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我不成仙》第424章
第424章 弱肉強食

  若說先前只是安靜,那在橫虛真人這一問出口,眾人便是連呼吸都屏住了,一時之間連周遭吹過的風聲,都能聽個一清二楚。

  見愁的心,也忽然懸了上來。

  唯獨傅朝生還是原本那模樣。

  深綠的瞳孔裏隱約有什麼漣漪劃過,但眨眼就消散了個乾淨,面對著橫虛真人看似平和實則壓抑的提問,站在這眾多修士的目光中心,他沒有半點心虛的神態。

  只有淡淡的一句:“沒什麼可解釋的,並不是我。”

  “不是?!”

  陸松曾想過此妖妖性甚重,可大約是因為他還與崖山攪和在一起,所以潛意識裏隱隱覺得對方也許有可取之處,竟從未想過對方會矢口否認,根本不承認自己做過!

  “你、你、你這妖孽,竟敢撒謊!”

  原本就已經嘶啞的聲音,此刻更是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極度的用力,接近於無聲。

  不僅臉紅了,就連整根脖子都紅了。

  陸松抬手指著傅朝生,氣得渾身顫抖,眼前都有些發黑,差點就站立不穩了。

  他這個回答,說不出是意料之中,還是在意料之外。

  論理,昨日與陸松在爛柯樓發生矛盾的是他,昨夜最有可能動手的也是他;可現在他站在這裏,平靜地說不是自己,又讓人覺得格外信服,其實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可,陸松修為這麼高,又是通靈閣閣主,不至於分辨不出氣息吧?

  而且,他先前言語間那般確信……

  眾人全都面面相覷起來。

  橫虛真人也皺起了眉頭,看向傅朝生的目光頓時變得鋒銳了幾分,如同化作了兩把尖刀,要將他這一身皮囊剝開,看看裏面裝的真相。

  可是見愁,這一刻卻覺得很茫然。

  她對傅朝生的瞭解不多,可有的瞭解,已經足夠判斷很多事了。

  心底有什麼東西沉落了下去。

  消弭了忐忑,也驅散了複雜,只剩下一種“空”。

  傅朝生就站在她旁邊,他的聲音是第一時間傳進她耳中,為她所聽聞的,但偏偏覺得很遙遠。

  她慢慢地看了他一眼。

  也看了前面橫虛真人、陸松並其餘所有在此處的人一眼。

  然後便知道,已經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在傅朝生否認的時候結果就已明瞭。

  於是她笑了一聲,面上的神情沒有半分的破綻,只向著前方一拱手,有禮道:“既然傅道友已經來了,有關於昨夜之事,想來雙方對質便可。也沒有我這等閒人什麼事,請恕見愁失禮,先告辭了。”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有些驚訝。

  但看見愁神態表情,又沒見異樣。反而好像的確如她話中所說一樣,不是特別在意這件事,更似乎對她這一位大妖朋友有信心,相信不是他所為。

  一時間,各有猜測。

  橫虛真人自然不會對此有所阻攔。

  只是崖山這邊幾個與見愁相熟的師弟和長老,卻都覺得這實在不像是見愁大師姐的行事作風,相互之間看了一眼,卻又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敢問,也不敢攔她,就這麼任她去了。

  這時候,整座碎仙城霧氣,已經開始漸漸地散開。

  可見愁行走在這一座院落之中,感受著那漸漸淡薄的霧氣,卻覺得周遭的霧氣不僅沒散,反而更加濃重。

  不是繚繞在身外,而是困鎖於心間。

  她回了自己屋內靜坐,卻沒有修煉,只是看著窗外漸漸濃密的綠蔭,將燃燈劍放在了身側,思索間,有些出神。

  後來事情的發展,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

  即便是橫虛真人要為人斷罪,也得講求“證據”二字,光憑陸鬆一人之言,哪里就能認定是傅朝生所為?

  更不用說他還矢口否認了。

  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且這兩人間昨日還發生過矛盾,誰的話能信?

  只怕眾人是更相信陸鬆一些的。

  可沒有一個人敢下斷言說,就是傅朝生做的這件事,就是傅朝生昨夜偷襲斷了陸鬆一條胳膊。

  左流與幾位看出她不很對勁的師弟,都傳來了風信,不動聲色地將此事的後續通報給了她。

  自她走後,傅朝生似乎也有些怔忡。

  在之後面對陸松的一再職責和橫虛真人的再三盤問,他便沒有先前那麼耐心,也沒有先前那樣平靜。

  一句答得比一句不耐煩,最後差點就翻了臉。

  或者說,是已經翻了臉。

  當著橫虛真人、扶道山人這兩大巨擘,當著以昆吾崖山等宗門為首的眾多十九洲修士,他竟冷著一張臉說:“若是我偷襲,你以為能讓你活到現在,還讓你來指認我?”

  所有人頓時面色大變。

  大妖的妖性,就在這樣一個瞬間,全然地、猙獰地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讓他們心頭升起了一股冷意。

  誰也沒想到,他竟如此狂妄,如此大膽!

  事情終究還是不了了之。

  崖山這邊,包括見愁,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為傅朝生說一句話,唯一的爭端反倒在見愁與陸松、與橫虛真人之間出現。

  至於傅朝生那一段,則顯得乏善可陳。

  出離了憤怒的通靈閣閣主陸松,到底還是被道行高深的橫虛真人先勸了回去,只說再一道查查蛛絲馬跡,順道還要為他療傷接臂。

  傅朝生安然無恙。

  其餘人等見狀便知道熱鬧可看了,有關係上的上去安慰兩句,沒什麼關係或者有仇的,嬉笑兩聲也陸陸續續去了。

  鬧劇看似就這麼落幕了。

  可只要有腦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水面下的暗湧並沒有因為鬧劇的暫時結束而結束,反而越加洶湧。

  就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沒有人希望它現在就爆炸噴發,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在竭力地控制著,壓制著……

  可這些都是暫時的。

  每一個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這一座火山會炸開,且那爆發的威勢,會比他們壓制之前更迅疾、更猛烈,百倍,千倍。

  所有身在局中的人,此刻都站在這火山口上。

  無法抽身離去。

  只能隨著局勢的變化一起沉浮。

  見愁的門,是天將暮時被敲響的。

  她走過去開了門,便看見了傅朝生的身影,一層昏黃的晚霞鍍在他身上,分明該覺得明媚,可落在她眼底卻跟染了血一樣。

  他的面容逆著光,見愁不大能看清,卻覺得他眸底也有一股暮氣。

  蜉蝣者,朝生暮死。

  若以他原本的命運而論,這個時辰的他,或許是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不會再飛行於水邊,只會輕輕地停留在某一片蒼翠的草葉上,等待時間作為終結吧?

  於是那才壓下的複雜又升了起來。

  見愁歎了一口氣,讓開一步:“有事?”

  但傅朝生站在外面沒進來。

  他身量還是很高的,晚霞下的影子也拉了長長的一條,疊進了門內,就從見愁的腳邊鋪了過去。

  他抬眸注視著她:“你不高興?”

  這話問得實在很沒頭沒尾。

  見愁見他不進來,也沒強求,乾脆自己走了出來,踱步站到簷下,抬眸看著天邊的晚霞,目光有些渺茫。

  她只笑了一聲,道:“不過是在想昨夜陸閣主遇襲的事情。”

  傅朝生便有片刻的沉默,只站在門邊上,看著她為晚霞映著的背影。

  即便他並沒有人的審美,也從來不覺得這代表著死亡與消逝的晚霞有什麼好看,可這一刻,竟彷彿能感覺到人間孤島那些詩人們千百年來詠歎的“黃昏”的美。

  “故友覺得我做得不對?”

  “是你做的嗎?”

  見愁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遠沒有她當時思考的那麼沉重,反而像是一個玩笑,透出幾許輕描淡寫的味道來。

  她側轉了身看他。

  傅朝生沒有半點的回避,也沒有半點的忐忑和異樣,只是想起了白日她在他們對質之時轉身離去時的場景。

  然後,就像是當著眾人的面矢口否認時一般平靜鎮定。

  他回答:“是我。”

  是你做的嗎?

  是我。

  這一瞬間,見愁想笑一聲,心裏面那種荒謬的感覺就生出來了:“那為什麼要否認?”

  “若不否認,故友會為此苦惱。”

  該怎麼處理後續,或者崖山又會如何尷尬。

  傅朝生回答得沒有什麼猶豫,甚至有一種格外清醒的感覺。

  對他來說,這世界既沒有黑白,也沒有對錯。

  若要他強行將自己的世界分成兩個部分,那麼一個部分是見愁,另一個部分是見愁之外的其他。

  他不會對見愁說一句假話,可旁的人他從不看在眼中。

  人情世故他不是很懂,或許是他身為蜉蝣的天性,也可能是他從未想過要浪費時間去遷就弱者。

  但這不代表他不懂利害關係。

  在人間孤島當傅國師的那一段時間,他便已經學到了很多。

  只是,今日的事情,卻讓他有些費解。

  在他看來,見愁與其他,本來是應該分割開來,一者的變化不會影響到另一者。可今日她轉身離開時,他才發現“其他”這個部分,變得有些亂糟糟。

  他能感覺到她的不高興,卻不知道原因。

  在橫虛等人離開之後,鯤才提醒了他幾句。

  他想了很久。

  原本他覺得鯤說的不對,見愁不會因為他的作為而不高興,可詢問過後的結果,證明他的感覺不准,鯤說的是對的。

  她因為他做了這件事不高興。

  她也因為他當眾否認了自己的作為不高興。

  傅朝生學不來人那拐彎抹角的一套,所以只重複了自己剛才問過而見愁避而未答的一個問題:“故友覺得我做得不對?”

  “……”

  說實話,見愁不覺得自己有多不高興,只是一時之間意識到了以前並沒有意識到的東西。

  她覺得自己此刻不應該與他談論這個問題,因為很多念頭此刻都盤踞在她腦海,讓她覺得自己也不很清晰。

  可他問得實在是太直接了,讓人連回避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片刻的停頓之後,見愁望著他,給了平靜而肯定的答案:“不錯,我覺得你做得不很對。陸閣主與你無冤無仇,言語雖過激,的確得罪了你,可一則此事已了,二則他罪不至此。你卻辣手報復,致其重傷,斷其一臂,且還不認。”

  不認是因為他考量過了利害得失。

  認了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不僅是自己,也是見愁,還有她的崖山;不認他們也抓不住自己任何把柄,左右能奈他如何?

  可是說陸松“罪不至此”……

  深綠色的瞳孔下,藏了幾分幽暗,傅朝生站著沒動一下,開口道:“他罪不至此,可我不喜歡他。”

  “僅僅就因為不喜歡,便要對人下此毒手?”

  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妖邪,想法會與人有不同,做的種種事情也未必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可見愁從未想過,分歧會大到這個地步。

  “先前他留了一言,示我以警醒與忠告,我本是不信的。”

  可現在,竟覺得陸松應該沒有說假話。

  這般的傅朝生,說是身染血腥,手上有許多無辜的人命,並不算是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相反,在這大妖的身上,如此才算合理。

  見愁忍不住思考。

  到底是她以前並未深想,還是直到今時今日才有了合適的時機,讓這原本就存在的東西浮出了水面?

  她看向傅朝生,略一打量,竟一下覺得陌生。

  傅朝生卻是薄唇微微抿緊了。

  聽得她提起陸松那一句“忠告”,眉目之間已多了幾分冷意,結出幾許冰霜:“正式因為他說了這話,讓故友心生了疑慮,所以我才要殺他。”

  只是鯤死活攔著不讓,才終留了他一命。

  見愁哪里想到,竟然會從他口中聽見這樣一句話?

  不講因果的道理,簡單到極致的邏輯。

  完全沒有、也不需要去思考更多,好像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根本與他自己無關,或者不覺得自己有半分的不對。

  她禁不住問出口:“所以你在人間孤島,的確殺了許多無辜的人?”

  “要進入極域,必得生魂作亂,才有機可乘。”

  傅朝生聲音平直,並沒有提極域那已經是個判官的張湯也是因為反對他而被斬首,因為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為需要殺人,在故友看來,也是不對?”

  為需要殺人……

  這一時間,她望著傅朝生這一雙隱匿著歲月滄桑流變的深瞳,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感想。

  說荒謬也正常,說正常又荒謬。

  似乎不對,又似乎很對。

  身為大妖,他這麼做,不才符合身份嗎?

  “還是過兩日再談吧,我想我可能需要冷靜冷靜。”

  見愁只覺得撞入了什麼迷障,不很想得透,這時候也不願在任何不理智的情況下做出判斷和決定,尤其是這種一時間不會有答案的事情。

  沉默了良久之後,她這般說了一句,只道“改日”,便欲轉身回屋去。

  可就在她轉過身的瞬間,一股力量突然地從她斜後方傳來,落到了她身側的左手臂上。

  竟是傅朝生驟然出手拽住了她!

  平直而冷靜的聲音,已添上幾分不自覺的壓抑與壓迫:“你覺得我不對?”

  見愁回過頭來,對上的是一雙少見的、並不平靜的眼眸,有如在深海裏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甚至有幾分近似於暴風雨降臨前的沉怒。

  還有一種……

  藏得很深的孤寂,甚而脆弱。

  她忍住了,沒有動。

  傅朝生抓住她手臂的手也沒有收回,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般無禮的舉動,可那一刻他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情緒,在胸膛裏沖蕩……

  他覺得難受。

  就這麼靜靜地對視了片刻,他才慢慢鬆開了手。

  “故友覺得我不對,是因為這些人都不曾得罪我,也不曾對我有威脅,所以我不應該殺。”

  “可人呢?”

  “飛禽走獸何辜?既不曾得罪,也未必有威脅。天下眾生,或為人盤中餐,或為人驅役奴……”

  聲音沒了那一種壓抑與沉怒,就這麼靜靜地道來,仿如深沉夜色裏流淌的水聲,透著隱約又刻骨的低沉與悲哀。

  “便是這草木花樹,也生長於天地間,有其生滅。”

  “佛門僧人食素不食葷,不造殺孽,可在經卷中卻將草木花樹列為無情之種,摒棄於六道之外。”

  “鷗鳥捕食蟲魚,虎狼捕食牛羊,皆是強捕食弱。”

  在他的聲音裏,見愁沒有接話,也沒有反駁。

  她就這麼看著他,只覺他此刻的眉眼與神態,漸漸與當年登天島水潭邊那個神秘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他的話語,也漸漸與他當年“無使日落”的言語交融。

  “而你們人,捕食天地一切弱於人者。蟲魚無所免,鷗鳥不可逃;牛羊無所免,虎狼不可逃。”

  “或因果腹而殺,或因需要而殺。”

  “我強人弱,人視我為妖;人強而眾生弱,則眾生視人又如何?”

  傅朝生是天地所生,對這天地,對這天道,從來透透徹徹,以至於半絲美好的遮掩也沒有。

  理智而且殘酷。

  他注視著見愁,目光裏一片的坦然。

  “眾生求存,相殘相食;放眼天下,誰不是妖?”

  “弱肉強食——”

  “才是此方宇宙,賦予眾生真正的至理。”

  放眼天下,誰——

  不是妖?

  見愁只覺得有些冷,也不知是因為此刻的傅朝生,還是因為他口中說出的這一番話,更或者,是因為某些撲面而來的、更大、更深的東西。

  而他在說完這些之後,那隱隱帶著幾分不甘的聲音,才重新低沉了下來,第一次真正地喚了她的名字。

  “見愁,我沒有錯。”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