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探班

　　賢妻邰行來探班的時候，正好碰上周藝和蔣堯的單獨感情戲，李從一暫且休息，躲在一邊背臺詞。

　　其實李從一的臺詞背得差不多了，但他煩老有人跟他打聽改劇本的事，明裏暗裏都很八卦。

　　李從一索性找個無人的走廊，斜靠在柱子邊，半邊身子懸在欄杆外，一隻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院子裏的草，眼睛閉著，悠閒地曬太陽，劇本攤開放在胸口，口中念念有詞，擺出請勿打擾的樣子。

　　要是俯上去仔細聽，隱約聽得出幾句京劇腔調：“啊，在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面朝……”

　　沒想到就這樣，還有人沒眼力勁地靠過來。

　　那人走到李從一身邊，站定，故意說：“該不會是借著背臺詞的名義在偷睡吧？”

　　然後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推了李從一肩膀一下。

　　李從一也不睜眼，順勢往外邊倒去。

　　那人嚇了一大跳，以為李從一真的睡糊塗了，急忙伸手去拽。

　　李從一嘻嘻一笑，抓住那人的手腕，自己一腳踏在院子裏站穩了，卻把那人給拽到了欄杆外。

　　要不是那人的另一隻手死命圈住柱子，肯定摔個狗啃泥。

　　邰行破口大駡：“好心來看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叫你侮辱我作為演員的職業修養。”李從一拍拍手，撿起掉了的劇本。

　　他跟工作人員打過招呼，說有朋友來探班，邰行這才暢通無阻地直達李從一所在。

　　邰行翻白眼，又忍不住打量李從一：“別說，你這個造型還真像回事，比照片上還好看。和上回《劍指蒼穹》你演的王小二，完全不像一個人。”

　　“把你臉上塗六七層深色粉底，再披上塑膠質感的衣服，看上去也會完全像是兩個人的。”李從一撇嘴，往事不堪回首。

　　《劍指蒼穹》就是李從一當初的第一部 古裝劇，製片人潛規則不成施加報復，弄得他造型奇醜，露面就死。

　　不過提及此，李從一忽然冒出個想法：“話說我們第一次合作就是在《劍指蒼穹》吧？”

　　邰行點頭：“如果作為群演，只打過半分鐘的照面，這也算合作的話。”

　　“當然算。等以後我們倆功成名就，這半分鐘的照面可是要作為經典片段永流傳的。”李從一笑，“有沒有興趣在我這部劇裏客串一把？以後又是一段佳話。”

　　“行啊。”邰行也來了興致，“不過出場的角色是不是都安排好了，我臨時客串能行嗎？”

　　李從一神秘微笑：“估計現在導演對我正心虛呢，這點小要求他不會不答應的。”

　　李從一翻開劇本，找到今天會拍的場次，看有沒有角色適合客串的。

　　“呀，這個不錯。”李從一指著，“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

　　“去你的。”邰行沒好氣。

　　“這也不錯啊。”李從一大喜，“調戲江浸月的紈絝子弟，被我揍掉半條命。不過江浸月是周藝演的，我怕你不敢跟她對戲。”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邰行不屑一顧，“我又不是被拒絕的那一個，我看不敢和我對戲的是她吧。”

　　忽然他們身後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哦，是嗎。”

　　邰行嚇出一身冷汗。

　　李從一回頭，賣乖地甜甜一笑：“周藝姐，你拍完了啊？”

　　周藝抬高眼珠子，意有所指地說：“難怪早上出門聽見烏鴉叫，原來是今天犯小人。”

　　邰行撇撇嘴，小聲道：“鋼筋水泥小高樓，哪來的烏鴉。”

　　周藝立即冷冷地掃射他一眼，忽然又親切地笑道：“這不是老同學嗎？好久不見，過得怎麼樣啊？”

　　“一般。”邰行謙虛地說，“最近接了個科幻電影男一號，馬上要赴國外取景拍攝，一段時間回不來，所以臨走前特意來看看從一。”

　　“哇。”李從一惡寒，“你們演藝學校的同學都這麼戲精嗎？”

　　周藝和邰行齊齊瞪著李從一：“你別說話！”

　　李從一舉手投降：“估計馬上該我的戲份了，我走了，你們老同學繼續敍舊，別理我。”

　　“等等。”周藝喊住他，“剛剛我不是聽你說，某個人要客串嗎，怎麼，不敢了？”

　　邰行憋著一口氣，愣是沒說敢還是不敢。

　　周藝冷笑：“我就知道，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會退縮。”

　　邰行一觸即炸：“上就上，誰怕誰啊。”

　　果然劉向東對李從一心懷愧疚，十分乾脆地答應了讓邰行客串，立即叫造型師去給邰行準備。

　　這一幕戲，是男女主以及江潯陽三人來到新的城池，尋找星辰本源者，在酒樓打聽時，遇見當地有名的紈絝少爺。少爺自然一眼就相中了江浸月的美貌，果斷調戲之。

　　江潯陽怒起，把這人打了個半死。當然，這場戲不是表現江潯陽的英勇，而是突出他的囂張跋扈，借著幾分本事就下手沒輕沒重，不把人命當回事。江浸月都出聲阻止，江潯陽偏也不聽，結果惹毛了少爺背後的勢力，又是一堆麻煩，然後由男主齊成歡出面將爛攤子收拾得漂漂亮亮。

　　邰行搖身一變，成了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一把摺扇搖啊搖地附庸風雅，簡直就是把“敗家”兩個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腦門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劉向東眼前一亮，這人還挺有演技。

　　難怪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劉向東不得不承認李從一和他朋友都算得上娛樂圈內少有的實力與偶像共存派，而且不在乎螢幕中的角色形象。

　　就說李從一吧，劇本那樣子，劉向東自己都覺得抱歉，偏偏李從一還用了心思去演，把十分壞的江潯陽演出了十二分的猥瑣。

　　劉向東都看不明白這人了。

　　場記板打出清脆的聲音，攝像機開始記錄。

　　邰行本坐在酒樓摟著唱曲的小姑娘，忽見江浸月三人從外走進來，眼神火熱，毫不猶豫地推開小姑娘，晃著摺扇拉著他們的去路：“三位眼生的很，是從外地來的吧？”

　　蔣堯飾演的齊成歡不欲多惹麻煩，勉強應付幾句。

　　邰行看也不看他，只色眯眯地盯著江浸月，摺扇一頂她的下巴，道：“這位姑娘長得好俊俏，不如和我回家做我的美嬌娘，何苦東奔西走受勞累呢？”

　　周藝緩緩地抬頭，看著邰行，平靜地說道：“好啊。”

　　邰行一愣。

　　劉向東傻了。

　　蔣堯和李從一也傻了，劇本不是這個走向啊，不該江浸月好生勸說，少爺不聽，江潯陽逮著機會大打出手嗎？

　　偏偏周藝氣場穩如山，一點兒也沒有說錯臺詞的覺悟。

　　劉向東也不知該不該叫停。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幸好李從一機智，大喝一聲：“你給阿月下了什麼迷魂法？”喊完，就朝邰行撲了過去，拳打腳踢。

　　尷尬一幕被插科打諢了過去。

　　邰行艱難從李從一手下逃生，看著周藝的眼神有點兒複雜，不滿道：“你怎麼不按劇本來？”

　　周藝表情淡然：“故意試試你的臨場反應。以為好幾年不見，你的演技有多大長進呢。結果還不如李從一一個新人機靈。”

　　邰行吃了個暗虧，很不爽。

　　這一條當然不算數，又重新拍了一次。

　　好在周藝沒再臨時起意，弄什麼老同學的考驗。

　　就是連累邰行又被李從一揍了一頓。

　　這條過了，邰行跟死裏逃生一樣，趕緊把李從一拽走，對周藝避之唯恐不及。

　　李從一還奇怪呢：“你跟周藝怎麼回事啊？舊情未了？”

　　邰行表情痛苦，不堪回首，立即換話題：“我還想問你呢，你的人設怎麼回事？怎麼揍我的時候，不像英雄救美，像是狗咬狗。”

　　李從一立刻露出同款表情，同款切話題：“別說了，我們拍個照發微博。”

　　陳岱川最近心情不是很美好。

　　說起來有點難堪，他居然連續幾天做夢都夢到了李從一。

　　有時候夢境像是在南宣，有時候像是隨便一個朝代，總歸是紅牆碧瓦、畫戟朱樓的宮闈故事，夢裏其他人多是面目模糊、看不清楚，只有李從一的臉是明朗清晰的，穿著他定妝照上的衣服，言笑晏晏。

　　一個男人總是夢見另外一個男人，說出去恐怕不大好聽。

　　陳岱川知道外界說他是同性戀的八卦新聞曆久彌熱。畢竟他出道這麼多年來，別說女朋友了，連緋聞都沒有傳過。

　　如今三十歲，而立之年，明面上的感情史一片空白，由不得人不懷疑。

　　但陳岱川知道他並不是。

　　要陳岱川自己來定性，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個無性戀。

　　其實任由誰像他那樣，經歷過權力角逐的巔峰，死過一次，再醒來是滄海桑田的千年後，怕是對很多事都會改變想法。

　　愛情這種有點浪漫主義的東西，陳岱川提不起興趣。而現實也沒有逼迫他結婚的壓力，他就更沒打算讓外人插足自己的生活。

　　那為什麼要頻繁夢見李從一？

　　陳岱川也說不清楚，工作間隙，他沉思了好久，鬼使神差地拿過手機，搜了下李從一的微博。

　　李從一正好發出動態不久：某人@邰行來探班，攛掇他客串了一個角色，被我打的那種[壞笑]。

　　還配了一張他和邰行的自拍，兩人都穿著古裝，都是帥的。

　　底下評論已經很多了，最高點贊的是一條由衷的感慨：一個是在你落難時不離不棄，一個是在我發達時不舍不忘。這樣的感情真好。

　　陳岱川望著那張照片入神，在有旁人作對比的時候，古裝李從一給他的感覺就更加微妙，似乎有點兒親切。

　　陳岱川敲敲手機螢幕，思索良久，終於拿座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安排一下，我這兩天要去劉向東劇組探班。”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陳岱川的年齡設定，本來定的是32歲，成熟有魅力。後來算算時間軸，不成，略老，改年輕一點。

　　PS：“啊，在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面朝……” 出自京劇《貴妃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