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川

　　平川影視公司，負責收劇本的董安將一份劇本列印出來，一邊走一邊唉聲歎氣。

　　迎面遇上公司老闆陳岱川，董安忙停下問好。

　　說到陳岱川，董安是服氣的。

　　陳岱川是近幾年才從父親手中接手公司，在這之前，他是演員，並且有戛納影帝、柏林影帝等重磅榮譽伴身，參演的影片獲得的國際獎項也不少。

　　而且陳岱川還算是一個武打演員，在目前武打演員斷層的情況下，陳岱川的出現無疑是給武打片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陳岱川童星出道，小小年紀，演技就秒殺一大片成年人，十五六歲出演文藝片獲得第一個金馬獎影帝，二十多歲時覺得國內娛樂圈已經沒有挑戰了，去了好萊塢，受國籍限制，沒能大展身手，但凡是大片裏需要亞裔演員或者重要配角不拘泥國籍的話，首選定是陳岱川。

　　沒幾年，陳岱川歸國，又過了兩年，就進入了平川影視公司當老闆。

　　回國以後，陳岱川出演的影片少了，主要精力都投入到公司管理上，但他但凡出手的電影，無一不是衝擊國際獎項的精品，董安知道陳岱川是奔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去的。

　　不得不說，演技這東西還真有天賦，祖師爺賞飯吃。對陳岱川而言，祖師爺不僅賞了飯，還盛了碗湯、打了個蛋、烤了只雞，順便紅燒了條魚，就這樣，陳岱川還在那裏討價還價說不吃香菜多加辣。

　　陳岱川遇見董安，也就順便客氣了幾句：“最近忙什麼呢？有好本子嗎？”

　　董安說：“有是有，就是有點麻煩。”

　　“哦？”陳岱川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有驚喜，“什麼題材的？”

　　“南宣時期，關於幕僚的。”董安說，“劇情好，結構也嚴謹，智商線上，看得出來作者是經過考據的，雖然題材冷，但平川出品的話還是會吸引一批觀眾的。就是編劇提的要求有點怪……”

　　陳岱川聽到南宣時期眼神閃爍了下，南宣在幾千年中的歷史並不起眼，至少陳岱川這三十二年以來，就只看過兩部關於南宣時期的影視作品。這個時期對絕大部分人來說也就是史書上記載的幾十年，驚鴻一瞥都說不上，但對於陳岱川來說，卻是一輩子。

　　“什麼劇本，給我看看。”陳岱川說。

　　董安把自己手上剛列印出來的還熱著的劇本給陳岱川。

　　《質子》，主角是李叢。

　　時隔幾十年，兩個時空，陳岱川看到熟悉的名字還是不由得恍惚，翻了翻劇本，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湧現，八王、長公主、高璋還有……太子宣慈。

　　董安說：“這個編劇也是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會寫這麼一個不討喜的角色，我查過了，李叢是歷史上真實記載的，但也就幾筆，提過是質子，後來做了八王幕僚，但八王起兵失敗後，就被太子賜死了。就算是這個太子，後來領兵親征，戰死沙場，沒能登上皇位。都是悲劇收場。一般的影視都不願意弄這樣的題材，不過這劇本勝在劇情精彩，還是有商業價值的。”

　　陳岱川笑了笑，低垂的眼神浮現出難言的滄桑，馬嘶刀光、宮闈戰場，久遠的記憶鮮活了起來。翻了幾頁劇本，陳岱川問：“你剛剛說編劇的要求是什麼？”

　　董安無奈地說：“他說他要演男一號。”

　　陳岱川也有些驚訝，看編劇名字是李從一，他還以為是專門取的筆名，不由笑道：“把編劇約出來，見一見。”

　　“什麼？”

　　“我對這劇挺感興趣的。”陳岱川合上劇本，“劇本我先拿去看看。”

　　陳岱川離開了，董安撓撓頭，這麼離譜的要求，陳總也答應？

　　在李從一發自拍發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接到了董安的來電。

　　“請問是李從一先生嗎？我是平川影視公司的董安，我看了你寫的劇本，很感興趣，不知道李先生能不能抽時間當面聊一下？”

　　“時間？有！”

　　於是李從一來到了平川影視公司的大樓前，約好的地點在大樓前廳的一角高臺上落地窗邊，擺了一些座椅，供來客休息的。

　　李從一心想，他們還真摳門，約在這裏連場地費帶車費都省了。

　　角落有人揚手，想必就是董安了吧。再一看，董安身邊還坐了一個人。這個人名氣大得不得了，李從一當然認識，陳岱川，影帝，平川影視公司的老闆。

　　難道他的才華和顏值放在一起，終於引起質變了，被驚為天人，驚動了陳岱川，要哭著喊著求他出演男主角了嗎？

　　李從一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陳岱川，長得是沒話說，長眉大眼，高鼻薄唇，輪廓立體分明，坐在那裏背部挺直，雖然面含微笑，但竟然有股隱隱的上位者氣勢在那。

　　李從一稍稍放了心，他一直聽說陳岱川真人比鏡頭上還要好看，這讓李從一很是惆悵，鏡頭上的陳岱川差一點點就追上自己了，要是真人更好看，豈不是要超過他？

　　今天當面一看，還是比他差那麼一絲絲的。證實了這一點，也不算白來一趟。

　　因此李從一很是開心地坐到兩人對面，說道：“董先生？陳老闆？”

　　董安站起來，伸手：“李先生你好。”

　　李從一握了握，直接開門進山：“你們想買我的劇本？那要求你們答應嗎？”

　　陳岱川自李從一進門開始，就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李從一，以他閱盡娛樂圈帥哥美女的眼光來看，這人是難得一見的好底子，長相好，身材好，氣質乾淨，整體樣貌沒有特別的圈定性，可塑性強，尤其是這人身上透著一股自信範，很是抓人，好好包裝的話確實能火一把。

　　聞言，陳岱川反問：“你為什麼會寫這個故事？”

　　李從一立即笑了：“因為我覺得李叢智謀出眾，但史學家著墨不多，太可惜了，我以為不能讓明珠蒙塵，應該讓他的故事影視化，讓更多人看到，知道我國歷史上還有這麼一位身世淒慘但自強不息的勇士。”

　　董安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李從一能把創作動機說得這麼大義凜然。

　　陳岱川失笑，又說：“我看了你的劇本，劇情基本符合史實，你是查了很多資料？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吧。”

　　李從一點頭：“是查了很多，為了讓這位偉大人物真實地再現，我本著嚴謹的態度綜合了多本史學著作，並且參考了野史記載，累點沒關係，還原就好。”

　　李從一可不是完全的睜眼說瞎話，對南宣時期，他的確是查了很多資料，但目的僅僅是看看自己死後的情況，毒死他的太子最後戰死沙場，八王被軟禁，但卻安享晚年，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贏家。

　　陳岱川笑了笑，他那天拿著劇本熬夜看完了，李從一寫得太過真實，讓陳岱川恍惚間回到了上一輩子。他以為在現世活了三十二年，對前世早已看開，但看完後內心波瀾起伏，才知道，上一世的記憶根深蒂固，無論過了多久，都是構成他這個人的基礎，不可能釋懷。

　　對於寫出如此詳實故事的李從一，陳岱川也是很好奇，甚至隱約間有了些特殊的好感。他違背常理地獨自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陳岱川是孤獨的，放眼看過去，雖然全是喧囂熱鬧，但沒有一個人可以理解他。

　　如今終於有個人關注著那段歷史，瞭解那段歷史，儘管是以研究的回望的角度，但總算是一種慰藉。而且，這人從李叢的視角看那段歷史，對陳岱川而言又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好像是從一個骯髒陰暗的老鼠洞裏窺得了朝堂紛爭，八王竟是那般，公主竟是這般。

　　前世，陳岱川身為太子，和兄弟姐妹的感情其實很疏離，倒不知這些人竟然如此有趣，也不知是史料真有記載，還是李從一虛構。不過，無論真假，都讓陳岱川感懷，他打算買下這劇本，有機會就還原吧。

　　陳岱川對李從一說道：“我可以出兩百萬買下這劇本。”

　　李從一忙問：“那男主角的事呢？”

　　陳岱川搖頭：“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演不了李叢。”

　　屁話！李從一當場就在心裏罵了，他演不了李叢，誰還能演！

　　李從一掙扎：“我覺得我可以演，畢竟是我寫出來的。”

　　陳岱川不說話，只是以一種影帝獨有的、前輩看晚輩的、專業的目光包容地看著李從一，讓李從一一肚子火想發又發不出來。

　　李從一強硬：“那我就不賣了。”

　　陳岱川卻像是看穿了李從一這個人，捏住了七寸：“你不能演李叢，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其他劇的男主角。”

　　董安一愣，反應過來後，覺得陳岱川真是狡猾，難怪是老闆。再看李從一，神色間確實是心動了。李從一寫劇本要求演男一號，本來就是為了出鏡，哪個劇還真沒要求。如果不是他實在沒有寫劇本的能力，也不會寫前世經歷來折磨自己，隨便寫個故事就算了。

　　陳岱川繼續說：“你要是表現得好，我的公司可以簽下你，等過幾年，你的演技得到我的認可，我會讓你出演李叢的，另外，我會在裏面客串太子。”

　　董安繼續愣，陳總什麼時候做的決定？客串太子？太子是幾番來著，李叢一番，公主二番，八王三番，就連那個侍衛，都比太子戲份多！

　　“好。”李從一沒有絲毫猶豫地就答應了，曲線救國兜兜轉轉還是救了，再說，平川影視公司也不是那麼好簽的，李從一也算是賺到了。

　　恰好大廳走過一位旗下子經濟公司的經紀人康橋，陳岱川很是隨意地一招手，就把他給招過來了。

　　“陳總今天這麼有空？”康橋巴巴地說。

　　陳岱川指著李從一說：“一個新人，你先帶著。”

　　“怎麼帶？”康橋慎重地問，這可是老闆親自吩咐的呢。

　　“你看著辦。”陳岱川看到康橋抱著一份文件，問道：“這是什麼？”

　　康橋說：“公司和盛千柔工作室的合作協定，盛千柔最近在拍一個現代都市偶像劇，男一號因為一些原因退組了，希望能從公司借一個小生過去救場。”

　　“就他吧。”陳岱川看的是李從一。

　　還真是夠“看著辦”的呢。康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