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閻君佛掌
“……”
那是怎樣的一個瞬間?
上一刻,整個極域內外,盡數沉浸在見愁那震天撼地的絕地大反擊之中,彷彿與她一同沉浸到酣暢淋漓的爆發裏,為這女修最驚豔的一擊所傾倒,拍案叫絕;
下一刻,就聽到這禪宗小沙彌近乎爆炸般的一句話!
“啥?”
“崖山?”
“見愁大師姐?”
“什麼意思?”
“我怎麼從沒聽說——等等,臥槽崖山?!!”
太多太多人、太久太久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以至於在聽見小沙彌定能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們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經過了很長時間的一段懵逼。
然而……
就像是翻滾著滔天巨浪的深海,忽然安靜了一下。可僅僅是片刻後,深海下積蓄了已久的火山熔岩,便從地縫之中盡數噴發而出,引起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海嘯!
無數人在聽明白這一句話之後,莫不被炸了個暈頭轉向。
“你娘開什麼玩笑啊!”
“什麼情況?”
“我他娘是聽錯了嗎?這小禿驢居然說這女的是崖山的?”
“我靠啊……”
“是那個崖山嗎?”
“這屆鼎爭簡直你奶奶的中過邪啊!”
……
一時間,就是枉死城中最有素養的先生,也不由得憋紅了臉,握著玄戒的手指直發抖,大罵一聲:“老子信了你的邪!”
除了髒話,再沒有任何更具體的言語,可以表達他們這一刻懵逼的心情。
幹他娘啊!
不管是真是假,先罵了再說啊!
天知道這一屆鼎爭到底有多少人在關注!
自打見愁這個“史上最弱魂珠境女修”的噱頭出現,關注本屆鼎爭的人數較往年就高出了一大截。
當初可是大部分人都壓她走不過三層,勢必橫死啊!
可誰能想到,就這麼個看起來能被人一根手指頭摁死的女修,弱雞仔一隻,非但沒被各大高手追殺而死,反而屢屢憑藉各種驚人手段,反敗為勝!
就連本屆鼎爭奪魁的大熱門張湯、厲寒二人,都跟她組隊同行。
進入十八層地獄之前,反挫邢飛偷襲;
初入寒冰獄,絕頂之上,又在鐘蘭陵與商陸化身的那紅衣女修對戰之際,夾縫逃生;
寒冰掌獄司前,曾以虛魔傘脅退司馬藍關;
熱惱獄火山岩湖上,更開虛魔傘,改換天地顏色,令鬼王族一代驕子潘鶴尋命喪九幽!
這一路上,她遭遇了多少強敵?
及至第十七層地獄,先遇雪域密宗伏擊,又戰商陸,待得要進入第十八層之時,又被司馬藍關打了個埋伏。
一直到剛才,卻是以一擊之力,打得這兩位極域之中的新輩天才落花流水!
那樣恐怖的、壓倒性的力量!
那般前所未見的奇妙術法!
還有那樣驚人的、令人忍不住要為之折服的強者之姿!
儘管人人都好奇她到底有怎樣的背景,是怎樣的出身,又有過怎樣的經歷,背後站著怎樣的人。
可這些好奇和懷疑,一點也不妨礙所有人對她的追捧!
沒有人會懷疑!
只待出了這鼎爭,十大鬼族和八方閻殿的邀請函,只怕就會如雪片紛飛一般落到她的手中。
焉知,她不是下一個翻覆風雲的大判官,甚至……
成為那執掌極域的新閻君?
可是在這一刻,在勝負幾乎已經落定的這一刻,他們聽到了什麼?
崖山!
竟然是崖山!
這兩個字,對整個極域來說,何異於噩夢?
修煉年限不多,或者對極域的歷史不夠瞭解的鬼修們,或許還沒有特別深的感觸,然而對那些有過十甲子之戰的記憶,或者知道“崖山”二字到底意味著什麼的人來說,卻是倒抽一口涼氣,甚至連面皮都跟著抽搐起來!
要瘋!
這屆鼎爭是真的要瘋!
十甲子陰陽界戰後,十九洲修士除佛門外便再也不可入輪回。
可方才禪宗的小禿驢竟然說見愁來自崖山,還是崖山的什麼大師姐?
尼瑪一聽就知道這名號不對勁啊!
怎麼可能?
在釋天造化陣根本沒有遭到破壞的情況下,在十九洲修士根本還未奪回輪回掌控的情況下,她是怎麼來到此處的?
而且還膽大包天地參與了鼎爭!
眾目睽睽啊!
是她瘋了,還是小禿驢認錯了,或者整個極域……即將大難臨頭?
六百年前那一戰的老傢伙們,如今多已經身居高位。
可此時此刻,坐在十大鬼族的門庭內,或者十八層地上樓的最高處,甚至八方城的某個角落,他們的內心,卻生出了一陣一陣的恐慌……
但凡經歷過的人,都無法忘記……
十甲子,陰陽界戰。
十九洲修士,若潮水一般湧來;極域的萬萬里惡土之上,儘是屍山血海!
多少鬼修的魂魄,從此隕滅?
更有那崖山千修,埋骨黃泉……
極域那萬古幽暗的蒼穹上,那一天,卻亮如白晝。
是崖山修士那上千把飛劍,自主人隕滅的戰場上,騰空而起,法寶的毫光將黑夜照亮,破開了冰冷的虛空,穿過陰陽兩界的分隔,回到它們的“武庫”……
那一天,是戰爭結束的一天。
那一天,被極域倖存的修士們,稱為“白夜”!
十甲子前,一戰近乎隕滅了整個崖山!
十甲子後,他們是將捲土重來嗎?
濃重的忌憚,伴隨著深藏的恐懼,在這一刻,從他們的魂魄的最深處湧出,重重疊疊,全部加到了十八層地獄那一道飛馳縱橫的身影上,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抖……
就連八方閻殿中,都是平地一聲驚雷炸響!
崖山……
對他們而言,這兩個字所帶來的恐懼,只會比其他人更深、更重!
先前他們才從這女修的術法之上,看出了“翻天印”的痕跡,甚至還猜測這女修與霧中仙可能有什麼關係。
可如今這禪宗小沙彌,竟然如此篤定,說這女修來自崖山?!
從秦廣王到轉輪王,一時之間,盡數駭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有少年模樣的仵官王,將兩道好看的眉毛輕皺起來,眼底卻劃過了深重的戾氣:“之前他們與雪域密宗狹路相逢的時候,那個密宗的宗圖,是不是也叫過她‘大師姐’?”
眾人一聽,自然是立刻就想起來這個細節了。
只是當時宗圖這麼稱呼,見愁並未承認自己的身份。而且那個時候,也根本沒有帶出“崖山”兩個字。
可如今兩相比較起來,卻是出奇地吻合!
可是……
既然是崖山的女修,是怎麼可能混到極域的?既然是崖山的女修,又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就進入了鼎爭?
而且最諷刺的,是這個女修還是本屆鼎爭最大的噱頭!
就在他們眼皮地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瞞天過海!
簡直就像是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到了他們臉上!
幾位閻君,即便是當年陰陽界戰的時候,又何曾受到過這般的侮辱?
一時之間,心底竟都生出一種滔天的怒意與殺意來!
站在大殿最高處的秦廣王,一雙威嚴的眼眸,更是深藏了一層又一層的陰霾,濃郁地像是一層血光,揮不去,抹不掉!
本屆鼎爭,正是他主持。
而見愁這麼個明顯有貓膩的女修,也是他親口定下,甚至還親自送了幾件殺手鐧過去,還安排了幾個人在鼎爭之中“照應”!
崖山可是極域死仇啊!
如今他這個第一殿的閻君,極域最高最強大的所在,竟然給崖山修士做嫁衣,還安排人去保護!
“妙!哈哈哈,實在是太妙了!”
那一瞬間,秦廣王想起此次鼎爭前後的一切細節,實在沒有忍住,也不知是真的欣賞見愁,還是笑他們這一群閻君瞎了眼,竟撫掌大笑起來!
“不愧是崖山修士,當真是好來歷,好膽氣啊!”
秦廣王素來位置最高,於極域乃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眾人又何曾聽過他這般反常大笑的模樣?
一時心底驚駭,只猜著了什麼,回頭看去。
卻見這一刻的秦廣王,一雙閃爍著幽深紫芒的雙眼,正定定地望著光幕上那一道身影。先前一直負在身後的右手,卻是猛然之間,高高抬起!
“轟!”
那一瞬間,整個閻殿,甚而是整個八方城,都被一股磅礴到恐怖的力量所籠罩!
第十八層地獄之中的見愁,尚且淩立於虛空之中。
禪宗那小沙彌的一句話,堪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震得極域內外一地驚雷,可落在見愁的耳中,又何嘗不是晴天一道霹靂?
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被人一口道破身份!
西海禪宗!
千算萬算,又哪里算得到這個?
佛門修士,本就可以進入輪回。
佛門更是利用這一點便利,將門派之中的修士,送入極域之中進行特殊的修煉。這一部分人,也就是禪密二宗的修士,乃是保有自己在十九洲的記憶的。
因為九重天碑的關係,他們之中有人聽說過她,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有人親眼見過她,那就是幾率極其渺茫的事情了。
可誰能想到,這裏恰恰好就有一個偷偷跑出去看過左三千小會,還對她印象深刻的?
祭壇上,站在定能身邊不遠處的禪宗修士,大半都還沒反應過來。
可同樣站在這祭壇之上的傅朝生,卻是聽得手一抖,心一凜!
那一個瞬間,若非他竭力克制,只怕早就一掌過去,直接送這口無遮攔的小和尚去往西天極樂境!
就連不遠處一臉肅然的張湯,都差點沒繃住,眼角幾不可見地抽搐了起來。
他們兩個,對見愁的底細,可都是知道一二的!
誰能想到,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暴露?
傅朝生已悄然將雙手負在身後,同時眸底微光一閃,已同時開啟了宇目與宙目,覆蓋整個龐大的極域!
潮水一般的資訊,頓時瘋狂湧來。
而他只站立著不動,緊繃了身體,看向見愁——
那一刻,兩個人的目光相撞,都是一般的了然——
跑!
不需要有任何的猶豫,也不需要抱有任何的僥倖!
誰都知道,眼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方才她這一場驚世駭俗的戰鬥,即便沒有閻君們親自觀看,可十大鬼族的長老、八方閻殿的判官,卻不可能一個都不關注。
一個崖山修士,神不知鬼不覺來到極域,還參與了鼎爭?
這樣的消息,只怕頃刻之間就會被閻君們知道,屆時怎麼可能有她好果子吃?
見愁是何等果斷的性子?
幾乎是在那一刹那,心中便已經有了決斷,竟然看都不看地面上只差最後一擊就能伏首的司馬藍關和商陸,毫不猶豫,折身便朝著廢墟的另一頭而去!
那裏,是十八層地獄的邊緣盡頭;
那裏,為一股奇異且混亂的混沌之力籠罩;
那裏,流淌著一道時間與空間的亂流;
那裏——
佇立著分隔了陰陽兩界的釋天造化陣!
身負帝江風雷翼的見愁,擁有何等恐怖的速度?
略一振翅,便只聽得狂風在耳邊呼嘯嘶吼,雷電在身周馳掣炸響,她整個人竟然直接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閃電,將這黑沉的長空刺破!
落在極域無數人的眼中,與當年那千修法器淩空飛去時的場景,何其相似?
夢魘一般的相似!
巨大的大願地藏菩薩虛像,一掠而過;
一片狼藉的廢墟城池,一掠而過;
那滿布著千溝萬壑的荒原惡土,也一掠而過!
越是靠近,她的速度竟然越是加快!
地面上竟然有無數的天地靈氣,齊齊騰躍而上,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一樣,齊齊注入了見愁的身體。
這一瞬間的她,像是掛在天邊的烈日驕陽!
一個振翅,一個瞬息,竟然就已經來到了釋天造化陣前!
袖中那一枚霧中仙贈與的石珠,在這一刻,已經燒灼得近乎滾燙!
時機到了!
這一瞬間,她沒有半點猶豫,更沒有半點遲緩,寬大的袖袍直接朝著前方近在咫尺的陣法一甩!
“咻!”
一聲尖銳的鳴響!
那一枚石珠,頓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電射而出,不斷朝著釋天造化陣飛去!
一寸!
一尺!
一丈!
十丈!
……
在其不斷接近釋天造化陣的過程中,竟然飛速地旋轉長大,不過頃刻間就變成了大得駭人的一顆石球!
一股強烈的空間波動,出現在了石球的表面!
隱隱約約之間,一道月白的身影已經透了出來——那是被霧中仙存放於其中的,她的身體!
這一瞬間,整個極域之中都是“轟”地一聲炸響!
誰能想到,這女修竟然還有肉身在!她這是要跨越釋天造化陣,回到十九洲啊!
無數人驚呼出聲!
就一線,就差那麼一線了!
石珠即將放出見愁的肉體,她下一刻就可以身魂融合!
可也就是在這一刻,那一股從八方城降臨的氣息,終於將整個十八層地獄籠罩,磅礴浩瀚,席捲天地!
“我極域,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浩蕩的聲音,如同滾滾的雷霆,在整個十八層地獄的範圍之內炸響!
那先前一直佇立在雪白神廟上空、頂天立地的大願地藏菩薩,終於在這一瞬間,睜開了祂緊閉的雙眼。
卻不是任何佛祖菩薩慈悲的眼神。
而是——
秦廣王那一雙主宰生死的眼!
“轟隆!”
一聲巨響!
那大願地藏菩薩原本合十的雙手,亦在此刻分開,巨大的金色右掌,攜裹著催山撼嶽之能,朝著釋天造化陣前的見愁——
一掌轟去!
沒有人分得清,這到底是來自佛國的一掌,還是地獄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