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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江湖》第116章
   第116章

   杜錚走進書房,說:「少爺,張唯仁到了。」

   霍臨風道:「讓他進來罷。」

   張唯仁進了屋,垂首行至桌案前,恭敬地喚一聲「將軍」。霍臨風正擺弄一塊上好的硯,未抬眸,只沾著點笑意說:「考考你,這幾日都查探到什麼?」

   眼下強敵已死,萬事太平,所探情況自然無關其他,張唯仁明白,回答:「屬下查探到,段大俠與段宮主商議回江南之事,段大俠欲走水路,段宮主中意旱路,父子倆險些發生爭執。」

   霍臨風笑著,挺滿意:「還有呢?」

   張唯仁說:「皇上重賞三宮主,昨夜三宮主整宿未眠,守著金銀珠寶高歌不休。」說罷側身,抬手朝屋外一指,「四宮主好像有心事,方才便藏匿在大花瓶後。」

   這三位宮主似乎無一正常,霍臨風聽得樂不可支,擱下硯台,叫張唯仁過來研墨。待墨研好,他鋪一張白宣,提筆,問:「除卻旁人,還有什麼?」

   張唯仁答:「除卻旁人,便是將軍自己。」他幾乎沒有磕絆,一切瞭然於胸,「將軍向來雷厲風行,然而受封後既未聯絡部下,亦未交接官印,說明將軍根本無意留在長安。」

   霍臨風無聲默認,讚賞道:「我爹培養的那批烏鷹裡,你不愧是最拔尖兒的。」筆尖蘸墨,落下「兄長」二字,「那你再猜猜,我叫你來所為何事?」

   張唯仁撩袍,單膝跪在椅邊:「將軍,是要安排今後。」

   書房中一時安靜,霍臨風洋洋灑灑地寫著,白紙黑字,寫就最後一句才停筆。他說:「你不必再為我效力了,回塞北找大哥,從此做他的烏鷹。」

   此為軍令,張唯仁抱拳應下。霍臨風又道:「命田徹集結定北軍,後日清晨啟程歸塞,帶上杜錚和太平。」

   一一交代妥當,張唯仁下去了,霍臨風獨坐椅中,取出帥印紅泥,在紙上重重地印下。而後覷向門邊,吹一聲口哨,朝虛晃的影子飛擲一顆紙團。

   「啊!」刁玉良探出腦袋,「霍大哥……」

   霍臨風說:「鬼鬼祟祟的,進來。」

   刁玉良衝進屋,他長高了,但稚氣未脫,猶如一棵生機勃勃的小樹。那日率兵前來只顧著打仗,話沒好好說,也不曾敘敘舊,於是藏在外面徘徊。

   「霍大哥,我有心事。」

   「什麼心事?」

   「嗯……我有些心裡話想對你說。」

   霍臨風故意道:「你不會是愛慕我罷?我不喜歡小孩兒。」說著招招手,讓那伢子伴在身旁,「我猜猜,是不是與前程有關?」

   他早有預感,當日刁玉良率兵來尋,那言語間的姿態、行事作風,已經不像是江湖人了,比起做不凡宮的宮主,這小兒恐怕更願意從軍。

   刁玉良說:「霍大哥,我爹救過二哥的命,因此二哥讓我做四宮主,一直照顧我。但……」

   他有些猶豫:「但我做四宮主時,好沒意思。」

   霍臨風不打斷,耐心地聽,刁玉良繼續說:「後來遇到你,你帶我去軍營玩兒,操練、比試,還讓我學著督練水兵,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每日都好開心。」

   霍臨風點點頭:「那我走之後呢?」

   刁玉良惆悵地說:「自你走後,我成日游手好閒,後來忍不住跑去軍營跟著練兵。可我心裡愈發錯雜,彷彿背叛了不凡宮,好難受啊。」

   霍臨風認真地聽完,道:「老四,那日見你鮮衣怒馬,我有些恍惚,好似看見少年時的自己,你二哥也說了,你像個少年將軍。」

   刁玉良驚喜,卻也忐忑:「真的?」

   這時屋門被推開,容落雲披風未解,顯然是剛剛回宮,他在外面聽見一耳朵,走進屋回答:「真的,二哥何曾騙過你。」

   刁玉良喊道:「二哥!」眸光閃爍地撲過去,「倘若我從軍,你會不會怪我背棄不凡宮?」

   容落雲笑道:「怎會,你明確自己想做什麼,二哥都會支持。」視線輕移,朝霍臨風投去,「不知你二嫂是否支持?」

   這一句意味明顯,霍臨風哪敢怠慢,拿起方才寫的信,說:「老四,你若真想有所作為,眼下還差得遠,只看你有無決心。」

   刁玉良急道:「我有!霍大哥幫幫我!」

   霍臨風將信裝好:「拿著這封信,後日隨定北軍歸塞,去找我大哥。」他起身踱近,拍拍小兒的肩膀,「跟著他,你會有出息的。」

   刁玉良如獲至寶,雙手捧住信,道謝後歡天喜地地跑了。

   書房敞著門,僅剩霍臨風和容落雲相顧一笑,笑罷,兩人走到窗前並肩而立,推開窗,三兩隻信鴿落在窗台上。

   霍臨風探手逗弄:「去了一趟沈府,如何?」

   容落雲道:「沈大哥回來了。」他噗嗤樂出聲,「姐姐見他,他見姐姐,許是憶起這些年的相思苦楚,二人竟然哭個沒完。」

   霍臨風問:「那有何打算?」

   容落雲舒一口氣:「沈大哥萬萬不肯姐姐離開,要陪她治腿,我便也放心了。」

   他們一言一語地聊天,將方方面面俱已安排妥當,正說著,御前侍奉的宮人來報,今夜戌時曲鸞台,皇上要宴請各位。

   江山易主,看來既是小敘,亦是慶功。

   待入夜後戌時一至,曲鸞台紅燭似火,只一張桌,宮人退個乾淨。孟霆元常服素冠,端坐在桌旁,堂堂天子竟親自斟酒。

   隱有腳步聲靠近,雕花門上一片光影浮動,到門前,是容落雲伴著霍臨風,身後是段懷恪,還有喋喋不休的陸准和刁玉良。

   眾人步至桌前,容落雲眼底戲謔:「參見皇上。」

   孟霆元失笑:「何必揶揄我,快坐罷。」

   偌大一間殿,平日裡,該是皇帝在最前面的高位,臣子按官職高低分列兩旁,此刻卻圍坐一張圓桌,不分尊卑地談笑風生。

   孟霆元端起杯盞:「登基後事務繁忙,這才得空與大家一敘,莫怪我怠慢。」

   霍臨風道:「國事為重,況且,大家也不講究那麼多。」

   眾人舉杯仰頸,飲盡一杯後,刁玉良坐不住,轉著圈為兄長們斟酒。孟霆元一向持重,這會兒仍萬般認真,說:「此番凶險,道謝都顯單薄,實在無以為報。」

   這些個江湖人瀟灑慣了,陸准道:「我們出手是因為二哥的緣故,那些兵馬是因為霍大哥的緣故,你要謝,便謝二哥和霍大哥就好了。」

   孟霆元隨即看向容落雲,容落雲不勝酒力,已經啃起一隻烤兔腿,抹抹嘴說:「那日上朝俱已嘉獎,重提做甚?不如讓我好好吃一頓。」

   孟霆元笑言:「那你吃,喜歡的話,我撥兩個御廚去將軍府。」

   容落雲一赧,當著這麼多兄弟,彷彿他嫁與霍臨風了似的,卻也無法否認,只能在眾人起哄的眼光中,憤憤然咬一口兔腿。

   酒過三巡後,桌上亂糟糟的,陸准和刁玉良划拳,險些大打出手,容落雲捧一盒點心僅顧著吃,唯獨段懷恪中意美酒,自斟自飲好不愜意。

   孟霆元醉態微露,問:「各位……今後有何打算?」

   段懷恪抬首說:「秦洵雖已橫死,可到底做出天理難容、有辱師門的惡事,我爹要回故里拜祭師祖,我與他一道。」

   刁玉良追著陸准打,從殿尾跑來,開懷道:「我要投入鎮邊大將軍的麾下,將來和霍大哥一樣!」

   陸准罵道:「做甚?和他一樣斷袖不成?!」

   一句得罪二人,霍臨風伸手揪住陸准的後襟,提溜太平般,容落雲則撲來教訓,作勢一掌敲上那頸子。

   孟霆元嚇一跳,趕忙起身阻止:「三宮主倒也沒說錯……」

   陸准躲在他身後,哼一聲,忽然回過味兒來,大哥祭奠師祖,二哥和霍臨風在一起,老四去塞北參軍……

   那不凡宮四名宮主,豈不是就剩他了?

   「皇上……」他扒著孟霆元的肩膀,「你以後還用不凡宮辦事嗎?」

   孟霆元問:「怎的?」

   陸准說:「不用的話,我看可以解散了,還用的話,或許你只能依仗我了……」

   孟霆元轉身看他:「當然用,陸宮主,以後記得每月寫信向我稟報。」

   曲鸞台吵鬧不休,眾人一直到子時才散,皇帝酒醉,被宮人簇擁著回乾坤殿休息。段懷恪也有些倦了,搖搖晃晃地走。

   宮燈照亮深徑,霍臨風背著爛醉如泥的刁玉良,朝著玎珈宮的方向。刁玉良打著酒嗝:「霍大哥,我好想吐。」

   「……」霍臨風冷靜道,「你若敢亂吐,就不必去塞北了。」

   刁玉良哼哧著:「那我不吐還不行麼……」說著尋了周公。

   霍臨風鬆口氣,回身一瞧,見容落雲無可奈何地跟在後面。一路上,陸准抱著容落雲撒酒瘋,二哥長二哥短,鼻涕眼淚蹭了容落雲半身。

   梳洗登床後,長夜已經過半。

   天未明時,乾坤殿的暖閣裡,孟霆元從睡夢中醒來,許是酒飲地多了,覺得有些口渴。宮人循聲進來伺候,奉上茶,扭臉疑惑:「窗戶怎掩著,奴才明明關好了的。」

   孟霆元望一眼,問:「幾時了?」

   宮人答:「回皇上,五更天了。」躬身去關窗,隔絕外面的寒意,「皇上,再睡一會兒罷。」

   孟霆元搖搖頭:「睡不著了,不知怎的,心裡頭有些空。」

   記得上一次有這般滋味兒,是太傅離開的那晚,他掀被下床,披著外袍在房中踱步,桌邊燃著燈,便緩緩靠近那一寸光亮。

   走到桌邊,孟霆元發現桌上擱著一封信,寫著「辭表」。

   信旁,還有一枚兵符。

   他拿起來,心開始惴惴地跳,卻強自鎮定地問:「夜裡何人來過?」

   宮人道:「回皇上,奴才一直在門外守著,不曾有人求見。」

   孟霆元不禁望向窗戶,霎時明白,他抿著唇朝外走,推開屋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乾坤殿。天灰濛濛的,冷得很,外袍隨他的步伐擺盪,已然涼透了。

   宮人們大驚失色,跟著小跑:「皇上,仔細受寒!」

   孟霆元充耳不聞,嫌慢似的,甚至在空曠幽深的宮中跑起來,磚石非人,草木無情,他穿過晨霧,一口氣奔至宮牆之上。

   近百台階,他喘息著攀登,衝到最上面,扶著冰冷的牆頭遠眺。

   一片熹微霞光裡,霍臨風牽著馬兒,容落雲伴在身旁,正逐漸遠走。

   此刻才知曉,如投石入水,漣漪激盪後,他們要抽身於這片寧靜。

   孟霆元獨立烈烈風中,低下頭,顫抖著展開一紙辭表。

   ——臣答應過一人,天下安定,便與他解甲歸田,毀諾非君子所為。若有朝一日城牆踏破,戰火又起,臣定當策馬歸來,執劍拚殺以護家國河山。

   皇上,珍重。

   惟願萬民安居,太平無戰。

   孟霆元怔忪地抬起了頭。

   那兩道身影已經望不真切,西乾嶺,靈璧山,瀚州古剎,大漠藍湖,無人知他們去哪兒,只知融入了凡塵。

   自此,風攬雲遊,恣意人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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