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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仙》第100章
第五卷:左三千 第100章 最後六日

  采藥峰在在崖山西三百餘裏,昆吾在崖山東三百餘裏。

  黑風洞在采藥峰北,洞口朝北而開。

  見愁在黑風洞中,被那黑風吹拂著,又受到洞壁上那些吞風石結構的啟發,竟然一下悟了。

  她將自己渾身的毛孔打開,將自己化作一塊吞風石,又感受著風吹的軌跡,黑風在她骨骼上刻下的奇異圖紋,也在那個時候起了作用,自動開始了運行流轉。

  那一刻,她竟然奇異地合上了風的軌跡與節奏,霎時間感覺自己也化作了一道風,與這世界上無數的風,遙相呼應,隨心所欲。

  風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那樣的感覺,太美妙,根本讓人不想醒來。

  《人器》煉體之法第五層“黑風紋骨”曾有言曰,這一層是很看機緣的。

  想必所謂的“機緣”二字,便是自己所碰到的。

  沒有黑風洞,不會有吞風石,沒有吞風石,自然也就沒有見愁的領悟。而即便見愁有了領悟,沒有事先完成了的黑風紋骨,只怕也難以感受到“風”。

  她骨骼之上的每一條紋路,都是風留下的,不管是風刃,焚風,還是冰風。

  她的骨骼,便是風的軌跡。

  於是,乘風而出,她一路毫無阻礙。

  黑風洞朝北而開,見愁掐指一算,倒覺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朝北走了。

  朝陽的光芒,籠罩著大地,見愁視線的盡頭,那幾座茅草屋裏似乎沒有什麼動靜。

  這一片長滿了無數荒草的原野上,只有那樣的幾間茅草屋,到底是什麼人建的?現在還會有人住嗎?

  見愁心裏實在是有些不確定。

  可沒辦法,放眼四望,這裏除了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活人。

  見愁略略整理了自己一番儀容,亂糟糟的一片頭髮,都被重新理順,一番清點之後,又仔細地抓起小貂來看了看。

  “嗷嗚嗚嗚!”

  看看看,看個屁啊!

  小貂不滿地瞪視著見愁,將懷裏睡得豬一樣的帝江骨玉抱得緊緊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看見這一幕的瞬間,見愁只想一巴掌抽過去:當然,是抽帝江骨玉。

  這小骨頭不是骨頭精嗎?

  算算,它睡了多久了?

  自打自己把它從困獸場帶回來之後,它就一直在睡,見愁估摸著現在距離左三千小會已經近了,說不定還已經開始了,那骨玉最起碼睡了有兩年。

  感情它是大爺啊!

  收了兩隻小東西,一個隻會窩裏橫,朝著自己大嚎大吼,除了會撿破爛之外好像一無是處,一個撿來之後大哭了一把掉了一滴骨髓,之後就只會睡睡睡。

  這到底是收了兩隻小寵物,還是養了兩隻小祖宗?

  見愁一時之間是鬧不明白了。

  她盯著小貂與骨玉的眼睛裏,分明直勾勾地寫著:遲早我要做一鍋貂肉大骨頭湯出來。

  想必……

  師父也已經垂涎久了吧?

  見愁心裏無端冒出這個想法來,又是一聲長歎:“罷了,不跟你們兩個計較,我這就上前看看,卻問個路。”

  當務之急是要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其次是確定現在左三千小會是不是開始了,自己是不是還來得及。

  唉。

  作孽啊。

  沉迷修煉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以後再給見愁一百個膽子……

  她也照樣修煉。

  如今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見愁見那茅草屋之中半天沒出來人,說不定根本就沒人居住,希望極其渺茫,不過還是得去看看。

  萬一呢?

  她下意識地就要喚出鬼斧來,可在靈力湧動到全身的一刹那,見愁一下就愣住了。

  為什麼不試試新的本事?

  風。

  我欲乘風。

  原野上,一片荒草,遠遠的風一吹,便匍匐在地。

  那一瞬間,見愁感覺到了。

  當時是什麼感覺呢?

  見愁回憶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腳下鬥盤驟然一閃,一枚複雜的道印鐫刻在鬥盤的左右兩邊,一條坤線上串著許多道子,將這兩邊的道印練成了一個整體。

  此印,乘風!

  刷!

  整枚道印在見愁將周身竅穴全部打開的瞬間,亮起!

  一閃而逝!

  僅僅眨眼之間,鬥盤消失了,道印消失了,見愁的身形頓時變得飄飄渺渺起來。

  若是此刻將眼睛閉上,根本不會察覺到前面還有人!

  呼。

  風來。

  見愁雙腳一下離開了地面,乘著那一道風,感覺著風的軌跡,這一次竟然也不是順風而去,反而是逆風而上,朝著前方茅草屋而去!

  衣袍獵獵,站在見愁肩上的小貂抱著帝江骨玉,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嗷嗚嗚嗚!”

  飛飛飛飛起來啦!

  見愁微微一笑,原本以為是一次頓悟,沒想到,竟然在這個過程中形成了自己最大也最複雜的一枚道印。

  前方,便是那一座茅草屋的位置。

  見愁從高處一掠而過,隱約好像看見了距離那茅草屋有一陣距離的位置有塊殘破的石碑,不過也沒注意,直接地將周身竅穴一閉,立刻便切斷了與風的聯繫,落在了那一座茅草屋前。

  這裏一共有三……

  三間茅草屋。

  見愁站在前面打量了一下,此刻她站的位置,正好是在最中間一座茅草屋的前方三丈處。

  不知從哪里拖來的老舊木頭建成的房屋結構,上頭蓋著一片一片灰白的茅草,顯然是年深日久沒有更換,所以越發顯得陳舊。

  前面有一條窄窄的屋簷,兩邊各掛著一個看著陰森森,也不知到底是黑還是白的燈籠。

  太舊,太破了。

  兩扇門緊緊閉著,木料上已經有了許多斑駁的痕跡。

  有三級朽木臺階通向兩扇門。

  ……這裏真的像是有人住的嗎?

  怎麼感覺像是深山老林裏給獵戶歇腳用的?

  難道,這一片原野上也是?

  見愁看裏面實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走了上去。

  “咯吱……”

  在她腳踩到臺階上的一刹那,那一截一截的朽木發出了難當重負的聲音。

  見愁頓覺毛骨悚然,還沒來得及收腳,便聽得“啪”一聲響!

  這朽木看著沒用,斷掉時候的聲音竟然還挺大?

  見愁的腳,陷入了一片斷裂腐朽的木料之中,早已經朽爛的木屑灑在了她方才整理儀容時候才換上的銀線白靴上……

  內心有些崩潰。

  這多少年沒人來過了,簡直年久失修啊!

  她搖著頭,嘴角一抽,就待抽回自己的腳來。

  “砰!”

  就在她即將要動作的那一瞬間,茅草屋的門開了,發出一聲巨響!

  “誰?!”

  見愁簡直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抽回腳,保持著原來那個姿勢,聞言立刻抬起頭去看。

  接著便是一怔。

  有人……

  真的有人!

  雖然,矮了點。

  那一瞬間,她目中發出奇異的光彩來。

  緊閉的兩扇門打開了,站在門裏的,是一個僅有五尺來高的小個子,男,看著年紀不小了,綠豆眼,小小的,但是整個人卻並不讓人覺得猥瑣或者下流,反而透著一種奇異的淳樸氣。

  這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有些大,是一件墨綠色的道袍,前擺上還有一個大大的圓形圖徽。

  他在看見見愁的一瞬間,有些驚訝,彷彿是奇怪怎麼會有人來到這裏,可是低頭一看她腳下,那原本的驚訝就變成了滔天的憤怒!

  “大膽小賊!”

  哈?

  小賊?

  見愁下意識覺得有哪里不對,眼看著對方發怒,連忙抬起手來,就要解釋:“這位……這位道友,我……”

  小個子一臉的憤憤,大踏步而出,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擅闖我禦山宗,還踏破了我宗門臺階,該當何罪?!”

  “……”

  他在說什麼?

  宗門?

  禦山宗?

  還該當何罪?

  見愁腦子實在有些跟不上,她怔忡了好半天,才用一種做夢一樣的語氣說道:“這、這位道友,我真的是不小心,迷路到此處,本想叩門問路。沒想到貴宗門的臺階,實在不怎麼結實……”

  “哦?”

  小個子皺眉看著她,似乎在懷疑她說話的真實性。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他警惕地掃視著見愁,一下就看出這是個築基後期的女修。再看向她腳下,那一片碎了的木頭,簡直就像是碎了的法寶,心好痛……

  “不結實?怎麼可能不結實?本宗主這麼多年在這臺階上來來去去多少次了,從來沒壞過,怎麼你一來就壞了?!”

  彷彿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正確的,小個子當著見愁的面,就直接站在了第二級臺階上。

  見愁發誓,那一瞬間她聽見了“咯吱咯吱”的哀鳴聲,彷彿整個臺階都跟著震顫起來,繃緊了一根弦,隨時都要斷裂……

  目光落在小個子那破了一個口子的鞋上,見愁默默的算了一把小個子的身高體重,頓時在心裏大呼一聲:冤枉啊!

  可是這要怎麼說?

  見愁覺得自己要如實說出來,只怕立刻就會被打。

  興許是看見愁沒說話,像是被自己給嚇傻了,又像是在為自己無禮的行為懺悔了,小個子終於哼了一聲,兩隻短手被在了身後,抬頭……

  不,仰頭。

  仰頭看著見愁,站在見愁的身影裏,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現在沒話說了吧?你擅闖本宗……咦,不對,你怎麼進來的?!”

  小個子前面還得意洋洋,後半段的聲音卻猛然拔高!

  這一刹,他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一樣看著見愁,驚悚無比。

  伸出手指來,抖抖抖,點點點,顫個不停。

  小個子吞了吞口水:“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

  還能怎麼進來?

  見愁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不就是乘風飛進來的嗎?

  愣了好半天,見愁回首看向自己來的方向,沉默了半晌,道:“我從那邊飛過來的。”

  “你確定是那邊?”

  小個子臉上那種“見了鬼了”的表情,越發明顯起來。

  他近乎倒抽著涼氣,伸手一指遠處某個位置,用一種顫抖的聲音道:“你……你是說你從那邊過來的?”

  見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才發現那裏是一塊……

  破石頭?

  不,看形狀有可能是石碑吧。

  上頭還歪歪斜斜地畫著字,像是很早很早之前的字跡,有些古老,也可能是……自創的文字。

  “那是什麼?”

  見愁不懂就問。

  小個子氣得半死:“有眼無珠,那是我禦山宗的宗門石碑!一入就會有護山大陣發動,把來人劈個半死,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這麼厲害?

  見愁回首望一眼這三座茅草屋,再看一眼腳下碎裂的木階,心裏實在不大願意相信什麼威力奇大的護山大陣。

  “可我就是從半空中飛過來的,也沒看見什麼護山大陣。”

  “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說不出來,小個子七竅生煙,大罵道:“你這姑娘好生無禮,叩我宗門,闖我護山大陣,壞我宗門財產,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道友,不,宗主見諒,我真的只是想來個問個路罷了。”

  見愁拱了拱手,看著站在第二級臺階上也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個子,聲音裏帶著誠懇。

  真的不騙人啊!

  “問路?”

  小個子原本還在想護山大陣的事,一下聽見她說問路,一下奇怪起來。

  見愁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方,現在想要離開這裏,趕往崖山或者昆吾……那什麼,你知道昆吾嗎?”

  這個什麼“禦山宗”,看著實在是太……窮酸了,見愁不是看不起人,只是擔心眼下這一位宗主,的確沒聽過昆吾。這樣的話,她只怕還有得一番折騰。

  原本見愁心裏擔心,也沒抱很大的希望。

  可沒想到,在聽見這一句話之後,那自稱是禦山宗宗主的小個子,竟然瞪圓了自己綠豆大的眼睛,一下放出光來:“難道你是想去昆吾看左三千小會?!”

  這……

  見愁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算是吧。”

  “真好!”

  她話音剛落,小個子便立刻一拍大腿,大笑了起來。

  見愁立刻看向了他。

  “咳咳。”

  小個子連忙咳嗽了一聲,裝模作樣,哼了一聲,清清嗓子,道:“昆吾嘛,本宗主自然是知道的。此處乃是中域最北邊,地接陰宗,方圓五百里內,只有我禦山宗一個宗門。所以,你就不要想再去問別人了。我呢,便是這禦山宗的第六代宗主,大名鼎鼎的禦山行第六,你可以叫我禦宗主。”

  “原來是禦宗主,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雖然不是很明白禦山行第六是什麼意思,只是聽著這話……

  見愁腦勺後面一群烏鴉飛過,連忙抱拳恭維了一聲。

  禦山行昂首挺胸,明顯不合身的道袍邊角是用針線縫起來,才能勉強不掉到地上的。

  聽著見愁竟然如此上道,他實在有些刮目相看,笑了一聲,道:“如今你既然迷路,又機緣巧合進入我禦山宗,本宗主倒不好不出手相助。這樣吧,正好我近日也收到昆吾邀請,要去左三千小會,還有六天,可算是綽綽有餘,帶你一程也無妨。”

  見愁一怔,隨即立刻驚喜起來。

  一下就知道自己身處何地,距離左三千還有多久,自己竟然還能趕上!

  如今,甚至連帶路的人都有了。

  見愁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顯得明麗無比,她連忙對著禦山行一抱拳:“如此,就多謝——”

  “哎!”

  禦山行忽然一抬手,止住了見愁的行為。

  見愁愣住,要反悔?

  禦山行哼了一聲,鼻子朝天,伸出一根手指頭,豎著朝下指著臺階:“別著急謝,你擅闖我宗門,破壞我宗門財產,這一根做成臺階的木頭乃是許多年之前的第一代禦山行留下的,你不把這木階給本宗主修好了,本宗主可不會帶你!”

  就這麼根破木頭還是第一代禦山行留下的?

  見愁嘴角一抽,又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兩間茅草屋。

  禦山行注意到她的目光,驕傲道:“左邊是我禦山宗煉器煉丹之地,右邊是我禦山宗供奉歷代祖師的祠堂。你想去看看嗎?”

  “……不想。”

  見愁十分果斷地給了答案。

  禦山行頓時白了她一眼,不識好歹!

  接收到這個白眼的見愁頓覺牙疼,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什麼……這木階,我給您重做一個。不過,怎麼沒看見貴宗門人?”

  三間茅草屋,一片連天荒草。

  一個迷路的人,一個自稱是宗主的人。

  對望。

  禦山行摸了摸自己的身前道袍上的圖徽,移開目光,看向了遠處:“嗯,十九洲大地廣闊無垠,禦山宗門下遍佈十九洲大地的每一個角落,若是有緣,你必能看見。”

  “是這樣嗎……”

  為什麼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見愁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思。

  “好了好了,別想那麼多了。”禦山行一看見愁陷入思考,立刻打斷了她,高高地揮舞著手臂,大喊起來,“六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咱們也是要趕時間的,你還是趕緊把本宗主的木臺階給修好了!左三千小會就要開始了,你要想看熱鬧,可得要抓緊了啊,不然本宗主可不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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