這些歪理沒用,但我也確實沒必要跟你糾纏這個,反正你都做了。」
花七笑笑道:「你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蘇籍道:「不想知道。」
花七道:「真的不想?」
「真的。」蘇籍直接將酒罈子的封口撕開,直接灌了一口。花
七道:「你說酒這麼不好,為何大家都願意喝?」
蘇籍道:「沒想過。」
花七道:「大抵是覺得痛快吧。」蘇
籍又將剩下的酒喝完,道:「確實痛快。」
…
…
「沒酒喝,你心裡怕是不痛快吧。」小南湖,湖心亭,一名溫和儒雅的道人對身邊一位布衣劍者說道。
道人看著老態,可若是脫去這一身道服,會讓人以為他是哪家書院的院長,道家的出塵之氣,在他身上,確實少得很。
布衣劍者雖然年老,可身形十分精壯,不修邊幅,眼神自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教人又敬又畏。
先前布衣劍者對道人說:「沒人殺,才不痛快。」
道人道:「一定會有人來的。」
布衣劍者道:「若是天子派人來取,我怕你的算計都要落空。」
道人道:「天子自然不會對別離上心,畢竟他目前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位上。」
布衣劍者聞言露出敬畏的神情。
向來都是別人對他敬畏,可道人說起天子的事後,布衣劍者又忍不住敬畏,他知道天子真正的對手是什麼,因此才深深佩服。像
他這樣一往無回的劍者,從來也沒有心思敢去挑戰那位存在。
唯有到他這境界,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威」不可測。
布衣劍者沉默一會,道:「你說蘇子思會來麼?」
道人道:「子思是個奇才,不過卻不是在武學天分上,這幾年他縱有不少進步,怕也不過是剛入『具體』境,在仙籍中,至多也不過是中上流的人物,我要拿下他,可能會很費力,但他要破我們的聯手,卻也萬無可能。」
如果蘇籍在此,定會驚訝,因為道人對他現在的實力,判斷得十分到位。布
衣劍者道:「他修行先天氣功,本來就要大器晚成一點,只是從他言行舉止來看,論靈慧,你我皆不及他,」
道人亦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讚賞之色,說道:「他確實是道門罕見的超拔之材,若能最終任性而不失性,興許能達到長春子祖師的成就。」在
天陽子之前,長春子已然是清微歷代先輩中成就最高的一位。而長春子修煉的恰也是先天氣功。
布衣劍者道:「夏家都被他毀了,可你似乎對他並無什麼芥蒂。」道
人平淡道:「生死榮華都是注定的,難道夏家能一直長盛不衰?」
布衣劍者道:「我可沒你這好心胸,只求這一劍快意,不問其餘。」
道人淡淡一笑道:「能做得你這般人,那也難能可貴啦。」布
衣劍者道:「那是,不過你還沒說他會不會來?」
道人幽幽道:「子思會不會來,我不知道,但魔宗的高人怕是很快會來了。」
花七道:「你可知道魔門如今風頭最盛的高手是誰。」
蘇籍輕聲道:「趙無忌?」
「殺人放火,百無禁忌。」花七淡淡道。
蘇籍道:「這個人在京城了?」花
七點點頭,說道:「道門佛門有清微和大禪,魔門在中土只能苟延殘喘,可是在域外,卻得以休養生息,暗自發展壯大。魔門是秘密結社,且支流眾多,薩納爾和那個舜華所屬的陰陽門正是其一,此前他不說,連你都沒有聽聞過。而這趙無忌所屬的解語門,更比陰陽門隱秘,直到近幾年才冒出頭。此人目前效力於東胡四王子,是其真正的謀主,近來四王子隱然有從草原群雄脫拔而出的架勢,多是離不開他的策劃。」
蘇籍道:「他來京城做什麼?」
花七道:「四王子有意繼續加深和大晉的聯繫,並承諾一統草原後,將東胡徹底作為大晉在北邊的屏障,尊天子為天可汗,趙無忌正是他的使者。」蘇
籍道:「這確實是極具政治眼光的一步棋,雖然大晉邊患四起,但仍舊是此世間最強大的帝國,而且四王子在此時歸順,正是大晉求之不得的事。而且他目的達成後,中原的糧草和茶葉瓷器將給他提供源源不絕的財力,從此後,草原群雄再難以同他爭鋒。」
花七道:「不錯,換做幾年前,大晉絕不會就此事鬆口,但如今大晉也需要草原的物產,更重要的是大晉正值亂象四起的時候,若有外夷歸化,將使大晉再次加固自身的統治。至於四王子統一東胡後,會不會翻臉,那又是往後的事了。」蘇
籍道:「現今他在京城,聽到別離的事,自然也會動心,若有玉真的財富和勢力支撐,四王子怕是能在草原上成就空前的霸業。」玉
真不但留有財富,手下的產業更有中原先進的技術,這些對任何試圖建立霸業的梟雄豪傑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趙無忌既然是四王子的謀主,自然能看清這一點。何
況魔門中人行事,本沒有忌憚。花
七道:「這正是我們的機會。趙無忌不是一人前來神都,他身邊還有其他高手,尤其是有獸神的弟子司馬長煙,你當還記得蛇王當時露面時是何等威風,這個司馬長煙據說不比蛇王差,而且趙無忌身邊還有一位來自東夷的可怕高手——鬼隱。」
蘇籍微微動容。
即使他也聽過這位東夷的可怕人物,因為這是東夷四位萬人斬中的一位。
萬人斬不是綽號,而是事實。這人真的殺了至少萬人,乃是真正活在人世間的厲鬼。曾經他在寂然無聲間,屠盡了一座將軍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竟沒有一個人有機會反擊,全都在瞬息間斃命,且看不出鬼隱用的什麼方法。花
七嘆道:「小辮子雖然是天下少有的殺手,可比起這人又不算什麼,他就是個屠夫。」
饒是花七心狠腹黑,但叫他殺一萬人,怕也不可能。
他可以坑死千萬人面不改色,可是親手殺上萬人,那又是另一回事。
殺人如麻到這地步,跟佛經裡的阿修羅比,也差不多了。憑
借這些人,確實有撼動道人和劍客聯手的資本。
但也勝算不大。
蘇籍道:「若是我們想簡單的坐收漁利,怕也是不可能。」花
七道:「當然,所以我才自願犧牲,準備進入公主府。」
蘇籍:「……」
…
…公
主府的花廳素雅別緻,花七隨著蘇如是進來,一路通行無阻。「
小侯爺,這位就是花七先生,我想,他能滿足你的要求。」青
提已經是快要及冠的少年,生得青蔥玉立,容貌像他母親,也有人說他像天子少年時。也
難怪,畢竟兒子多像母親,女兒多像父親。
許是血濃於水,這幾年天子對他多少有些關懷,從前年開始,青提還參加了皇室的家宴。但
青提沒有貴族子弟的驕縱,待人永遠那麼彬彬有禮。
在花七眼中,青提不止這些。他
自是見過無數豪族子弟,自也見過許多風采不俗的人,但和青提相比,似乎都差了些。青提很特別,很與眾不同,但與眾不同在哪裡?
花七竟也說不上來。可
是你只要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大約就是他。周圍的侍女和僕役,在青提出現時,無不露出敬服的聲色。花
七心裡想到:或許他再也收不到比這更出色的弟子。
蘇籍自也關心過青提的消息,可是聽見的消息,遠比不得眼見為實。花
七覺得青提與眾不同,而青提呢,他覺得花七似曾相識。可
是他沒有見過這位在江南一言九鼎的花七爺。
青提抱拳道:「前次多謝花七兄替我們找回貨物。」黑
三死了,那批貨也給花七找到,還給公主府。
花七微笑道:「小侯爺不必謝我,畢竟我也沒有白做事,還拿了你們一塊古玉。」
青提知道貨物清點後,確實少了一塊古玉,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沒想到,花七竟坦然說出來。他
知道這位花七爺做事大氣,明月山莊有今日聲勢,同他關係很大,所以不像是貪圖便宜的人,想來那塊古玉極為重要,對方才不告而拿。
可人家幫了忙,拿一塊古玉,卻也沒什麼。花
七本可以不說的,還是說出來,自是為了除他心頭芥蒂。
青提道:「原本也準備送點薄禮給貴山莊,只是母親說不必,所以才沒有送,為此我心下還有些不安,現在聽七兄這麼說,青提心裡終於好受了。」花
七道:「小侯爺太過客氣,我聽蘇大家說你正想找一位西席先生,花七正好有一位合適的人選。」青
提道:「既然是花七兄推薦,那定是好人,還請您引薦。」蘇
如是掩口一笑,說道:「花七先生還是別跟小侯爺開玩笑了。」
青提有些不解。
蘇如是又道:「那位先生便是花七先生。」
青提不由訝然。
花七道:「難道小侯爺不相信花某的實力。」青
提道:「不是,只是有些受寵若驚。」他
倒不是說的假話,只看花七在江南做下的種種事,尤其是近來針對東海王的一系列舉措,便知此人實是難得的謀臣。
青提找先生,實際上也是想學權謀心術,這天底下,怕是沒有幾位比花七更適合當他老師。只
是得防著他別有用心。
隨後,青提恭恭敬敬一禮,道:「青提見過花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