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xxii Yu 真實
星期五。那個人並沒有來。
對方究竟是因為上盤的干擾而持怒到今天,還是玩膩了這個遊戲?這是警察們需要去煩惱的事情。夏珥只用乖乖的,乖乖地聽從他人,便皆大歡喜。
“夏珥。”蘇菲將夏珥送回小區,在夏珥下車的一瞬間像是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少年。“這個星期天是你學校的嘉年華吧?聽說你好像有節目。”
“嗯,有個戲劇表演。”
“那……歡不歡迎我呢?”
“這是在下的榮幸呢。”夏珥對蘇菲微笑地眨眨眼。
“說好了,週末如果可以的話會提早收工,我可不想在觀眾席上測量你的黑眼圈有多深。”蘇菲透過窗戶看向黑髮少年。“要好好休息啊,別以為自己年輕就抹殺自己的資本。”
“遵命,女王陛下。”夏珥行了個不倫不類的騎士禮。“那星期天在下就恭候女王陛下的大駕了。”
蘇菲咯咯地笑著:“哎,你演的節目是第幾場,叫什麼名字?”
“是最後一場,名字……”夏珥的眼睛轉為深沉,原本無機質的瞳眸更如同潑了墨般深不見底。“天使與惡魔。”
黑髮少年輕聲說道,像是不願打破一個魔咒。
五星期前,他還在和青梅竹馬調笑著要去抓惡魔來演“惡魔”。五星期後的今天,連想起那段回憶都覺得像是隔了一個世紀般的不真實。當初的嘲笑此時在譏諷現在自己,這算是惡魔聽到了召喚,帶著禮物來到了這裡……麼?
夏珥感到了突如其來的戰栗,對了,這是禮物……童話的前面說什麼來的?“惡魔”首先做的是是懺悔。懺悔?那麼,他能不能將那些預告電話理解成惡魔的告罪、罪的告白呢?
但是天使拒絕了。
“惡魔”說,可愛的天使啊,在此,我獻上我最真誠的禮物……
惡魔說,這是禮物呢。
接下來呢?……沒有接下來了,天使最後打倒了黑暗。這是少女的劇本。
聽到夏珥說出的名字,蘇菲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愕,她頓了頓,泛開了紅豔的笑容。
“好像是很有趣的故事呢。”
“恩。”
是挺有趣的,“惡魔”不是惡魔,“天使”更不是天使。
話題就此打住,夏珥正打算和蘇菲告別,卻聽到紅豔的女警突然叫了他一聲:“……夏珥。”
“恩?”
“不,什麼也沒有。”蘇菲勾起紅唇。“什麼也沒有。”
望著夏珥離去的身影,蘇菲唇角的笑容漸漸消失,車窗倒影出女警面無表情的臉。
她做了一件事,然後這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播下的種子,現在開出了豐碩的果實。
夏珥,是夏群聰和余荷的,親生兒子。
在當初的那件事中,妻子並沒有說謊,那次事件確實是未遂。而夏珥之所以會是被詛咒的金發藍眼,便要追溯到他曾外祖母那一代。19世紀末,被列強侵略的不僅是土地,夏珥的曾外祖母也是被侵略的犧牲者之一。當時的大家閨秀被洋鬼子玷污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整件事被隱瞞得死死的,所幸後來生出來的孩子都是地道的黑髮黑眼,於是屈辱的歷史被抹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而夏珥,就在這個悲哀的背景下出生了。
夏群聰和余荷均是心高氣傲的倔強性格,極其好面子的他們不會更改自己下的決定,只會固執地去遵守。真實會因為主觀者的臆想而改變形狀,如果一開始就是錯的,卻被絕大部分人所接受的話,那個錯誤便會成為真實。對於夏珥來說,他的“真實”是:他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真正的真實弱小得可憐,而它此時卻掌握在蘇菲手裡。要把真實交給少年嗎?紅豔的女警靜靜地思考著。
想想吧——如果將真實給了那個家,少年的假便會成了真正的家,更會讓少年擁有自己的人格——那名少年並沒有人格,這是蘇菲不久前註意到的事。即使偽裝得很好,卻能發現少年對生命感到漠然。對於少年來說,他不在意自己面對的是惡魔,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因為即使被拿去當成活祭死了,也不會有家人為他而傷心。然而一旦形成家後,真正的家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親人面對惡魔的,少年再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聽話”。
蘇菲扯了扯嘴角。所以,為了使擺在棋盤上的少年乖乖聽話,她便要抹殺掉少年的幸福麼?
……這是沒辦法的事吧,與她對弈的可是惡魔,已經被神化的強大存在,她必須使用一些手段保證自己的勝利……不,是保證自己與那個人站在同等的地位進行對弈。
彷彿為了說服自己般,紅豔的女人用手肘遮住了眼睛,靠在駕駛座上低低地笑著。
——這樣抹殺別人幸福的她,與惡魔有什麼區別?
……Father,Father,Father,tell me how to do with it?(父親,我該怎麼辦……?)
蘇菲徬徨得如同一名迷路的小孩。真實如同太陽一般,緊緊抓住既不能為別人帶去溫暖,更會灼傷自己,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真實灼燒殆盡了。
“我會告訴他的,會告訴他的。等到事情結束後,我會將真相告訴夏珥,這可以成為最棒的禮物。”紅豔的女人喃喃自語:“所以,原諒如此罪孽深重的我……”
如果她知道未來的齒輪是那樣轉動的,那她還會不會選擇將一切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