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玄一再次回到小廣場的時候，戚秦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鎮子裏的守衛還在那裏。

　　季玄一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穿輕甲的身影，他下意識地走到戚秦剛才對話的那個npc跟前，開口問：“剛剛那個人跟你說了什麼？”

　　npc當然是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面對玩家的搭話，他們只有一個回答：“你好，請問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季玄一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真是被刺激傻了，居然會找npc問這種問題。

　　冷靜，冷靜……

　　季玄一深呼吸了一下，一回頭，就發現剛才自己找了一圈的戚秦正從另一條路朝小廣場這邊走過來。

　　季玄一看見了戚秦，戚秦當然也看見了季玄一。

　　季玄一下意識地擺出防禦的姿態，沒想到戚秦看見他之後，居然鬆了一口氣。

　　這是個什麼反應？

　　季玄一發愣的時候，戚秦已經走到他跟前來了。

　　和季玄一想像的截然相反，戚秦朝他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表情，說道：“抱歉，剛才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季玄一：“……”

　　這下子季玄一可以確定了，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戚秦。

　　三年，不是三百年，這麼短的時間內，戚秦那個囂張跋扈的二世祖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季玄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說道：“你是戚秦的雙胞胎兄弟？”

　　對方一愣，說道：“我就是戚秦。”

　　“不可能！”季玄一下意識地叫道。

　　看見對方露出的困惑表情，季玄一才收斂了一點，輕咳一聲，說道：“你要是戚秦，不可能不認識我。”

　　被人把腿打折，還饒了兩顆後槽牙，以戚秦的性格，至少要記上季玄一五百年，但對方這個態度，明顯就是不認識他。

　　戚秦果然愣住了，說道：“我確實不認識你，但我也確實是戚秦，不過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

　　雖然對方咬死了自己就是戚秦，但季玄一已經確定他和自己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了，當下態度也變得稍微好了一些，說道：“問吧。”

　　戚秦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忙問道：“這是哪里？”

　　這種問題？季玄一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新木小鎮。”

　　“新木小鎮？這裏離華山有多遠？”

　　“哦，華山的話——等等，華山？”季玄一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戚秦點了點頭，朝季玄一拱手道：“我奉師父遺命，前往華山……”

　　季玄一：“……”

　　發現季玄一表情不對，戚秦遲疑著沒有把話說完，問道：“怎麼了？”

　　季玄一一臉冷漠：“你在耍我嗎？”

　　“啊？”戚秦莫名地看著他。

　　季玄一咋舌，剛想讓這滿口胡話的傢伙滾蛋，卻突然眉頭一皺，想起了戚秦身上的種種不對勁。

　　一個可以說是滑稽的想法闖入他的腦海。

　　季玄一皺著眉頭伸手去抓戚秦的胳膊，戚秦下意識地躲開了，季玄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說道：“別躲！”

　　戚秦的動作一頓，不知怎麼的，竟然真的乖乖的沒有動了。

　　季玄一抓起他的胳膊，發現他的手上還裝備著手套，脫不下來，便直接問道：“你的手心是不是有一顆痣？”

　　那是他當面把原來那個戚秦摁在地上打的時候看見的，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的話，這個戚秦應該不一樣才對，沒想到眼前這個戚秦愣了一下，居然點了點頭。

　　季玄一困惑地眨了眨眼，喃喃道：“不對，不對啊……等等，你確定這是你的身體嗎？”

　　戚秦怔了一下，緊接著，他臉色一變，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用力掙脫季玄一的手，慌亂地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護甲卸了下來，露出蒼白細瘦的手腕，隨後瞪大眼愣在了原地。

　　見對方半天沒有反應，季玄一皺眉拍了拍他：“喂？”

　　戚秦終於回過神來，臉色鐵青地看著季玄一，聲音中帶著不明顯的顫抖說道：“我沒有這麼瘦，這不是我的身體……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哪里？我怎麼了？”

　　季玄一眼角一抽，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見戚秦精神不穩，身影也開始虛幻，多半是被安全儀器檢測到了情緒起伏較大，要被強行切斷遊戲了。

　　就這個戚秦這模樣，要是真跟他想像中的一樣，還沒去過現實世界，現在被強行彈出去，多半是要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季玄一一把抓住戚秦的手，動作僵硬地箍住他的肩膀，對他道：“喂！你這人……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來，跟我學深呼吸，呼——吸——呼——吸——”

　　戚秦整個人都十分僵硬，他想要甩開一切，逃離這裏，但他又知道，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有季玄一能夠幫他。

　　戚秦如同溺水之人一般，下意識地抓緊了身邊的季玄一，跟著他口中的節奏呼吸，不一會兒，竟然真的慢慢冷靜下來了。

　　季玄一死死地盯著戚秦，直到對方沒有像投影一樣身形虛幻了，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緊張之下，死死地摟住了他的腰。

　　季玄一有點彆扭，但想想對方剛剛經歷過的事情，也就不怎麼計較了，淡淡地問道：“冷靜下來了嗎？”

　　戚秦突逢大變，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戚秦這樣子真不像演出來的，更何況再厲害的演員也不至於讓遊戲中的安全系統有這麼大的感應，雖然匪夷所思，但季玄一還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直接問道：“你是怎麼到這來的？你來之前做了什麼嗎？”

　　戚秦箍著季玄一，也不記得要撒手，努力回憶著道：“我，我什麼都沒做，只記得在上山的時候發生了地動，我只好先在一個廢棄的草屋裏過了一夜，睡了一覺，一睜眼，就站在這裏了。”

　　季玄一：“……睡了一覺？”

　　如果這個戚秦在他原來的世界裏什麼都沒做的話，難不成是遊戲倉的鍋？但是《域》這款遊戲在國外已經推出了半年多，好像沒有聽到過類似的消息。

　　不過現在除了遊戲公司是不是要攤上大麻煩這件事之外，還有一個問題。

　　原來那個戚秦是否還活著？是因為原戚秦的死亡才導致這個戚秦來到這裏，還是兩個人進行了交換？

　　可能牽扯到一條人命，季玄一第一反應是要不要先報警，可是這種事情，報警似乎也不能解決問題。

　　季玄一抬頭，發現戚秦正臉色蒼白地看著他，漆黑的眼裏有不明顯的水光。

　　戚秦那張臉其實也還湊合，就是配上這樣的表情有點怪怪的，季玄一想著，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不過很快，他又清醒過來，想了想，對戚秦道：“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想想辦法，馬上回來。”

　　戚秦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季玄一便消失在他眼前。

　　季玄一下了線，打了一通電話，半個小時之後，又爬回了遊戲倉。

　　上線之後，戚秦果真還在原地等著他，不過看樣子，應該消化得差不多了，季玄一也不顧慮許多了，走上前去直接道：“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你應該能感覺到吧？”

　　戚秦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確實早就有感覺了，不論是只會說車軲轆話的當地居民，還是季玄一被他砍了一劍之後又完完好好的出現，又或是對方剛才突然的消失，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裏不是什麼他起初以為的異國番邦，而是另外一個世界。

　　“不過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這裏不是現實世界，而是遊戲世界，現實世界的情況比這裏估計還難以讓你接受。”

　　聽到這裏，戚秦抬眼看向季玄一，勉強笑了笑，說道：“抱歉，剛才讓你見笑了，不過我已經有了準備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狼狽了。”

　　季玄一看了他一會兒，發現雖然臉長得一樣，但是他對這個戚秦的感覺還不錯。

　　戚秦坐在小廣場邊緣的臺階上，半人高的大劍擱在他膝頭，季玄一在離他遠一點的地方也坐了下來，說道：“我推測你會來到這裏，可能是這個遊戲的原因，所以想辦法給了遊戲公司一個消息，如果真的是他們的錯誤，他們會想辦法把你送回去，不過不一定能成功，這個你可以理解嗎？”

　　戚秦目光微動，好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季玄一便繼續道：“等結果出來了，你能不能回去，他會不會回來，之後到底該怎麼辦，就都知道了。”

　　戚秦想了想，說道：“我無牽無掛，論劍之事於我而言也只是任務，什麼時候去都行，倒是可以等，但你說還有現實世界，那麼這個和我同名的人的家人呢？”

　　季玄一愣了一下，他獨居久了，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好半天才皺著眉頭說道：“我記得他家裏好像只有父母？”

　　戚秦沒有說話，季玄一想了想，又說道：“這件事本來跟我沒什麼關係，你要怎麼對他的父母說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要是想把事情真相告訴他們，那就告訴好了，要是擔心被找麻煩，想瞞著的話……”

　　說到這裏，季玄一看了戚秦一眼，發現對方一臉糾結，眉頭也擰成了一團。

　　季玄一忍不住抬了抬眉角，說道：“要是想瞞著的話，你就說你又被姓季的打了，不想理人，態度蠻橫一點，他爸媽把他從小慣到大，不會追問的。”

　　戚秦遲疑著應了一聲，後知後覺道：“又？”

　　季玄一：“咳……這個不重要，你現在肯定很焦慮吧？我以前有個心理醫生，煩得很，但是用的方法還不錯，下線之前我跟你聊聊天，你冷靜一下。”

　　其實戚秦是個江湖人，雖然事態有點超乎他的認知，但他的適應能力還是不錯的，等季玄一上線的這段時間裏，情緒已經調整的七七八八了，對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也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面對季玄一的好意，他還是十分配合地和季玄一聊了起來。

　　不過季玄一很少對人這麼貼心，還連心理醫生的辦法也掏出來用，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就沒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