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市第二醫院的急診寇里,周子睿驚惶地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醫生給寧亦惟貼紗布。
那名花臂男子凶是挺凶,不過酒喝得太多沒準星,握著酒瓶揮了好幾下,都沒打中人,最後喘著粗氣,把酒瓶在牆上一敲,敲爛了瓶底,對著寧亦惟砸過來。
寧亦惟躲閃不及,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耳後被碎酒瓶的邊緣劃了一道。
好在酒吧有個保安在男子出門時就留意到了男子神態怪異,手裏拿著酒瓶,又遙遙望見他在巷子裏打架,立刻喊了一群同事過來,把那男子拽開了,還報了警。寧亦惟當場暈過去了,周子睿也嚇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打了120。
一個保安扶著寧亦惟,白襯衫不多時便染滿了血。周子睿掛了電話,回頭一看,腿一軟險些坐地上。
寧亦惟的手機掉在一旁,周子睿顫抖著給他撿了,發現螢幕上十幾個梁崇的未接來電。
雖然沒見過面,但周子睿知道寧亦惟和梁崇關係特好。
寧亦惟爸媽跟人合開連鎖生鮮超市,平時老在外地進貨聯繫廠家,忙得不見人影,寧亦惟住不慣寢室,跑梁崇家住得比跑他自己家都多。有時候周子睿聽寧亦惟說起,感覺梁崇跟寧亦惟的家裏人沒什麼兩樣。
這種時候沒個能商量的人不行,周子睿便給他回了過去,磕磕巴巴地和梁崇大概把剛才的事兒說了說。
梁崇的聲音低沉穩重,很能夠安撫人心,周子睿聽梁崇說了幾句,漸漸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周子睿聽到梁崇似乎打到了計程車,剛對司機說了酒吧的地址,救護車的鳴笛聲便從遠處傳過來了。
周子睿告訴梁崇救護車來了,梁崇說好,讓周子睿先陪寧亦惟去醫院,他很快就到。
救護車上,隨車的護士用紗布給寧亦惟止血。她壓了幾次,發現傷口明明不大,血卻源源不斷往外流,怎麼都止不住。護士換了塊新的消毒紗布,再次按住了傷口,抬頭嚴肅地問周子睿:“他的凝血功能有什麼問題?”
周子睿愣了一下,反問:“什麼?”他和寧亦惟認識三年,沒聽寧亦惟說起過這事兒。
“不太好,”一道微弱的聲音加入了他們,護士和周子睿同時低頭去看,寧亦惟雙眼無神地半睜開了,嘴唇蒼白地動著,“遺傳性的凝血功能障礙,不過不嚴重。再壓一會兒就能止住。”
護士看了看又被染紅了的紗布,猶豫著點點頭,寧亦惟又說:“為了防止我一會兒再暈過去,我事先告知你們,我是O型血,和愛因斯坦同血型。”
“我也是O,O型血,”周子睿說,“馮•諾依曼和高,高斯也是O型。”
“知道了,”護士說完,補充道,“你們都別說話了。”
到了醫院,寧亦惟的出血情況稍轉好了一些,急診醫生給他又壓了一會兒,瞭解到他的凝血功能障礙,就讓寧亦惟今晚住院,先輸一袋血。
寧亦惟討厭住院,但還是病懨懨地說了好。
醫生低頭給他開單子,寧亦惟渾身無力地晃來晃去,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扶住了桌角一抬頭,看見梁崇站在門外。
梁崇還穿著下午那身西裝,或許是因為來得太急,領帶有些斜了,神情不再那麼溫文可親,所有偽裝都被一併卸下,眉宇間摻進了冷厲和煞氣,面無表情按著門框,看著寧亦惟。
寧亦惟心一抖,愣了一下,轉頭問周子睿:“你跟他說了啊?”
周子睿也看著梁崇,他覺得梁崇這身衣服看著怪眼熟的,但也沒多說什麼,只對寧亦惟道:“對,剛才我回,回了電話,忘告訴你了。”
梁崇走進來,對周子睿點了點頭:“謝謝你陪他來醫院。”
走到寧亦惟面前,看清他耳後的紗布和慘白的臉色後,梁崇有些明顯地頓了頓,接著便俯身按住了寧亦惟的手。
寧亦惟剛才吃豹子膽掛了梁崇電話,現在怕被罵,想把手抽回來,可是梁崇握得緊,寧亦惟一動都動不得,被一言不發的梁崇近距離盯著,感覺今天的梁崇甚是駭人。
梁崇平日雖也對寧亦惟欺壓恐嚇,但都是開玩笑,像這種臉上什麼笑意都沒有的樣子,還是第一次。
寧亦惟有些懼怕,連下午梁崇背叛他接孔傯還拎包開車門的帳都忘算了,他縮了縮肩膀,跟梁崇講道理:“你今天不能罵我,我的傷很重,受不了刺激,今晚要住院。”
看梁崇無動於衷,寧亦惟往後倒過去裝暈,眯著眼有氣無力道:“醫生,我頭暈目眩,噁心反胃,我腦震盪了。”
梁崇把他拽了回去:“行了,你別說話了。”
“哦。”寧亦惟乖乖坐好了。
梁崇終於別開了眼睛,但沒鬆開寧亦惟,反而伸手握緊了,站直身,禮貌地詢問醫生:“請問寧亦惟是因為什麼原因要住院?”
醫生推了一下眼鏡,說:“他要輸血,可能有輕微腦震盪,也要留院觀察。”
梁崇點了點頭,說:“能不能麻煩您開一張轉診單,他在普通病房睡不好。”
他報了一家私立醫院的名字,又說:“醫院我現在聯繫。”
寧亦惟一聲也不敢吭,看著梁崇不疾不徐給助理打電話。
又過了片刻,梁崇的助理到了。急診醫生接到了本院院長的電話,不敢怠慢地把轉診單開好了,交給梁崇:“你們可以走了,他沒到要救護車送過去的程度。”
梁崇收下了單子,隨手給了站在一旁的助理,對周子睿道:“我的秘書在樓下,讓她送你回家可以嗎?”
周子睿連忙點頭說好,梁崇又低下頭,問寧亦惟:“背還是抱?”
寧亦惟沒聽清,仰起頭看著梁崇,扯到了傷口,疼得皺了皺眉。
梁崇像是跟著他不舒服的表情一起窒了窒,頓了幾秒,半跪下來,平視著寧亦惟,再問了寧亦惟一次:“要背還是抱?”
寧亦惟這回聽清楚了,想了想,說:“背吧。”
梁崇聞言,便背過身,讓寧亦惟摟著他的脖子,把寧亦惟穩穩地背了起來。寧亦惟趴在梁崇身上,臉貼著梁崇的肩,隨著梁崇走路的顛簸,漸漸昏沉,緩緩地睡著了。
周子睿在後面跟著,下了樓,看見停在不遠處的車,終想起來,原來下午來學校接孔傯的那個人就是梁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