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諸方英豪
咚。
咚。
咚。
在這樣極端的安靜之中,趙楊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能看見剛才那個跟自己放了狂言的獨眼鬼修,已經瞪圓了眼睛,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在臉上一樣,憋紅了一張臉。
他也能看見高臺之上十八層地上樓的“監考官”都詫異地抬起了頭來,一臉不敢相信;
他當然也能看見周圍無數無數人臉上的震撼……
可是,作為剛剛才說見愁很有可能通過鼎爭的修士,此刻的趙楊,莫名有些心虛,甚至心底還生出了一種咆哮的衝動——
太過了!
尼瑪的作弊是不是太過了!
他之所以判斷見愁能通過鼎爭,只因為見愁是本屆鼎爭一個很顯眼的“噱頭”,八方閻殿如果有腦子,怎麼可能放任這樣一個好噱頭在第二輪夭折?
為了更好地掏空極域眾鬼修的錢袋子,八方閻殿有理由無所不用其極。
這其中,就包括了利用第二輪造勢。
可是……
趙楊真的是萬萬沒想到!
這個見愁,竟然只用了一刻時間,就通過了第二輪,簡直……
簡直有毛病!
真他娘的當咱們極域修士都沒腦子不成?
崔玨就已經是人中龍鳳,幾乎做到了整個極域第二輪文試的極限,這麼多年來,如此多的天縱奇才之輩,也不曾超越崔玨創下的記錄。
你一個新來的,修為微末,還是靠關係進入的,居然敢超越崔玨?!
就算是你手裏拿著所有的試題的答案,也不能做得這麼誇張,這麼過分啊!
物極必反!
過猶不及!
趙楊對極域鼎爭這件事自命瞭解,對八方閻殿種種“卑劣無恥”的手段,也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如今看著頭頂星雲畫卷之上的虛像,他在無邊的詫異和憤怒之後,竟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
爽。
沒錯,就是爽。
八方閻殿舉辦鼎爭,這麼多年,毀了他修煉的時光,耗費了他錢袋裏的玄玉……
如今竟然請了這麼個不靠譜的“噱頭”,又出了這麼卑劣的一次昏招!
這不是要栽了嗎?
極域有腦子的鬼修都知道,第二輪文試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就是當年崔玨的兩刻都備受爭議,更不用說現在搞出來的一刻了!
這一次做得這麼誇張,所有人都會反對的啊!
幾乎是在趙楊想到這裏的瞬間,周圍那些先前被震住的人,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最快的就是之前叫囂的獨眼修士。
“別說是超越崔玨了,她只要能通過,老子都敢當著厲寒的面,叫他一聲孫子!哈哈哈……”
先前放下的狂言,就在他腦海之中回蕩,讓他有一種亡魂大冒的錯覺。
厲寒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這傢伙殺人不眨眼,他這種小雜碎要真的敢跑到人家面前,叫人一聲“孫子”,簡直是要他老命!
不行,堅決不敢喊厲寒一句“孫子”啊!
所以……
這一名獨眼鬼修,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人說話,乾脆地就豁出去了。
他給自己打了口氣,胸膛裏憋著一口氣,扯著嗓門就殺豬一樣嚎了一聲:“作弊!作弊!絕對是作弊——”
在一片安靜的廣場上,這就像是投下了一顆炸雷。
遲來的轟動,終於席捲了整個廣場。
“作弊!作弊!”
“怎麼可能?!”
“你們八方閻殿還要臉不要?!”
“作弊,作弊!”
“哈哈哈有熱鬧看了,八方閻殿不愧是做大事的啊!”
“今年鼎爭你娘要炸啦!”
……
一時之間,種種言語,像是馬蹄卷過後騰起的灰塵一樣,瞬間將其餘的聲音壓下。
整個廣場上烏壓壓的一片,幾乎每個人都在說話,亂得一塌糊塗。
高臺之上,設有隔離的陣法。
外面的一切聲音都傳不進來,所以顯得格外安靜。
但是見愁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們張大的嘴巴,憤怒的表情,隱約也能分辨出他們到底在呼喊什麼。
於是,眼角眉梢,忽然就染上了那麼一點笑意。
見愁的嘴唇,慢慢地勾了起來,微微眯著眼睛,再次抬首,滿意地看見了頭頂,那凝鑄在星雲畫卷之上的,自己的虛像。
一行金色的小篆字,在虛像徹底凝聚出來之後,緩緩地印在了虛像之側——
秦廣王殿,見愁。
十八層地上樓最上層。
聽著下方傳來的恐怖聲浪,再看見下方見愁那一個笑容,崔玨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那個女修……
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很滿意嗎?
彷彿半點不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八方閻殿帶來什麼麻煩,也半點不擔心她留下的爛攤子會給她自己帶來怎樣的麻煩……
一刻……
僅僅用了一刻,她是瘋了嗎?
饒是以崔玨浸淫八方閻殿事務已久的老辣,此刻也感覺到了一陣陣的迷惑,一陣陣的頭疼。
他甚至不用思考,都能猜出八位閻君在得知此事之後,會露出什麼表情。
不用說,麻煩大了。
“她在幹什麼……”
手指抬起,難以控制地按壓著自己的眼角,崔玨微微咬緊了牙關,看著下方。
可是心底,卻猛然生出一種“大江後浪推前浪”的滄桑之感。
倒是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江倀,在看見見愁那輕鬆甚至愉悅的表情的時候,也跟著露出些微的笑意:“我倒覺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怎麼,被人超越,感覺很複雜?”
“……有一點。”
當然更多的是覺得很麻煩。
只是在聽見江倀那柔軟得似乎能觸到人心底的聲音後,崔玨就懶得去解釋了。
八位閻君裏,都市王江倀,無疑是讓人最舒服的一個,便是就這樣站著跟她說話,也彷彿能獲得心底最深處的寧靜。
也許,因為有一抹善念吧?
崔玨回頭去看她,可腦海之中瞬間閃爍的,卻是他當年來到枉死城,被秦廣王看中之後,發生的那些。
江倀卻沒回頭,依舊佇立,眼底藏著縹緲煙雲,像是一尊古老又婉約的雕像。
“我很好奇,你當年的兩刻,可也是真的?”
“……”
一時,崔玨沒有說話。
他聽著那如潮的反對與質疑聲,只道:“殿下覺得是假,那便是假。”
於是,江倀一聲輕歎,不再多問,只是道:“這會兒,其餘七十一城,肯定也鬧翻了……”
因為,七十二城的星雲畫卷,乃是一體。
一個人通過了文試,其虛像與姓名將會出現在七十二城所有星雲畫卷之上,被所有抬頭仰望之人看見。
如果在第三輪鼎爭之中,此人出局或者被人殺死,那他的虛像和名字便會從畫卷上消失,最終只留下活著並且沒有出局的修士。
所以,星雲畫卷又被稱之為“活人卷”!
潘鶴尋,今年被酆都城給予厚望的天才。
他已經擁有玉涅巔峰的修為,只差一步就能完成這一境界的修煉,以求達到金身境界。
這本屆鼎爭之中,他也不負眾望地得到了轉輪王的賞識,被推薦參與鼎爭。
此刻,他已經在廣場高臺之上,凝神靜坐有兩刻多。
墨綠色的鼎戒,發出遊絲一樣的光芒,與他的心神串聯,將鼎爭文試的試題,一點一點地傳遞給他。
他飛快地運轉著自己的大腦,用極快的速度進行著解答。
一題,兩題,三題……
越來越快!
潘鶴尋自己都沒有想到,今天的狀態竟然會這樣好,發揮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平日的水準。
甚至,鼎戒很清晰地告訴他,文試開始才過去了兩刻半!
他竟然距離崔玨創下的那個時間那麼近!
心神,無法控制地緊張起來,像是振顫的琴弦。
一種莫大的興奮和喜悅,快速地籠罩了他,讓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美妙的幻想之中——
也許,他不僅僅能在最後的第三關殺死所有人奪得鼎元,也能在第二輪文試上,取得一個極好的頭名!
到那個時候,誰還敢質疑他?
就算鬼王族新出了那個來歷不明的鐘蘭陵,也完全沒辦法阻止他!
至於枉死城那邊的什麼張湯、厲寒,就更不值一提了。
只有他,這個玉涅巔峰的修士,才會是最後的大贏家!
最後一題!
答完!
潘鶴尋幾乎是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可他並沒有去看頭頂的星雲畫卷,而是第一個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邊。
先前在上臺的時候,他就記得很清楚:鬼王族的鐘蘭陵,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幾乎是帶著一種輕蔑的眼神看過去的。
因為,他只花費了兩刻半的時間,答完了所有的題目,如此逼近崔玨的“兩刻”!
他相信,自己應該是本屆鼎爭最快的人,甚至已經超越了有史以來文試通過速度的第二名。
然而……
在目光觸及的那一瞬間,潘鶴尋愣住了。
那是一名背著七弦琴的男子,赤著腳,陳舊麻衣如雪,即便是坐著也能看出身材高大,肩膀寬闊。
幾縷夾白的黑髮從他臉側垂下,給人一種落拓不羈之感。
腦後的頭髮,則以一根深紫近黑的錦緞綁住。
他像是落魄的江湖琴客,一雙眼裏是浪蕩已久的漂泊,此刻卻仰著頭,看著頭頂,那星雲畫卷……
睜著眼!
這個人竟然比自己答卷的速度更快!
潘鶴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升起的卻是一種無邊的憤怒和不甘,然而,當他下意識地隨著他眼神看過去的時候,更大的震驚……
出現了。
磅礴的畫卷之上,竟然不只凝聚著鐘蘭陵一個人的虛像……
還有一名女修。
虛像上的她,模樣漂亮,眉眼裏透著一種自然的疏淡。
可是……
潘鶴尋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這虛像之側,鐫刻著一行字:秦廣王殿,見愁!
是她!
潘鶴尋還記得,當初八方閻殿找到自己時候,提出的要求。
他們需要在鼎爭第三輪之中保護一名女修,希望自己一起配合。
這種事,對自己有益無害,還能與八方閻殿拉近關係,得到一些好處。
他當然是不會拒絕,幾乎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更何況,那一名女修實在是弱得不行,僅有魂珠境界,而且還是極域有史以來最小的魂珠,他隨時出手都能殺死對方,完全不足為慮。
可是,潘鶴尋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見對方的名字!
見愁!
絕對是這個名字,不會有錯!
那一瞬間,潘鶴尋眼睛發紅,幾乎一下就從座中起身,站了起來。
他目光往下一掃,整個廣場上幾乎還是一片亂糟糟的情況,每個人似乎都開口說著什麼,似乎群情激憤。
通過他們的口型,潘鶴尋隱約分辨出他們口中的話語——
見愁,只用了一刻,比鐘蘭陵更快!
“潘公子,有事嗎?”
酆都城十八層地上樓的樓主,也是主持這次鼎爭事宜的人,看到了鼎爭金令最新的反應,自然也發現了剛剛通過文試的潘鶴尋。
他微笑轉過頭來,卻發現潘鶴尋那一雙隱約紅了的雙眼,不由得微微皺眉,問了一句。
潘鶴尋身側的雙手握緊,看了那樓主一眼,才強逼自己,咬緊了牙關:“沒事。”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勉強自己坐下去。
他只覺得渾身的魂力都在逆流,亂湧,激得他難以思考……
一大片混亂的想法,從他腦海之中劃過。
原本他才是最有希望奪得鼎元的一個人,結果鬼王族不知從哪里莫名找到了一個修為雖不很夠,卻極度讓人忌憚的鐘蘭陵,一下動搖了他的信心。
即便潘鶴尋夠強,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鐘蘭陵並不弱。
在這種情況下,他將對方視作了自己最強的敵人,所以在文試結束後才會立刻看向對方。
然而,鐘蘭陵竟然比他快。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
可是當他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畫卷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有人還在鐘蘭陵的前面,並且,這個人他恰好知道!
一個,修為僅有可憐魂珠境界的女修;
一個,成為了本屆鼎爭最大噱頭的女修;
一個,被八方閻殿庇佑走了後門的女修;
一個,還需要他進入第三輪之後去保護的女修!
一切的一切都累加了起來。
潘鶴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之間掐著那一枚墨綠色的鼎戒,一身白底繡天青仙鶴紋的長袍,袍角垂在地上。
他狹長的丹鳳三角眼,慢慢地眯了起來。
一個魂珠境的女修,竟也敢出這樣的風頭……
照顧?
他自然會好好“照顧照顧”這一名女修的。
唇畔,一個冷酷的微笑,便慢慢勾了起來。
右側,一身落拓的背琴男子,似乎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他依舊凝視著上方的虛像,目光落在那凝鑄著“見愁”二字的虛像上,眼神裏卻漸漸暈出了一點點難以言說的疑惑,最終又演化成了的興味。
對這個比他還要快的女修,鐘蘭陵,亦很好奇。
這世上,頂尖的天才總是只有那麼一兩個,中上的人卻能找出很多。
所以,在潘鶴尋通過之後,鼎爭金令上的金光,便開始頻繁地亮了起來。
第一,第一秦廣王殿,見愁;
第二,酆都城鬼王族,鐘蘭陵;
第三,第八轉輪王殿,潘鶴尋;
第四,枉死城日游族,陳廷硯;
第五,枉死城無常族,邢戰;
第六,枉死城鬼王族,厲寒;
第七,酆都城鬼王族,範麟;
第八,酆都城牛頭族,牛棟樑;
第九,魍魎城夜遊族,辛白首;
……
只是,遲遲沒有張湯。
枉死城,廣場高臺上。
沒有過文試的修士垂頭喪氣,被高臺之上的陣法自動彈出高臺,徹底失去了參與鼎爭的資格。
通過了文試的修士,有的心有餘悸,有的則是意氣風發,可是不管他們是什麼表情,都會忍不住頻繁地去看見愁——
這個用一刻時間超越了崔玨的女修。
一個……
被所有人質疑的女修。
只是,與眾人所猜想的不一樣。
見愁的臉上,既沒有羞愧,也沒有慌張,甚至連多餘的表情也看不見,只有那從容的鎮定,彷彿自己什麼也沒有做,又彷彿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滿意。
她只是仰頭凝視,看著不斷出現在星雲畫卷上的虛像和人名。
很快,她就已經確認了那一位神秘的鐘蘭陵,要在鼎爭之中照顧她的潘鶴尋和牛棟樑,甚至也看到了邢悟等人的名字。
可是……
還是沒有張湯。
她忍不住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自己斜前方。
張湯所在的位置。
對方依舊穿著那一身簡單的官服,踩著皂靴,似乎對周遭一切毫無所覺一樣,唯有鼎戒那幽幽的光芒,能提醒眾人,他還沒有結束答題。
而在張湯的左側,鬼王族那一位厲寒,早已經站了許久。
更不用說見愁右手邊的陳廷硯了。
當初試題的答卷,可是張湯代替八方閻殿遞給自己的。
見愁可不相信,陰險狡詐的權柄酷吏,會君子地半個字也不看;她當然也不相信,能險些搞死大半朝堂重臣的張廷尉,會無知到連這一次的試題都要拖這麼久才能解答完。
“好狡詐的傢伙……”
此刻鼎爭第二輪已經差不多結束,陳廷硯更是已經成功答題,所以便沒有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而走到了見愁的身邊。
眼見著見愁看了張湯一眼,他立時酸溜溜地諷刺了一句,補道:“你信嗎?”
不需要說到底是信不信什麼,反正見愁知道。
見愁也的確回頭看了他一眼,但是並沒有給出任何答案,而是露出一個隨和的笑容,模棱兩可道:“興許我們的張大人,內裏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呢?”
“嘁……”
陳廷硯立時給予一聲嗤笑,顯然是聽出見愁在裝傻了。
下方的廣場,還在沸騰。
高臺上,卻依舊靜悄悄。
他們又等了許久,差不多快要結束的時候,代表著張湯的那一道金光,才在周圍頻繁亮起的一大片金光之中,慢慢地綻開。
張湯那一張死人臉,也才終於被星雲凝鑄在畫卷之上。
“第一秦廣王殿,張湯。”
八個篆字落下。
張湯終於算是答完了,時間三刻半。
絕對不算靠前,但也不是最後,就恰恰在中間一些,一般而言,極難引起人的注意。
鼎戒上的光芒沉寂下去。
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彷彿是感覺到了來自身後兩道目光的灼熱注視,張湯回頭看了一眼,那寡淡無味的眼神,正好與見愁打量的眼神對上,隨即又觸碰到了陳廷硯滿眼的嘲諷。
然後,他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把兩手向袖中一揣,沒事兒人般又轉過了頭去。
這一刻,見愁忽然感覺到了一種極其難以言喻的心塞。
同一場文試之中,有一個超越崔玨的一刻答題者出現,誰還會去關注一個剛好卡在中間,且不上不下的張湯?
本以為此人手段淩厲,會是個行事不給人留餘地的鋒芒畢露之輩。
誰料想,人家竟然是頭韜光養晦會藏拙的老狐狸!
她的確是鼎爭的噱頭,出自秦廣王殿。
可秦廣王殿今年並不只推了她一人,還有一個之前很受人重視的張湯。
有她這樣一個噱頭,只要張湯不當出頭鳥,受到的關注,自然會相對降低……
想到這裏,見愁便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她怎麼有一種很奇怪的,好像是被人陰了一把的錯覺?
“當!”
又是一聲如同銅鐘的鳴響。
鼎爭金令之上飛出一片雲霞彩光,在抵達高臺的瞬間,竟霎時將陣法撞破,於是外面那恐怖的聲浪,瞬間將高臺上所有人席捲,也包括十八層地上樓的樓主周慶餘。
“作弊!作弊!”
“八方閻殿臭不要臉!居然作弊!”
“可是今年鼎爭也太嚇人了吧?那個鐘蘭陵也只花了兩刻啊,不會都是作弊吧?”
“兩刻不一定,但是一刻一定是作弊!”
“我買了鐘蘭陵奪鼎元,這個叫做見愁的女修,肯定是作弊!”
“作弊!”
“作弊!”
……
若說之前有陣法阻隔,眾人的感覺還不大強烈。
那麼現在,第二輪文試已經宣告結束,周圍的聲音瘋了一樣衝撞進來,對眾人形成的那種衝擊,可想而知。
見愁身邊的陳廷硯,立時面色一變。
就連前面主持文試的周慶餘,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為這浩大的質疑而駭然。他是知道見愁和八方閻殿的事情的,畢竟他也是利益鏈條之中的一環。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噱頭”竟然會做得這麼誇張。
八方閻殿,怎麼會做這麼蠢的事?
周慶餘眼底有微微的寒光閃過,他回頭看了見愁一眼,見對方臉上一片的鎮定,又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來。
看她半點不驚惶,似乎也不像是自己擅自做的決定。
“安靜!都安靜!”
想也不明白,不如回頭直接跟八方閻殿溝通。
現在,還是穩定局勢的好。
周慶餘直接吐氣開聲,“安靜”幾個字,如同滾雷一樣,以他為中心,向著周遭擴散開去。
大能修士的威壓,霎時籠罩全場!
廣場之中修士,又有那個能禁得起這樣的震懾?
幾乎一眨眼,方才恐怖的聲浪,便消失了個一乾二淨,場中人盡皆面無人色,有的甚至兩股顫顫,險些駭得跪下。
直到此刻,他們才恍惚地想起:他們到底在質疑誰,而八方閻殿在極域,又是怎樣的存在……
一瞬間安靜了。
周慶餘心底終於微定,他掃視了周圍一圈,朗聲道:“極域鼎爭,歷來公正嚴明,人所共鑒,八方閻殿絕無徇私,諸位若有質疑,不妨靜觀後效。”
沒有人敢說話。
周慶余滿意地一揮大袖,宣佈道:“本屆鼎爭文試,到此結束!七十二城入第三輪者總計八十六人,其中我枉死城占十八人!”
“現在,請諸位修士移步十八層地上樓,觀看第三輪規則,稍作休憩靜待。”
“第三輪,十八層地獄,將在今夜子時開啟!”
“轟……”
“啪啪啪……”
周圍,頓時有響亮掌聲。
先前沉寂下去的人們,頓時又歡騰了起來:因為,不管見愁是不是作弊,第三輪鼎爭都將如期開啟!這一次,將開啟前所未有的十八層地獄,作為戰場!
一片沸騰之中,見愁已經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只看到先前三位核驗鼎戒的灰衣老者走了上來,頭前引路,分開了人潮,帶著他們一路直入十八層地上樓。
在轉身抬頭,看向那一座高樓的時候,她一眼就看見了高處那兩道身影。
一個是她認識的崔玨,另一個……
卻是一名身著深白織金袞服的女子。
她正從高處注視著她,面容與眉眼,卻又似反飄散的白雲一樣,讓人分辨不清。
甚至,見愁幾乎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是個絕對的大能修士,至少要比崔玨還要高上好幾個境界。
她有一種莫名的心悸之感。
霧中仙那等的境界,可是可以輕而易舉看破自己的秘密的。
在這即將進入鼎爭最後一輪的時刻,她不希望被人看穿,功虧一簣。
目光裏透出幾分疑惑,但是又很快地回歸了鎮定。
見愁自然地垂下眼來,隨著自己身邊的陳廷硯走入了十八層地上樓那寬敞的大門之中——
今夜子時,殺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