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逆天鬥法
重頭寫過?
嗤。
秦廣王簡直要笑他不自量力了。
天地五行,輪回六道,此一族壽數最短,靈智最低,堪為五行之末,六道至微!
憑他也想撕碎祂改寫輪回?
那要將當年鏖戰上古的盤古大尊,置於何地!
別說是眼前這區區一隻蜉蝣,便是上墟仙界的仙王仙帝們來了,祂也不懼!
須知,到得此界,龍虎皆變蛇蟲!
縱他再有如何逆天的由來與驚人的本事,又怎能勝過本就是規則化身的祂?
原本這一場陰陽界戰,秦廣王並沒有想到會有這樣逆天而生的變數參與進來,所以才費盡心機借見愁的存在設了義莊一局,意圖將這變數牽制在遠處,莫壞了自己此刻大事。
誰能料,他不是變數。
真正的變數,是崖山那名女修,那名使傅朝生來到此處的女修!
一念及此的同時,祂感覺到了什麼,十二旒冠冕下的眼眸微微一眯,雙臂向半空中一展,寬大的袖袍撒開兩片深厚的陰影,手掌一展,天地間便轟然震動起來!
那是一種令所有人膽寒的力量!
虛空裏穿出了無數暗金色的光芒,像是一條暗金的長河,從極域惡土,從周遭城池,甚至從“蒼穹”盡頭那燃燒著的地心中來!
頃刻間就彙聚到了一起!
這一刻的秦廣王,終於與曾佇立在極域諸多城池中的那些雕像一模一樣!
在袞服冠冕之外,多了兩件東西。
一者是攤開的書簡,是為掌管六道死生輪回的生死簿;一者是修長的毛筆,是為圈魂命斷罪業的判官筆!
暗金的光芒飛湧,襯得祂威嚴萬分。
只抬了手指,輕輕那麼一筆勾下!
判官筆點在生死簿上,暗金的光芒瞬間轉為暗紅,竟像是血池水傾倒一般從筆尖流湧而出。
天地間一時千鬼呼嘯,萬魂慘嚎!
那是無窮盡的靈魂,想要在這判官筆點落的空隙裏逃出六道的輪回!
可秦廣王的筆,到底不是點向他們。
祂只是望著自鯤鵬背上向自己飛來的傅朝生,淡淡一笑,歎了一聲:“蜉蝣者,朝生暮死!”
僅僅這樣四個字罷了。
不管是在傅朝生自己的記憶裏,還是在蜉蝣一族的記憶裏,這“朝生暮死”四字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從來只是這一族上下蒙昧的不甘願,卻從未什麼威力。
然而今日這話,是從秦廣王口中說出!
祂是規則,祂是法典!
這一刻,便是真正的言出法隨!
“砰!”
筆尖落下的瞬間,像是解開了什麼古老的咒語,一行傳自遠古的文字,竟從生死簿上亮起,隨即炸出!
初時細小,繼而飛漲!
它飛速地旋轉著,竟如同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直接向傅朝生撲去!
看起來何等平平無奇的一式?
然而它帶來的偏偏是一種近乎於滅頂的恐懼!
只因這一行字不是別物,而是方才秦廣王所道出的那一句話本身!
朝生暮死!
蜉蝣之命!
傅朝生這化生自蜉蝣一族的存在,再如何逆天而為,也改不了自己本體乃是一蜉蝣的本質。
既是蜉蝣,就不該脫出此命!
凡逆天者,皆不能存於此界——這,便是規則!
根本不需秦廣王多言,傅朝生便知道這規則一旦降臨他身,將會發生何等的危險。
可他偏偏不能避開!
避得開一時,避不開一世,他不能不戰!
因為眼前的秦廣王便是他的對手,而其背後一定有更緊要的籌謀,若被他拖住時間,那他棄了見愁不顧強行襲來此處,便不具有任何價值和意義!
而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蒼白的面孔上幾乎沒有什麼屬於人的情緒,顯得漠然而冰冷,只有那一雙深墨綠的眼瞳裏,彷彿閃過了一抹燃燒的火光。
是怒火,亦是戰火!
淺淡的艾青長袍在風中飄擺,上面爬滿的青苔似的古舊圖紋,竟在那衣袍上如水草一般遊蕩,像是溯流返岸的江河遊魚,“嗡”地一聲,便震了出來!
秦廣王眼底,頓時劃過了一抹驚異。
因為這青苔似飛出的綠紋,在抛灑而出後,將化作了無盡紛飛的蜉蝣暗影!
太小了,以至於根本分辨不清。
當它們聚攏飛舞在半空之中時,只像是一片淺淡不一的青綠墨影。
分明一種脆弱的美。
然而,在它們呼嘯著投向那一行代表規則的金色古字時,這種脆弱,便成為了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壯!
飛蛾撲火,是赴死,亦是向光!
若說那一行金色古字本就是規則的一部分,本就是秦廣王的一部分,那這一片青綠墨影,便是蜉蝣願力的一部分,是傅朝生的一部分!
傅朝生逆天,秦廣王亦是逆天!
前者的存在是蜉蝣長生,違逆輪回法典規則;後者的存在是規則化生,在法典中未有任何載述。
此時此刻這一戰,完全不是什麼末流的術法之戰,而是一場逆天與逆天相爭的道法之戰!
從沒有什麼“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不爭個生死高低,誰敢自命“大道”?!
傅朝生的眼底,暗潮洶湧,昔日登天島上那紅日噴薄于海上之景,彷彿都倒映了進去,讓他擁有十足冷漠的妖性。
竟是悍然無畏,半分不停!
“嗡!”
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聲響,更不見周遭世界湮滅,只不過是金字綠影,在這千里亦咫尺的瞬息間,碰撞到一起!
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變化。
無法用肉眼分辨,卻給人以心魂的震顫,彷彿在那虛空裏產生了一種高於物、離於形的湧流。
形於外者,不過是那一道膨脹成金河的古字,頃刻間化為了塵霧,盡數落在那青綠墨影之上,眨眼如水銀瀉地,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而那一片青綠墨影,則瞬間崩散!
就像是被某種無法抵抗的運命所擊潰,然而卻偏有那麼一點一抹,一絲一縷,在極度的不甘不願甚而不忿之中,留存下來。
規則說,運命所系為天定,天定不可違!
可縱使法典上寫有一千一萬句“朝生暮死”,這一方天地,這元始星辰,亦孕化出他不死不滅姓傅名朝生者來!
誰言,規則不能打破?!
所謂既定之規則,存在的意義,不過是“破而再立”!
傅朝生非是以術法來應對秦廣王的法則,而是未閃未避,強行接了下來!
只那麼一刹,他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疾馳而來的影子,像是畫在紙上一樣,被光一照,竟變得虛幻了一些!
這分明是在秦廣王一擊之下遭受到了重創,被剝去了一部分由蜉蝣一族願力聚集起來的命力與妖力!
然而他並沒有消失。
既沒有崩散在這天地間,也沒有立刻化為塵灰,更沒有死亡!
相反,在這一擊過後,他身形雖然變得虛幻了那麼幾分,可雙目中的意志卻更為熾烈!
彷彿有一股火焰,在他內心深處熊熊燃燒!
那一道“朝生暮死”的法則,不是一盆冰水,能澆滅烈火,反成了一桶滾油,只會讓這火燒得更猛、更烈、更決絕!
“日出,我生;日落,我亡……”
“聞道則死,憑什麼?”
“若道讓我活不過一日,我必使日出永不落,日落永不出!讓天下無朝暮,無日夜!令時光永不流動,萬古長如一日!”
那是昔日他生於這世間,所立的誓言!
他又怎會懼怕這天地間的規則?
所生,便因這“朝生暮死”四字!正是有規則的無情壓迫,正是有六道輪回觸底的苦痛,才使蜉蝣一族聚生出他這樣一介怪物,一種超出輪回、永生不死的存在!
秦廣王的法則,使他痛,亦使他強;
使他苦,卻不能使他亡!
——生本逆天,怎肯順天而死?!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
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虛空裏那青綠墨影在為規則打入的刹那,便變得淡薄起來,在傅朝生從其中穿過時,便如清晨的霧氣一般,重新沾在了他的身上。
但再沒有原本的鮮豔濃烈。
他原本一身艾青的古舊長袍,竟像是忽然被水洗過了一般,褪去了原本青苔似的淡色,換成了雪一樣的白,如同被明光所照耀的飛羽!
這一刻的傅朝生,輕渺似一粒微塵!
連秦廣王都未能防備的塵埃!
雖不知少棘為何如此忌憚此妖,可祂實則並未將此妖放在眼中,只覺在祂規則下不過瞬息就能滅去的所在,誰曾想他在“朝生暮死”之鐵律下亦能不死!
再要制衡,便已經遲了。
幾乎是在他皺眉的同時,傅朝生便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竟直接向他眉心處伸出手來!
那是何等一種奇詭的感覺?
分明見著襲來的不過一粒微塵,卻如同面臨了無盡星辰;分明見著眼前的不過小小蜉蝣,掉進眼底卻好似成了萬類蒼生!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一滴水裏洞見宇宙!
誰言至微便不是至大?
堪得破至微,便堪得破至大。堪破了至短,也就堪破了至長。則朝生暮死,猶永生不死!
傅朝生的一雙手,毫不留情地探入了秦廣王眉心之中,頃刻間便感覺到那深埋的力量自其體內深處向他疾攻而來!
暗金的古字,瞬間順他手臂爬滿他身軀!
一眼看去,就好似他整個人都已被秦廣王束縛!
然而這一刻,他竟半分未退,只是扯開唇角笑了一聲:“規則是死的,可你卻是活的……”
不解不滅的,是死的規則,卻不該是活的秦廣!
既本未生,何不去死!
話音落的瞬間,秦廣王瞳孔已陡然放大,眸底終露出幾分最深最陰霾的壓抑,而傅朝生卻在這一刻萬頃妖力貫體,竟在秦廣王那無盡暗金古字的捆縛下動手,生生從祂眉心向兩側一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