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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是這樣的鳥兒》第32章
第32章 北斗石(十四)

  西南的秋風拂過空曠的山林,靈江捨不得再啄殷成瀾,只好在車頂上蹦蹦跳跳,以期能煩死他,教殷成瀾也嘗嘗自己想他想的夜不能寐,轉轉反側的滋味。

  殷成瀾摩擦著茶壁,微微仰頭,聽著小黃鳥在車頂故意製造出來的動靜,他確實想不通這只神通廣大的的鳥……人,接近自己有什麼目的,難不成真是想讓他訓一訓的嗎。

  如若不是,他孑然一身,卻是什麼都沒有的。

  殷成瀾低頭抿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在車中的小幾上,略一思忖,低聲說:“靈江……”

  季玉山沒料到他會以這個名字開口,驚訝的抬起頭,發現自己直視殷成瀾後,又垂了下頭,微微錯開視線,以示尊敬。

  殷成瀾道:“靈江的身份特殊,想必二人已經心裏有數了吧。”

  季玉山一愣,連忙道:“您…我…不是…”不知該稱呼什麼合適。

  嚴楚一直暗暗盯著殷成瀾沉默不語,後者溫和一笑,看起來真是和藹可親:“季公子這是怎麼了,跟以前一樣喚我一聲閣主即可,嚴神醫是馭鳳閣的貴客,季公子自然也是,無需跟殷某多禮。”

  季玉山滾結滾動,很想擦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是……閣主。”

  殷成瀾道:“殷某是想拜託二位暫時不要向外人透露他的身份,靈江性子直率,不清楚世間有多少醃臢之事,殷某是怕他被惡人利用,害了自己。”

  瞧瞧,這話一說,頓時就將靈江與他們劃開了界線,將自己和小黃鳥圈成了一起,只有他才是真心實意的為靈江好。

  嚴楚心裏冷笑,終於明白他之前一直覺得殷成瀾不像江湖人的原因了,這種與生俱來優雅端莊的耍流氓不是江湖人在市井中就能學來的,非待是常年浸淫在恩怨不分明的深宮內院,人和人都隔著肚皮的勾心鬥角,才能養出這麼個玉樹臨風的大流氓。

  他之前覺得被小黃鳥看上的馭鳳閣閣主可憐,現在倒是同情起在車頂上生悶氣的靈江,看上這種心思深的看不見底,待人虛虛假假的大荊前任太子,究竟誰比誰才更倒楣。

  嚴楚拉了下季玉山的袖子,不冷不淡的說:“殷閣主放心,該說的我等不會說,不該說的,更是一個字都不會說,既然北斗石已經到手了,現在就還差兩味天材異寶,殷閣主想必已經有頭緒了,我和玉山也不再留下來繼續叨擾,嚴某祝殷閣主早日找到藥引,我們就先回神醫谷等候馭鳳閣的好消息。”

  殷成瀾頷首,端起茶盞輕輕碰了一下小幾上剩餘的兩杯,嚴楚看見,只好沉著臉,將兩杯茶都一飲而盡,拉著季玉山出了馬車。

  馬車行至在西南邊境的官道上,兩旁都是蔥郁的林木,初秋的天空澄淨蔚藍,一排大雁縱橫飛過天空,季玉山被嚴楚強行拉到了另一輛馬車上,他回過頭,看見殷成瀾的車頂上,靈江小黃鳥還什麼都不知道,炸著小翅膀憂鬱的瞪著車頂,好像要將那層木頭瞪穿,看見下面的人一樣。

  “我擔心靈江他……”季玉山坐在馬車裏還不老實,往外面張望著。

  嚴楚將他拉到馬車裏面,自己坐到入口處,兇神惡煞的看著他:“你長點腦子行不行,你沒聽出來殷成瀾已經將靈江占為己有了。”

  季玉山只好老實坐下來,他胳膊腿都長,坐在角落裏只能弓背曲腿縮成一團,看著慫了吧唧的,嚴楚真是恨鐵不成鋼,恨自己怎麼看上個這麼個東西。

  季玉山見他臉色不好,就向前傾身,伸出兩根手指拽了拽嚴楚的衣袖,小聲說:“我看出來了,可我覺得他只是看上靈江的靈通特異之處,並不是靈江想要的那種。”

  他將聲音壓的更低,為了讓嚴楚聽清,就湊到他耳邊:“我怕他將來利用靈江,這才是真的害了靈江,我想要去提醒他。”

  話音帶著熱氣鑽進嚴楚耳中,癢癢麻麻的撓進了他骨頭裏,嚴楚猛地打了個激靈,一把推開季玉山:“說話就說話,離我這麼進做甚麼。”

  季玉山被他推了個跟頭,撞在車壁上,哎喲一聲,嚴楚紅著臉斜眼睨他,又不情不願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在握住書生帶著薄繭的手時,嚴楚忽然想到,他就跟靈江一樣,為了面前的人,做甚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不過心甘情願被利用是一回事,收不收回報,就是另一回事了,嚴楚不傻,他付出什麼就要得到什麼,想必那只小鳥也毫不遜色。

  如嚴楚所料不錯,靈江也絕不是會吃虧的主,就拿他在車頂上吹了三天的冷風,終於冷靜下來,認為殷成瀾寵還是要寵著,不過打也是不能手軟的,這就跟養孩子一樣,平常嬌慣的是個小寶貝,犯事兒的時候,大人家長揍起來也絕不手軟。

  他覺得平日裏他就是待殷成瀾太好了,才叫他現在都要爬到自己腦袋上去了。他在車頂上苦思冥想,於前兩日想到了一個讓殷成瀾吃點苦頭的注意。

  是夜,眾人原地休息,不再趕路,夜深人靜的時候,靈江把小耳朵貼著車壁,聽見裏面傳來綿長的呼吸,便明白到時候了,就拍拍小翅膀站了起來,將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自己丫樣的爪爪上,然後,大刀闊斧的在車頂上面跳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還很有節奏的,將車頂踩得砰砰直響。

  藏在暗中的影衛望著在閣主大人車頂上跳大神的小鳥,遙遙對視一眼:怎麼辦,弄不弄下來?

  另一影衛無聲的打著手勢:要去你去,爺的寶貝疙瘩,我不碰。

  昏暗的馬車裏,月明珠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就在靈江剛落爪的第一下,殷成瀾就睜開了眼,他呼吸依舊綿長,如同睡著的人,而眸中卻清明幽深,被光華照著,流轉過一抹暗色的深意。

  殷成瀾聽著小黃鳥踩出來的響動,手指搭在身側竟還出奇的跟上了拍子,他們一個沒事找事,一個閑的蛋疼,從某方面來說,真是絕配。

  殷成瀾在數著靈江約莫跳了百下之後,故意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輕哼。

  時刻關注下面動靜的靈江立刻覺得此法有用,跳的更加賣力,活生生把自己從一隻精明的小鳥整成了在風中跳大神的二愣子,就在他懷疑殷成瀾是否又睡下時,忽然一陣風刮起馬車簾子,靈江鳥眼一花,等再看清時,殷成瀾已經坐到了車頂。

  殷閣主眉頭緊皺,嘴唇繃成一條鋒利的線,儼然一副被從好夢中吵醒的煩躁模樣。

  靈江看見他,也不跳了,冷冷瞪他一眼,心裏幸災樂禍,將小翅膀收到身後,留給殷成瀾一枚冷豔決絕的圓屁股,往車頂一臥,腦袋縮進翅膀裏面——睡覺,不愛搭理你。

  徒留殷閣主大半夜坐的如此之高,大風越狠,他人越蕩。

  在靈江轉過身時,臉色陰沉的前任太子殿下像變戲法一樣,忽的露出一點笑意,望著大風吹也吹不跑的一坨小鳥,很想伸手戳一戳他圓滾滾的身子。

  不過他忍住了,似乎還在冷戰,不能這麼沒節操。

  殷成瀾望著頭頂璀璨的夜空,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從懸崖上義無反顧跳下來的一抹淡黃,好像火種,在那天狂卷肆意的疾風裏映進他的眸中,燒進了他的心裏。

  幾天之前撕心裂肺的仇恨就像雲煙,風一吹就散盡了,他胸腔裏因為仇恨而冰涼的血被那抹如同焰心的顏色燒了起來,縹緲而溫暖的聚在心口,讓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這小黃毛來自己身邊究竟為了什麼,殷成瀾還不清楚,不過從裏到外看起來都是個世間難尋的寶貝根子,他繁複的心思轉了幾回,終於塵埃落地,垂眼撫弄著衣袖,認為自己白撿了個大便宜,便恬不知恥的無聲無息把靈江定下了。

  靈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卻不料睡的格外的香,一覺醒來後,天都大亮了,樹林裏傳來婉轉的鳥叫,他下意識也跟著啾了幾聲,清清嗓子,張開小翅膀伸懶腰。

  連按歌送來了洗漱用的清水,靈江就趁機倒掛在馬車車簷上,伸著短短的脖子,往裏面瞅。

  殷成瀾從帕子的縫隙裏窺見他,心裏一陣無語,雖然他是要下了,但這個走路像鴨子,展翅像雞崽,偶爾還倒掛著跟只蝙蝠一樣的玩意兒,到底算個什麼好?

  他又是一陣琢磨,認為查一查靈江的身世還是很有必要。

  不過這事可以先放放,還有更重要的消息需要操心。

  離開西南邊境的五天之後,海東青攜一封書信歸來。

  薄薄的一張紙上用清雋的瘦金字體寫了三個字:事已成。

  殷成瀾笑了一下,他的笑又和之前對待靈江時不一樣,是那種邪魅狠厲、不帶感情的笑——千里之外的帝都王城傳來消息,皇帝突發疾病,無故嘔血,太醫院上下無方,發皇榜求醫治病。

  而未出一日,一位僧人揭下皇榜,僧衣白履入了皇宮,佛香經懺氤氳進肅穆莊嚴的金鑾大殿,大荊國四百八十四座古刹一同鳴鐘,鐘聲回蕩在帝都綠瓦朱甍的宮殿裏,幾天之後,皇帝無藥自愈,病好的當天,便向四洲八境七十二座邊塞關卡發出三道聖旨。

  第一道封此人為大荊第一禪師,奉壇入國寺,率天下古刹為大荊國運燃長煙不絕。

  第二道築牆屯梁,招兵買馬,肅清朝廷軍隊尸位素餐。

  第三道下的是密旨,也最為莫名其妙,勒令三軍統帥封關查城,森嚴戒備,捉拿逆賊。

  可如今天下清明太平,逆賊說的是誰,聖旨中卻緘口不言了。

  連按歌馭馬與馬車同行,手裏拿著細長的馬鞭,甩打著馬背,向前傾著身子,隔著車窗與殷成瀾交談,輕輕歎了一口氣:“往後的日子有的好過嘍。”

  殷成瀾眉眼淡然:“怕了?”

  連按歌搖頭,無不遺憾道:“要是直接被爺嚇死了,該多好。”

  他沒指名沒道姓,卻讓在場的人,連靈江都聽了明白。

  殷成瀾沒說話,又開始用他隨身攜帶的小刻刀往木頭上雕東西,眼皮都不抬一下,對連按歌的話沒一丁點反應,可明明深仇大恨的是他,最沉得住氣的卻也是他。

  他手裏刻刀翻飛如花,木頭碎屑掉了一地,連按歌對他這副老神在在尤為欽佩,撇了撇唇角,重新直起身體,無意間往馬車入口處掃了一眼,心裏又是一陣無語。

  小黃鳥倒掛在門簾邊上,隨著馬車的走動搖搖晃晃,兩扇小翅膀隨意向下耷拉著,還真跟山洞裏晝伏夜出的蝙蝠一毛一樣,他掛了一會兒,發現沒人搭理他,就決定再多掛一會兒。

  此處比車頂要好些,不至於連殷成瀾的一根毛都看不見。

  他們說話不避靈江,也避不開,這叫靈江將前因後果一貫穿,明白了許多,但他不是多嘴的鳥,也不愛管事,聽了就當沒聽見,自己心裏知道,以後能用得著就行。

  靈江看著獨自坐在馬車裏往木頭上雕東西的殷成瀾,男人不知道要雕什麼,連描形都不需要,信馬由韁的雕鏤,靈江見他將手指粗細的圓木一端削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剛出了雛形,卻又伸手按在上面,用了內力,將木荷花抹去了。

  殷成瀾的神情平靜的像馭鳳閣下面徜徉的大海,風平浪靜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可只有熟悉大海的人才知道那下面暗流湍急,洶湧彭拜的內心。

  經驗老道的船夫之于大海,便如同靈江之于殷成瀾,小黃鳥可笑的掛在門簷上,卻有著真誠精明、無不肅穆的魂魄,能看透世間三山六水,人間險惡。

  “我明白他。”靈江心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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