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ⅰYu天使與惡魔

　　“惡魔看上了天使。

　　為了得到天使的眷念，惡魔首先像人類一樣向天使懺悔自己的罪，但天使拒絕了本身為罪的它。惡魔很失望，它開始自暴自棄、不顧一切地獻上自己的禮物——即使造成了天使的困擾。無奈的天使只好逃離惡魔，卻沒有發現惡魔的真實意圖……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如你所見，童話啊。”

　　“我知道……”說話的少年很無奈地扶了扶眼鏡，苦笑地看著手中似乎被水浸過而顯得皺巴巴、年代久遠的畫冊。“所以說，為什麼給我看這個童話？”

　　“夏珥，我是戲劇文化社的部長。”無視少年苦笑的黑髮少女居高臨下地俯視少年。“而且，嘉年華快到了。”

　　已經隱約猜到少女要說什麼的夏珥，彷彿垂死掙扎般地哼出聲音：“……所以？”

　　“我要你當演這次嘉年華戲劇表演的主角。”女孩背光的陰影將夏珥籠罩，她挑起了夏珥手中的小冊子。“喏，大致劇本就是這個。”

　　“為——”

　　“不要抱怨說為什麼是你。”少女一眼看出了夏珥的想法，氣場全開。“第一，你很帥；第二，你有人氣；第三，劇本需要的是你這種陽光溫柔帥氣型，而不是那位'據說是'校草的那種娘娘腔小白臉；第四，青梅竹馬就是用來□□的！”

　　已經懶得和少女去爭討最後一點的夏珥苦惱般地揉揉眉心，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畫冊上。畫冊很薄，被水浸過的痕跡很明顯，邊角不時地有缺口。翻過來，泛黃的紙上用蠟筆簡筆劃了一個可愛的小天使，小天使下面是五顏六色的幼圓體的標題。

　　“……《Angel and Devil》……”

　　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的童話。

　　夏珥輕聲念著，翻了翻，有些疑惑地抬頭。“作者是誰？”

　　“不知道。”少女用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口氣這樣和他說。

　　“……好吧，你為什麼會用這個做劇本？”夏珥忍住扶額的衝動。“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童話的體系和思路，準確說，我不覺得它應該稱之為'童話'。”在他的認知裡，童話，向來都是用來誘使小孩產生美好幻想並使之產生不必要的善惡觀的工具——王子，公主，天使，是善；惡龍，巫婆，惡魔，是惡。“而且，它的下半部分呢？”夏珥將畫冊翻到最後一面，上面的內容在“惡魔的真實意圖”戛然而止，引人遐思。

　　“不知道。”依舊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回答。

　　“那麼，邢影離小姐，請問你用了多大的代價從書堆中翻出這個古董的……！”

　　“哦，那個啊。”被指名道姓的少女毫不在意少年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將肩上烏黑的長發撥到後面。“也沒費多大勁，只是一眼看過去，一種'啊，就是這個'的感覺。翻出來的時候就只有一半了。問過其他人，沒有人聽過這個童話——正好，這樣就不會擔心劇透了呢。”

　　邢影離黑色的眸子透著光亮。“劇情方面不用擔心，如果我們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要戲劇文化社幹P！”

　　“你確定會符合大眾的口味……？”

　　“孩子，”戲劇文化社社長拍著夏珥的肩，語重心長。“這年頭，流行的叫，非主流！”

　　“……好吧。”看到青梅竹馬眼中那勢在必得的光亮，夏珥放棄了掙扎，無奈中帶著寵溺。“我不確定能把惡魔演繹得完美……”

　　“你在說什麼啊？”邢影離抱著胸。“我有說過是你演惡魔麼？”

　　少年愣住。

　　“忘了說，夏珥，這次你要演的是——”少女黝黑的眸子對上少年的，帶著不容置疑。“Angel，學名天使，也就是俗稱的鳥人。”

　　有那麼一瞬間，夏珥的眼中閃過顫抖。他蠕動著唇，似乎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繼續話題來掩蓋他的無力。“……這是本世紀我聽到的最好的一個笑話。”

　　他大笑著，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般被逗笑。

　　“你不去找校草艾維同學——他不僅人氣高的離譜，而且'天使'這詞彷彿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呢——而找上了……我！？”

　　夏珥的話並沒有誇大。身為混血兒的艾維有著金子般的捲發和彷彿連上帝都偏心而作的臉蛋，再加上多金的標籤。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的人氣在入學短短幾週內到達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夏珥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夏珥用非常誠懇的語氣說：“偉大的戲劇文化社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您帶往醫務室的路——您的眼睛貌似出現了些小小的差錯……”

　　“你在質疑我的眼光？”

　　“不不不，是我弄錯了，其實出現瑕疵的是您的腦袋組織結構而非……”

　　“夏珥。”少女的聲音平板成一條直線，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好好，但是一般來說，都是純潔的女性天使和邪惡的男性惡魔才對吧。”夏珥突然興起不好的念頭，他的聲線開始走叉。“老大，你該不會想玩男女反串……吧？”

　　“男女反串？”邢影離抱著胸不屑地嗤笑。“那麼無聊的事情誰會去做啊。”在夏珥還沒來得及鬆氣的時候，他的青梅竹馬盪出女王的微笑。“那種劇情老掉牙了，要來就來男男相戀，那才是非主流的精髓啊~”

　　被震撼的夏珥小朋友只能仰望著眼前偉大的存在。

　　“好吧，惡魔的事先不說。”邢影離把玩著黑色的頭髮，語氣淡淡卻帶著堅持。“但是，天使必須你演。”

　　“……一定要是我麼？”

　　“……”

　　邢影離眼神複雜地註視夏珥，她剛要開口，卻被夏珥打斷。

　　“拿你沒辦法，好吧，我演。”夏珥揚起笑容，大刺刺地伸出3根手指。“報酬，3頓開封菜（KFC）。”

　　“成交！”有些意外地，平時簡直是鑽到錢眼裡的邢影離沒有再和夏珥討價還價。

　　“天使我認了。那，惡魔誰來演？”

　　“唔……目前還沒有合適的對象。”邢影離含糊不清地繞開問題。“雖然有一個極為完美的目標。”

　　邢影離向窗外望去，秋日午後的陽光將少女健康的皮膚照得瑞澤。

　　她說。

　　“最適合演惡魔的，當然是'惡魔'。”

　　突如其來的靜寂充斥在兩人間，沉沉地壓在兩人身上。窗外不遠處樹上的寒蟬孜孜不厭地叫著，無數細小的纖維在空氣中游盪。邢影離說的並不是廢話，夏珥知道她的意思，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沒錯，最適合演惡魔的，只能是“惡魔”。只是這個“惡魔”並不是虛構的幻想，而是確確實實存在於現實，和他們呼吸同一空氣的“人”。

　　NO.101100，代號“惡魔”。當今最著名的殺人犯，其一切資料，不詳。沒有人能說明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下，因為那人並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痕跡，再加上連綿不絕的偽裝犯罪，那些犯罪者們無不例外地抱著“只要把責任都推到'惡魔'身上就好了”“反正那些警察也只會以為是'惡魔'幹的”的心理屢屢犯案——即使他們最終都落網了，這也只是在那人血色的記錄上劃去幾道並不起眼的痕跡。

　　沒有人知道“惡魔”的目的，不是為了金錢，不是權勢，不是為了□□，這為苦苦追尋他的警察增添了前所未有的難度。“惡魔”完全是隨機犯罪，追逐他的警察只能一次又一次驚嘆於那人精湛的手法和技巧，並感到恐懼——只要看到“惡魔”的作案現場，就會深刻感受到對方那種將生命視為玩具的、只屬於神的漠然。

　　物極必反。即使絕大部分人都恐懼著“惡魔”，但依然有人向“惡魔”拋出了橄欖枝。有傳聞說某一政客願意花極大的代價邀請“惡魔”來家裡做客，更令人不解的是世界各地居然還出現了信奉“惡魔”的宗教。他們成群結隊地、痴迷地、極端地在各地□□，深情癡狂地呼喚著那個惡魔：來殺我吧，讓我死在您的手下吧，讓我進入您的地獄吧。夏珥曾經看到過一篇報導，上面有一張阿拉伯女孩的照片，對方那癡狂的神情讓他抗拒得想要嘔吐。

　　無論國籍，無論年齡，無論男女，無論種族，無論職業，無論理由，彷彿那人就是為了享受而殺虐的。對於這種恐怖的存在，膽小的人只能敬畏地稱之為——惡魔。“惡魔”已經成了天災，政府早已在大大小小的媒體上通告“惡魔”的存在及危險性，警告人們盡可能地最好自我保護準備——沒有能力預防那個人的行動，就像人類只能預知天災的危害而不能阻止。

　　現在的人可以不知道市長是誰，但必須知道“惡魔”是什麼。夏珥就是這許許多多人的其中一個，有著對“惡魔”植入腦海的畏懼，同時也有著只從傳聞中聽說過“惡魔”的不真切感。少年漫不經心地想，他永遠不會有機會和“惡魔”扯上關係的吧——這也是大部分人的心情寫照。

　　而現在，他對面的青梅竹馬發出了謎樣的宣言，讓夏珥在驚愕對方異想天開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邢影離的眼光。

　　“……的確啊，沒有人比'惡魔'更適合演惡魔。”夏珥扶了扶有些不適的眼鏡。“但是，即使是現實的'惡魔'，你也不可能抓到他來演啊。”

　　“嗯，所以我才煩惱啊，一旦有了適合的對象，想要找代替的就難了啊。”邢影離皺起了臉。

　　“如果你真的抓到'惡魔'來演惡魔，我想艾維絕對會讓我在3秒內從這個世界消失，讓他得以佔據天使一位——據說他也是那個傳說中的'惡魔'的狂熱粉絲呢。”夏珥不咸不淡地扯了個冷笑話。“於是乎，'惡魔'成了惡魔，'天使'成了天使，所以，你成了傳說。”

　　“……”

　　“話說你真的不考慮那個活生生的天使榜樣的艾維嗎，人家可是現成的哦，直接插上鳥毛就可以上台了……好吧好吧，那個鳥人位置是我的。”面對強權，夏珥不得不低頭。

　　象徵午休結束的鈴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啊啊啊啊……不管了，就先這樣吧。”邢影離伸了個懶腰。“到時候我會通知你來排練，禁止拒絕。”她邊說邊走向自己的位置，想起了什麼似地回頭補上一句。“對了，這個週五和周六還是老樣子吧？”

　　“恩，到時候麻煩你了。”

　　得到答复的黑髮少女滿意地回到座位，夏珥看著自己的指尖，有些過大的眼鏡緩緩滑下，彷彿隨時會掉落，露出少年沒有絲毫光彩的黑色眼珠。

　　……天使麼……

　　被黑色的碎髮所掩蓋，少年耳朵上早已癒合的傷口開始火辣辣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