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毛老爺子一開口，白錦灝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壓向他迎面襲來。

　　好在白錦灝從小在野外長大，警覺性比較高，預感到危險他的身體會主動做出防備狀態。

　　白錦灝也是個野慣了的人，向來都是他把別人壓得無力反抗，別人卻奈何不得他分毫。

　　倘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跟他一起瓜分地盤兒的族人，也不可能同意採用原始又簡單粗暴的方式比武。要知道有些城裡人，可是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

　　這些年下來，由於自身的實力足夠強大，白錦灝不僅在京城站穩了腳跟，他在國外混得也不錯。不管混什麼圈子，白錦灝都是橫著走的主，從來也沒吃過別人的虧。

　　而且，他少年時，又跟在侯老爺子身邊念書，學會了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

　　儘管白錦灝性格霸道，脾氣也不好，偶爾還會欺負人。可他為人做事卻很有分寸。所以，族長才那麼喜歡白錦灝，對他也是格外的縱容。

　　就連白錦灝叫囂著不許族長走進他的地盤，老人家也沒理他。

　　直到這一次遇見毛老爺子，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跟白錦灝正面杠上了。

　　毛家人跟熊家人還不一樣。

　　熊家是靠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累積了800萬年的古老基因。得到老祖宗傳承越多，幼崽也就越厲害。

　　幾乎每個幼崽兒一生下來，基因就決定了他們在家族中的未來。

　　而貓族的幼崽剛出生時，通常都很虛弱，就算成年了尾巴開始分叉，也未必能有多厲害。反而在過了壯年期，到了老年期，尾巴越來越多，才開始真正變得強大起來。貓族尾巴越多，精神力就越強大。

　　眼前這位毛老爺子，就是長了八條尾巴，第九條尾巴已經開始冒尖兒的老人家。

　　他現在老胳膊老腿兒的，講究個修身養性，自然不會輕易跟小輩們動手打架。只是，他隨便發動一次精神攻擊，那人基本上也就廢了，休息大半年才能慢慢恢復過來。這還是老人家心軟慈悲，沒下狠手。

　　也就是因為有了這麼一位老人家坐鎮，毛家人才能安安穩穩地在B市呆了這麼多年。

　　第一次面對這種強大的敵人，白錦灝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變得越發興奮起來。

　　他乾脆也不再藏著掖著了，完全釋放出自己的威壓，與此同時，他嘴裡還不忘說道。

　　“老人家，我今日不請自來，打擾您了。”

　　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力量十足，帶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霸氣。

　　這就是他給毛爺爺的一個挑戰書。

　　毛老爺子一看，熊家這個年輕的崽子，居然是個不怕事的，而且還這麼厲害，他心裡就覺得今天這事變得有點意思了。

　　老頭笑道，“既然你是個知道禮數的，以後要過來，最好提前打個招呼。”

　　就這樣，在這幾句看似簡簡單單的對話之中，實際上他們已經過了好幾招。一方要娶媳婦，一方要護孫女兒，說白了還是要看雙方的實力和誠心。

　　毛爺爺是鐵了心要給筠筠撐腰，定是不會讓熊家小子小看了筠筠，所以他下手可不算輕。偏偏那小子皮糙肉厚，似乎並沒有被傷到。

　　老爺子反倒開始對白錦灝多了幾分激賞。

　　同時，在這一來一往的交鋒中，白錦灝自然也就明白了，筠筠在毛老爺子心裡的分量。老爺子是真心把她當成親孫女看。

　　這樣一來，白錦灝也對老人家多了幾分尊重之意。

　　*

　　另一邊，站在灶台前的蘇筠筠，雖然也知道他們兩人在聊天，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兩人之間的對話，竟是說不出的奇怪。

　　傳到她耳朵中的聲音，雖然也能聽清是什麼意思，卻又有些含混不清，甚至震得她的耳朵嗡嗡響。

　　蘇筠筠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白錦灝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妹子的異樣，他連忙收回了自己身上的威壓，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會被毛老爺子的精神威壓所傷。

　　毛老爺子反應也很快，他迅速撤回了精神攻擊，忍不住抿了抿嘴。

　　白錦灝先是看向妹子，妹子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事。他這才一臉疑惑地看向毛老頭。

　　毛老爺子顯然卻並沒打算理他，反而笑著對蘇云云溫聲說道，“丫頭啊，今天，你這兒的好東西可真不少，咱們今天晚上吃什麼呀？”

　　他的聲音聽上去跟剛剛沒有任何區別，可實際上，他卻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撫梳理蘇筠筠的情緒。這也是他們毛家特有的本領。

　　毛老爺子平日裡總是喜歡跟蘇筠筠聊天，其實也是幫她梳理情緒。

　　果然，蘇筠筠聽了他的話，很快就緩和過來。她這才想起跟毛爺爺介紹小哥哥，順便說了犛牛肉和香豬腿兒的來歷。

　　毛爺爺笑眯眯地聽著她把話說完，這才瞥了白錦灝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至於這小子，其實你就不用給我們做介紹了。我跟他家爺爺也算是老朋友了。

　　那會兒，這小子剛從鄉下來B城，他們家裡曾擺了幾桌酒席，我老頭跟他們家也有幾分親緣關係，也在他家邀請之列。

　　只不過後來聽說，這小子左性，又野慣了，很是不服管教。後來，就被他爺爺送到國外念書去了。沒想到，這才幾年沒見，現在他也混得人模人樣了。”

　　白錦灝聽了這話，頓時就有點兒不高興。毛老頭分明就是故意在挖他的老底。

　　好在，他一直對妹子坦誠相待，也沒有隱瞞什麼，又樹立起了勤奮好青年的形象。不然的話，就沖老頭這一番話，妹子說不定會對他產生什麼壞印象呢。

　　果然，蘇筠筠聽了毛爺爺的話，不但沒有多想，反而對毛爺爺說道：

　　“灝哥，小小年紀就從老家來到B城，本來就頗多不適應，後來又遠渡重洋去外國念書。

　　也就是灝哥有毅力，有定力。不然其他人的話，別說讀到雙學位了，說不定早就自暴自棄的學壞了。

　　毛爺爺，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網上看見過相關報導，有些孩子小小年紀就被家長送到國外念書，到了國外，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學習上進，整天就知道買買買。”

　　聽了她這番話，白錦灝的嘴都要咧開花兒了。

　　毛爺爺自然是不太高興，可他又不好對自家小孫女亂發脾氣，只得狠狠地瞪了白錦灝一眼，又對小孫女兒說道。

　　“這樣吧，你在廚房裡先忙著。我也跟這個故人家的小後生出去聊聊天，敘敘舊。”

　　蘇筠筠自然是答應了下來。白錦灝本不想理這老頭，可是看在筠筠的面上還是答應了。

　　就這樣，毛爺爺和白錦灝一前一後，走出了廚房，來到了客廳裡。

　　毛爺爺一看就把這邊當自己家了，拿起了一個上面畫著狸花貓的卡通瓷杯子，就開始給自己沏茶泡水。

　　白錦灝坐在沙發上，剛想開口問老爺子和筠筠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老頭卻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轉到了喜劇頻道，電視裡很快就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把白錦灝到嘴邊上的話都給打斷了。

　　在笑聲的掩蓋下，老頭面色不善的看向白錦灝，壓低聲音破口罵道。

　　“你是野人麼，不懂規矩呀？哪有沒跟人家長輩打招呼，沒有過了明路，就私自跑到姑娘家裡來相親的？你可別以為筠筠一個人住在外邊，就好欺負。你要是亂來的話，我老頭怎麼也能治死你。”

　　老頭一上來就是放狠話，這完全就是撕破臉，赤裸裸的威脅。

　　可白錦灝聽了這話，非但不生氣，反而對老人多了幾分感激和尊重。

　　筠筠在蘇家，過得不好，親情關係淡薄。看得出來，她之前沒少受委屈。

　　倘若貓爺能把這份情意幫她補上了，對於筠筠來說，也是件難得的好事。

　　所以，白錦灝老老實實地看向老爺子，很誠懇地解釋道。

　　“事情還真不是向您想得那樣，現在這年頭大家都講究自由戀愛了。我也是想先追求妹子，等她點了頭，再正式向您提出相親的請求。您放心，我絕不會對妹子做半點無理的事。”

　　毛大爺聽了他的保證，心裡才算稍微痛快點。他嘴裡又念叨著。

　　“我老頭也不是不通情理，也不反對你們年輕人約會和正當交往。只是你小子哪能在正式見面第二天，就跑到人家姑娘的家裡來呀？”

　　白錦灝連忙又說道。“這還真不是故意的，我們本來約在外面見面，我給筠筠送過來一些東西。可沒想到，那個名叫蘇逸風的傢伙，把筠筠給截住了，還說了好多難聽的話，非逼著筠筠跟他回家去嫁給渣男。我把那個人趕跑了，又一看筠筠情緒實在不好，這才把她送回家裡的。”

　　“什麼，姓蘇的人？”毛爺爺聽了這事，頓時就炸毛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好好說說。”

　　白錦灝就把他在路上不小心聽到的那些事情，都跟毛爺爺說了。

　　毛爺爺氣得兩條眉毛都立起來了，他在客廳裡轉了兩圈。就又對白錦灝說道。

　　“行了，蘇家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老頭要親自來辦，我倒要看看蘇文彬那個混蛋，怎麼插手筠筠的婚事。那個不要臉的玩意，他也配？”

　　白錦灝聽了這話，自然是點頭答應了。

　　按照老家的習俗，他現在是個毛腳女婿。第一次登門到岳家來，自然要對長輩客客氣氣的。

　　這些規矩白錦灝還是明白的，自然也不可能像個傻小子那樣，主動去挑戰毛老爺子的權威。

　　*

　　很快，蘇筠筠那邊的晚飯就做好了，白錦灝站起身來，主動幫蘇筠筠端菜。

　　就這樣，其他肉菜和魚菜各占半張桌子，涇渭分明。

　　蘇筠筠坐在正中間，面前是一盤香豬腿。

　　白錦灝和毛老爺子一左一右，席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倒也相處得還算和氣。

　　只是，白錦灝一直在注意著蘇筠筠，只要是筠筠想吃的肉菜，他一定會仗著自己手長，動作俐落，先一步幫她夾過來。

　　毛老爺子一看，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靠溫柔小意勾搭小姑娘。老爺子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乾脆也給蘇筠筠夾了不少魚菜。

　　“筠筠，你不是最喜歡吃魚麼？多吃一點。”

　　說著又幫蘇筠筠夾了一塊白生生的氣鍋魚肉。氣鍋還是毛老爺特意找來的，今天蘇筠筠做得就是菌菇氣鍋魚。

　　也不用加特別的食材，就是講究“鮮香”二字，現殺的活魚放入氣鍋裡燉。

　　到了時間，打開鍋子一看，裡面的湯奶白奶白的，在那野菌的巧妙搭配下，味道又鮮又美。

　　蘇筠筠接過毛老爺子幫她夾的魚，順便也拿勺子給毛老爺子和小哥哥每人都盛了一碗魚湯。

　　又特意幫老爺子也夾了一碟子魚肉，還幫他調製了醬料，老爺子這才不生氣了。

　　就這樣，毛老爺子一邊蘸料吃魚，一邊喝著鮮美的魚湯，別提多滋潤了。

　　蘇筠筠胃口也算不錯，很快就把他們夾到碗裡的菜都吃掉了。接著，她就開始吃面前的那盤烤香豬腿。

　　毛老爺子吃著吃著魚，抬眼一看，就忍不住問道：

　　“那個豬腿有那麼好吃麼？你一直吃個不停。”

　　蘇筠筠卻笑道：”好吃呀，這個豬跟別的地方的豬都不一樣，屬於野生散養的小香豬，它的肉質嫩滑緊致，還帶著一股特別的芳香味。可以算是最好的豬肉了。”

　　說著，她又給毛老爺子夾了一些。

　　毛老爺子一嘗，肉質雖然不錯，做法卻有些粗糙，火候還有些過了。到底比不上這氣鍋魚湯好吃。也不知道筠筠這小丫頭到底想什麼呢？這麼喜歡帶著香味的小豬肉？

　　毛老爺子也沒多想，接著就開始專攻他的魚了。

　　另一邊，白錦灝的臉上，笑意就沒停過，那香豬腿明明就是他特意燒給筠筠吃的。

　　筠筠還真是捧他的場，早知道小姑娘這麼喜歡吃他做的菜，他剛剛真應該再好好露一手。

　　算了，以後還是要多練習，也好再做給她吃。

　　就這樣，白錦灝又偷偷幫著蘇筠筠，夾了好幾筷子香豬腿。

　　蘇筠筠就著米飯吃得格外香甜。

　　偶爾她和白錦灝目光碰到一起，兩人也會相視而笑，別提有多甜了。

　　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的孩子這般有默契，毛老爺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想知道，姓白的臭小子到底還要追他孫女追多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跟他提親？

　　*

　　吃完飯後，白錦灝不僅幫忙收拾了桌子，還非要留在廚房刷碗，又打發蘇筠筠先去客廳休息。

　　蘇筠筠本來還想拒絕。

　　毛老爺子卻說：“吃了這麼一頓難得的美食，他要洗碗你就讓他洗吧。不然的話，他心裡該過意不去了？”

　　沒辦法，蘇筠筠只得答應了。

　　後來，她悄悄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小哥哥高高瘦瘦的，長像斯文帥氣，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可一旦圍起圍裙來，進了廚房裡，他做這些家務事也是手到擒來，像模像樣的。

　　細想起來，這個人好像什麼都會做，而且還總是幫著她。

　　想到這裡，蘇筠筠心裡又有些發甜。她想著再砌上一壺好茶，等小哥哥幹完活就可以喝了。

　　毛老爺子卻突然說道。“你就別張羅好茶了，也不看看時間，都8點了。等他刷完碗，也該回家去了。”

　　“……”話雖然是這麼個理，可蘇筠筠卻覺得有些無情。

　　於是，她又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個沒用過的水壺，又去翻出了一些果乾，泡了一壺幫助消化的水果茶，準備給小哥哥帶回家去喝。

　　毛老爺子看著她，心裡多了幾分孩子大了，早晚是別人家的感慨。

　　他又沖著蘇筠筠招了招手。

　　“孩子，你過來，爺爺有話跟你說。”

　　看著他那一臉嚴肅的樣子，蘇筠筠乾脆就放下了手中事，坐到沙發上來。

　　毛爺爺這才溫聲問道：“聽說，蘇家人過找你了？”

　　蘇筠筠點頭道：“嗯，今天下午來的。”她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接著又忍不住問道。

　　“毛爺爺，您知道我媽和我爸爸的事情麼？”

　　毛爺爺微微垂下了眼睛，又說道：“你媽命不太好，遇見你爸爸就是她的結。我遇見你媽媽的時候，她已經大著肚子了。至於他們之間的事，你媽沒提過，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們成了鄰居以後，你媽媽就沒有跟你爸聯絡過。再後來她知道自己不行了，才去通知的你爸爸。

　　筠筠，你要記著你媽養大你很辛苦，可她卻沒拿你爸爸的一分錢，這房子也不是你爸爸給的。所以，你不用覺得你的出身，對不起誰，就算當初有人做錯了，也是你爸造的孽。

　　所以，你完全沒必要覺得自己比蘇家的孩子低人一等。下次，再有誰敢來你面前撒野，或者胡說八道，你就大嘴巴抽他！”

　　毛爺爺這話實在太霸氣，蘇筠筠被他嚇了一跳。

　　毛爺爺卻又開口說道：“而且，你媽在去世前，曾經找過律師，簽下了遺囑。蘇家又是敢鬧，那就法庭上見面。反正姓蘇的沒辦法左右你的婚姻。對了，當初你媽媽還給你留下一筆錢呢，既然你決定離開蘇家了，總得要回來才是。”

　　蘇筠筠更吃驚了，她甚至忍不住開口問道：“爺爺，您跟我母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毛爺爺一臉平靜地看著她，過了半分鐘，才開口說道：“就是幾十年的老鄰居，算是同村吧，我也是看著她出生的。在B城相遇之後，我看她一個女人實在不容易，平日裡就經常幫她一把。你小的時候，我還幫你換過尿布呢。”

　　“這樣呀。”蘇筠筠心裡忍不住有些失落。

　　她總覺得事實似乎並不只是這樣子，也可能是她太渴望親情了，所以總是希望毛爺爺就是她的親人。

　　毛爺爺低頭喝了一口茶，才開口說道。“放心吧，我會去找蘇文彬聊聊。到時候，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毛爺爺說這話時，微微沉下了臉。

　　蘇筠筠只覺得他身上的氣勢完全變了，不再是鄉村企業的退休老幹部，也不再是和藹可親的鄰居爺爺。反而更像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一代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