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借勢【倒V開始】

　　劉向東被李從一的回答噎到了，深呼吸幾次才說：“你的手機在劇組被偷，我是監管不到位，劇組可以從其他方面給你賠償。但隨意改劇本這種事，我不能接受，要是每個人都這樣，劇還怎麼拍下去？”

　　李從一淡淡地道：“那一開始劇本不也因為某個人隨隨便便就改了。”

　　劉向西心虛地別過頭。

　　劉向東底氣開始不足：“當時還沒開工，改劇本是編劇一定程度上的自由。但現在我們都拍攝這麼多了，前前後後的場次都拍過，要是還隨便改劇本，打亂拍攝進程，會造成很嚴重的資源浪費……”

　　李從一狡黠一笑：“我保證不浪費拍攝資源。”

　　劉向東皺眉：“什麼意思？”

　　李從一說：“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並沒有大改劇本，只是稍微加了點戲，我可以保證拍過的鏡頭一條都不會浪費。”

　　劉向東狐疑地看著李從一，似乎難以理解他的意思。

　　李從一朝劇本呶呶下巴：“你們看看就知道了，不用全看完，看開頭的幾場戲應該就差不多能領悟。”

　　劉向東和劉向西對視一眼，滿是不解，坐了下來，頭湊在一起看李從一給的劇本。

　　李從一特別貼心地在他加的戲份上做了底色標注，兄妹倆一眼就能看到。

　　的確如他所說，一看開頭，經驗豐富的劉向東兄妹立刻就明白了李從一的意思。

　　劉向西把劇本往後翻了翻，可以說，她寫過的文字一個都沒有少，李從一只是在她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內容。

　　然而這已經足夠讓江潯陽整個人設都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並且讓拍攝過的鏡頭資源一秒鐘都不會浪費。

　　劉向東沉默下來，神情若有所思。

　　劉向西看了哥哥一眼，面色發白，猶豫幾秒，她咬咬唇對李從一說：“我不同意。”

　　李從一笑了起來：“你為什麼不同意？”

　　劉向西甚至不敢看李從一的眼睛，只盯著腳尖，語氣堅定：“我是編劇，我寫的東西只有我自己能改，我不允許別人隨意增減。”

　　劉向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認了站在妹妹那一邊。

　　李從一了然地點點頭，背著手在兩人面前走了一圈，才笑道：“你們知道陳岱川和我是什麼關係嗎？”

　　劉向東一驚：“陳董？”

　　李從一說道：“上回他來探班時，和我說了好久的話，你們應該看到了吧？”

　　劉向東眼神複雜，他那時專注拍戲，沒注意到，但後來也聽劇組其他人說起過。

　　李從一帶了點耀武揚威的得意：“你們就一點不好奇，陳岱川為什麼偏偏和我說那麼多？”

　　劉向西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反駁道：“你別想拿陳董壓我們，那只是陳董避涼，正巧走到你身邊而已，我都看到了。”

　　“是嗎？”李從一笑得溫柔，讓劉向西渾身一哆嗦，“你在開機前把我的角色人設改得面目全非，我可還沒向陳董告狀，你確定不亡羊補牢一下？”

　　劉向東理智地思考了一會兒，也覺得李從一在狐假虎威，但還是退一步地說道：“即使是陳董，也會給我們極大的拍攝自主權，不會隨意干涉我的拍攝進程。”

　　“那是一般情況。”李從一說，“要不，我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特殊情況？”

　　劉向東和劉向西都沒說話。

　　李從一微笑，拿出新買的手機撥出去一個號碼，還特意開了外音，“這是陳董的私人聯繫方式，不知道你們有沒有？”

　　鈴聲響了幾次後很快就被接起：“李從一？找我有事嗎？”

　　的的確確是陳岱川的聲音。

　　劉向東兄妹倆下意識地身體一僵，跟心虛的員工聽到老闆聲音差不多反應。

　　李從一笑著給他們拋了個眼色，才對著手機喊道：“陳老闆，你知道我在《神魔記》裏演的角色嗎？”

　　“嗯，知道。”那邊陳岱川也才到公司沒多久，聲音還帶著清晨的慵懶，“我特意給你挑的，雖然是男二，但人設很不錯，深情、隱忍，你出道得太快太虛，這個角色能幫你把人氣穩下來。”

　　完了。

　　劉向東心裏冒出這個念頭，深情人設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他沒想到，總公司的董事長居然會知道他一個配角的人設。

　　這事不用李從一告狀，等劇播出來，陳岱川就知道得明明白白。

　　要是以往，劉向東還不至於這麼慌張，他對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很清楚，別說改劇本了，只要理由正當，臨時換演員都是可以的。

　　但沒聽人陳岱川說嗎，這角色是他特意為李從一挑的……

　　什麼人，還得董事長特意挑角色啊！

　　李從一露出早有所料的笑意，他就知道當初陳岱川第一次把盛千柔的渣劇本看也沒看就塞給他，肯定心有愧疚，這一次再指定角色給他，最起碼也會過問一下基礎的設定。

　　似乎是李從一沒立即回答，陳岱川就主動問道：“怎麼？演這個角色遇到困難了？”

　　那邊傳來沙沙沙的細微聲音，接著陳岱川說：“我這週末有空，你可以帶著劇本來找我，我指點你一下。”

　　原來沙沙沙的聲音是正在翻日程。

　　頓了頓，陳岱川又說：“要是你拍戲不方便的話，我去劇組找你吧，但別跟人說，我怕引起騷亂。”

　　其實陳岱川對古裝李從一還有點沒死心，要是能借著指點的名義，讓李從一換上古裝和他對對戲也不錯。

　　劉向東和劉向西緊張地握住了對方的手，這展開，有點不同尋常。

　　李從一將兄妹倆的表情收在眼裏，這才施施然說：“不是演的問題，是我想改劇本。”

　　“胡鬧什麼。”陳岱川說，“你們的劇拍了這麼久，劇本怎麼可以說改就改？”

　　劉向東頓時領悟個中深意，這要是劇還沒拍，估計就讓李從一想改就改了。

　　李從一笑道：“改的部分不會影響到已經拍攝過的鏡頭，也不會對整體拍攝造成大的影響。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導演和編劇，他們也都這樣覺得呢。現在他們就在我身邊，我把手機給他們。”

　　李從一把手機遞到劉向東面前。

　　劉向東情緒複雜地看了眼李從一，咽口唾沫，艱難地開口：“陳董，您好。”

　　“劉導？”陳岱川應道，“你們半途決定改劇本？”

　　劉向西緊緊地捏住了哥哥的手，泫然欲泣。

　　劉向東神色變幻不定，一邊是李從一意味深長的笑，一邊是妹妹的幸福，另一邊又是董事長的等待。劉向東感覺遇到了一生中最難以抉擇的三岔路口。

　　“喂？”陳岱川半晌聽不到答復，猜測道：“劉導，是不是李從一非要改劇本，讓你難做了？”

　　“不是！”劉向東終於咬牙說道，陳岱川剛才那一句話明明在指責李從一，但哪有半點指責的意思，更像是家長的語氣啊。

　　劉向東心裏通透起來，站穩了隊說道：“我們都覺得改劇本比較好，改後的劇本也不會耽擱拍攝。”

　　陳岱川輕笑：“你是總導演，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既然覺得改比較好，那你們就改吧，不用和我彙報。”

　　“謝謝陳老闆理解。”李從一說了幾句客套話，將電話掛斷，笑吟吟地看著劉向東和眼眶發紅的劉向西，“那我回去繼續背新劇本了。”

　　劉向東複雜地呆立著。

　　“對了。”李從一又道，“這事兒還是不用和蔣堯說了，反正我改的劇本和他都沒有關係。”

　　李從一一走，劉向西著急地說：“哥，真的要改嗎？”

　　劉向東歎氣：“現在這個情況，不改還能怎麼辦？”

　　“可是……”劉向西眼眶發熱，“江潯陽的角色改成這樣，蔣堯他就一點優勢都沒有了。”

　　劉向東恨鐵不成鋼：“這個時候你還想捧蔣堯就是害了他，連陳董都知道李從一演的角色人設，你以為播出後，陳董會對大改的劇情視而不見？陳董能不知道改劇本背後的貓膩？到時候我們頂多被口頭斥責、扣罰獎金，蔣堯呢？他還能在陳董手下混嗎？”

　　劉向西抽抽鼻子，無言以對。

　　劉向東勸道：“向西，你清醒一點，李從一和陳董的關係不管是親還是疏，就我們剛剛瞭解到的，李從一在陳董面前的分量至少比我們要重。有這個關係在，李從一的能力也毋庸置疑，陳董會看不到？蔣堯永遠不可能把他壓下去的。就算他壓過了李從一，還有李從二李從三會冒出來，難道他要把娛樂圈所有的人都打壓一遍，才決定和你公開嗎？”

　　“我知道了。”

　　劉向西的眼淚簌簌而下，模糊的視線盯著手上捧著的新劇本，燙手又灼心。

　　劇本裏第一場，閣樓自瀆戲之前，李從一加了一場戲，這一場戲為整部劇，為江潯陽重新定下了一個悲情基調。

　　江浸月的父親知道星辰本源就在自己女兒身上，他欲壑難填，把心思動到了女兒身上，千方百計想把本源力量占為已有。

　　這部分劇情一直以來都是貫穿全劇的，幾經改稿都沒有動過。

　　李從一也沒有動，他只是稍稍加了些東西：

　　實際上，很多年前欲念本源降臨的時候，是為相伴相克的兩份，一半的善念落在江浸月身上，一半的惡念落在江潯陽身上。

　　惡念擅隱藏，江浸月的父親並沒有發現另外一半。

　　然而江潯陽心中卻有所感應，他直覺感到不對勁，並且在惡念力量的幫助下，本領悄悄地超過了江浸月父親，從而發現了江浸月父親偶爾的異常。

　　終於有一天，江潯陽找到線索，來到那閣樓之中，在閣樓的機關密室裏發現了許多關於星辰本源的資料，從而察覺到了江浸月父親正在密謀奪取江浸月的本源力量。

　　同時，江浸月父親搜集的欲念本源資料中，有幾句無人能理解的讖語。

　　江潯陽卻一眼就明白了，領悟到藏在自己身上的就是欲之惡念，而惡念與善念最終必有一次生死決鬥，不是惡念吞併善念，就是善念降服惡念。

　　江潯陽和江浸月，必定要死亡一個。

　　江潯陽知道了這個秘密，心緒激蕩，難以平靜，正準備離開閣樓時，江浸月的父親突然進入閣樓。

　　江潯陽四處張望，計上心頭，跪在窗子邊裝作意淫院子裏的江浸月，掩飾了他無法平復的心情，也掩飾了他來到閣樓的目的。

　　實際上這閣樓能看清江浸月院子，就是江父用來監控江浸月。

　　江父見江潯陽是個好色小人，對他更沒有戒心。

　　後來江潯陽求親不成反嫉恨江父，只是為了尋個由頭故意針對江父，好保護江浸月。

　　在他發現秘密的那一天，就決定犧牲自己，用他不會長久的一生成全江浸月。

　　甚至為了不讓江浸月將來殺死他時產生愧疚，江潯陽決定讓自己永遠行走在黑暗中，成為一灘人人打殺的爛泥。

　　惡念降臨他身，他卻對一個人付出了最大的善念。

　　後面的劇本中，江潯陽多次拿著齊成歡和魔教暗中接觸的把柄要脅齊成歡，差點壞了齊成歡的佈局。這讓人咬牙切齒的黑點，在李從一加的戲中，也讓人頓時釋然。

　　原來江潯陽早已發現齊成歡的間諜身份，同時，他還發現了魔教對齊成歡產生了懷疑，故意設局驗證齊成歡的身份。

　　江潯陽明面上要脅齊成歡做一些惡事，實際上卻是幫助齊成歡通過了魔教的驗證，這才讓他獲取了魔教的足夠信任，開始了正派對魔教的反撲。

　　最後結局，江浸月率領其他星辰本源者打算封印魔。但江潯陽裝作痛悔前非，擄走江浸月，企圖行不軌之事。

　　誰又能知道，那些“痛改前非”、想要安穩過一生的話，才是江潯陽真正的心裏話。

　　他如何看不出江浸月在他非禮時候故意偽裝的昏迷——她的機靈和聰明，是他從小看到大的。

　　他只是想吻一吻江浸月，那死也無憾了。

　　可惜沒能如願，江浸月關鍵時刻殺了他。

　　欲之善念降服欲之惡念，江浸月帶著完滿的欲念本源，最終封印魔。

　　一切皆大歡喜，除了那個永遠被埋在黑暗、永遠被叱駡的江潯陽。

　　《神魔記》的名字是神魔，可是全劇中，無論是神還是魔並沒有出現過真身。

　　但若仔細想想，神魔就在這方天地之間。

　　魔，是人心。

　　神，亦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