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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江湖》第95章
   第95章

   「——夫人,夫人!」

   白氏正梳妝,對著珵明的鏡台,聞聲抬頭朝窗外看,院中飛奔而來一道身影,深灰色棉衣,是侯府的老管家。

   丫鬟掀開屋簾,待管家跑進屋,平復著,白氏說:「你多大年紀了,還學著少年人那般風風火火。」

   管家說:「報喜慢不得!夫人,軍營來報,二少爺大勝,擒了突厥的新首領。」面上掩不住喜氣,「三日前鳴金收兵,估摸這今日便會回城。」

   白氏趕忙問:「臨風有無受傷?小容呢,跟著他一切可好?」

   管家回道:「夫人放心,少爺和容公子都平安,捷報傳回城中,百姓們堵著城門恭候呢。」

   白氏聽得歡喜,坐不住般,對鏡簪一支翡翠釵便起身,吩咐道:「梅子,去佛堂準備著,我要和侯爺說說話,順便朝菩薩還願。」

   梅子應一聲,利索地去辦了,白氏掀簾出屋,瞧見庭院裡掃成一堆一堆的積雪,又喚來小廝:「去看看二少爺的別苑有什麼短缺,炭火要備足,被褥換成今冬新制的。」

   小廝去之前笑言一句:「二少爺最是耐寒,夫人莫要擔心。」

   白氏心道,那塞北長大的伢子自然耐寒,可容落雲是江南來的,怎熬得住。況且,倒騰到十七年前,人家也是長安城裡的太傅兒郎,萬不能慢待。

   一邊想著,白氏往佛堂走,進屋時梅子已經奉好供品。她囑咐道:「梅子,你叫小廚備些吃食,再做些江南的點心,去和杜錚商量著辦。」

   梅子心虛似的:「這點活計還用與他商量。」

   白氏道:「別嘴硬,明明心裡高興得很。」她燃三炷香,「臨風對我提過,太平了,就許你和杜錚完婚。」

   小丫鬟臊得站不住,臉紅成山楂果,一溜煙兒跑得沒了影。

   佛堂陡然清靜,高案上供奉著霍釗的靈位,白氏面帶笑,盯著那靈位上鐫刻的字看了半晌。

   「侯爺,定北軍勝了。」她將香火插入香爐,「我知道你惦記,先來告訴你一聲。」

   霍釗離去將近一月,這一個月說短也短,過起來說長也長。白氏端莊地立著,道:「侯爺,這一仗戰勝,定是你在天上保佑的緣故。我知道,對於此戰、對於你的死,臨風斷不會善罷甘休,你一定要繼續保佑他平安。」

   白氏在佛堂待了很長時間,一言一語的,猶如從前與霍釗說體己話。倘若說得乏了,便停下來,安靜地望一會兒靈位。

   這時家兵來報,霍臨風和容落雲已經進了城。

   白氏出屋朝外走,叫丫鬟扶著,繡鞋踩踏一道清雪,至垂花門,碰上同樣去迎接的霍驚海。霍驚海親自扶她,母子倆走到府門前,還未站定便聽見疾馳的馬蹄聲。

   遠處,霍臨風和容落雲各自縱馬,狐裘飄搖著,一股英姿勃發的意氣。霍臨風眼尖,沒到門前先高喊一聲:「——娘!大哥!」

   白氏心頭喜悅,卻又怕結冰的路面危險,喊道:「當心些!」這把年紀,定北侯夫人的身份,都不曉得多久沒大聲嚷過了。

   她撫著胸口,待霍臨風與容落雲翻身下馬,招手叫寶似的:「快來,快來。」

   霍臨風一步跨上三階,俐落地邁過門檻,白氏端詳他,捧他的臉,揉他的肩,確認他完好無傷。「娘。」他叫一聲,「天寒地凍,怎的親自出來了。」

   白氏說:「三日前收兵,今日才歸,娘哪裡還等得及。」

   霍臨風哄道:「戰後雜事繁忙,沒法子。」

   容落雲在霍臨風後側立著,那樣安生,沉默地羨慕對方一家。娘親,兄長,高門大戶卻不生分,言語之間透出十足的親暱。

   這種時候,他總是有些寥落,仰面望一眼天空,此刻也沒有那對相伴的星星。忽然,白氏叫他:「小容,在瞧什麼?」

   他立即收回目光:「伯母,沒事。」

   白氏推開霍驚海扶她的手,道:「我明白戰後事多,你們兄弟倆定要商議,去忙罷。」上前一步,將容落雲從霍臨風身後拉近些,「走,陪伯母回主苑去。」

   容落雲的心咚咚跳著,為何他覺得,白氏待他的神情和姿態,與待霍臨風無異,是他自作多情了嗎?他扶著白氏往回走,偷偷地打量,像個初次行竊、戰戰兢兢的小賊。

   兩人的背影漸遠,霍臨風收回視線,隨霍驚海邁入正廳。

   霍釗已去,霍驚海身為長子,擔起侯府的大小事務,就連行走坐臥也頗具霍釗的風範。霍臨風瞧得真切,在外征伐勇猛夠了,這會兒渾身一輕,道:「大哥,我好想你啊。」

   霍驚海覷他一眼:「渾沒正形,都二十四了。」

   霍臨風較真兒:「還有七八日才是生辰,眼下還是二十三。」揭開小蓋盒,冬日,糖漬花片漬的是梅花,他嚼一片咂著香味兒。

   兄弟二人對坐片刻,外頭的雪又下起來,霍驚海問:「阿扎泰押入大牢了?」

   「嗯。」霍臨風應道,「這一仗慘烈,十年之內,雙方都無力再發動戰爭。突厥和欽察傷了裡子,賠款是賠不起了,只能由著咱們割他們的地。」

   霍驚海說:「除卻疆土,誰做下一任首領我們也要干預,要保二十年的太平。」

   霍臨風端起茶:「塞北需要休養生息,過些安穩日子。」

   他飲一口,垂眸盯著杯底的茶葉末:「不過,後續的交涉我不管,拜託給大哥了。」

   霍驚海似有預料,問:「你有什麼打算?」

   霍臨風說:「陳若吟勾結蠻夷,我必得去長安面聖稟明。」他稍一停頓,「哥,陳若吟一定要死。此戰霍家功高,陳若吟死了,朝中便無人能制衡咱們,皇上必定不會再讓我回來。」

   廳中霎時安靜,良久,霍驚海道:「皇上久病,沒準兒快崩了呢。」

   霍臨風險些嗆著,這大哥向來穩重,竟這般語出驚人。也對,霍家虎狼半生殺伐,骨子裡都不好惹,他說:「大哥,你講明白點。」

   霍驚海睨一眼:「不必裝傻充愣,我不過言中你所想而已。」

   陳若吟扶植太子,太子為著這一倚靠,定會竭力保全,屆時成帝若是駕崩,便熱鬧了。

   「陳若吟想殺你,是因為誤會你和三皇子勾結。」霍驚海說,「那我問你,你意圖勾結三皇子嗎?」

   從前清清白白,如今呢,到長安之後呢?

   朝局在變,人則無法從一而終。

   霍臨風如實回答:「若太子為一己之私保護動搖國本的奸佞,說明他不配為君,天下屬於天下人,誰擔得起大任我便扶植誰。」

   他著重強調道:「是扶植,什麼勾結,說你親弟弟用那麼難聽的詞兒。」

   霍驚海隨手擲一顆鹽津梅子,又笑又煩:「行了,親弟弟,去陪娘親說說話罷。」

   霍臨風張口接住,起身拍拍衣袍,轉身瀟灑地去了。

   主苑大屋內,桌上擺得滿滿當當,蜜食,江南的點心,各式果品,吃都吃不過來。容落雲眼前的碟中摞了小山高,嘴裡還含著一塊,咕噥咕噥地嚼著。

   白氏說:「府裡廚子做的,不知地不地道。」

   容落雲忙不迭地點頭:「好吃。」他夾一塊給對方,「伯母也吃,光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白氏掩面輕笑:「這有什麼,臨風如今大了,還收斂些,從前在軍營辛苦,歸家後像個活土匪,來問安的工夫把我這兒掃蕩一空。」

   容落雲跟著笑:「我畢竟與他不一樣,在別人家裡,那般成什麼體統。」

   白氏的笑意逐漸淺淡,最後微微笑著,一派溫婉至極的模樣。「孩子,之前我拿你當客,是因為我們霍家欠你。」她說,「眼下你已拋卻恩仇,原諒了侯爺,在我心內,你便和臨風是一樣的。」

   容落雲怔住:「我愚笨,伯母……你說明白些。」

   白氏放慢語速說道:「你自小沒了爹娘,父母緣薄,前些日子咱們相處,我認為是有緣的。你如若願意,就把侯府當作一個家,把我當作你的親人。」

   她說的是親人,不是娘親,幼年失恃,娘親在心裡是無法取代的。她也無意取代誰,只想親近地疼一疼這個孩子。

   容落雲懵著,如夢般,陷在白氏的一番話中回不過神。他鬆手掉了筷子,睜著兩眼,瞳仁兒都輕輕地顫動起來。

   白氏問:「伯母說的,你願意嗎?」

   容落雲從凳子上一撲,像瞧見主人的小狗,也像離家一冬北回的大雁,他半跌半跪在白氏的腳下,仰著臉,千萬般小心地點頭。

   正巧,屋門被推開,霍臨風一身浮雪進了屋。

   看清桌邊的情景,他愣在那兒,門都忘記關,任由寒氣往屋內湧入。挪動步子走進些,他納罕地問:「做什麼……」

   白氏玩笑道:「臨風,以後小容就是你弟弟。」

   霍臨風一驚:「什麼弟弟?」他伸手去拉容落雲,拉不動,便兩手托著腋窩往起抱,「跪著做甚,難不成我娘認你當乾兒子?」

   白氏蹙眉:「聽你的語氣,不樂意?」

   霍臨風說:「當然不樂意!」他將容落雲拉扯到身後,護崽兒似的擋住,「娘,你疼人就疼人,別亂點兄弟譜!」

   野鴛鴦的紅線本就見不得人,這倒好,竟還搭一根錯的。容落雲的心跳得更厲害,卻也驚慌,怕這蠻兵在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他掰過霍臨風的肩,小聲告知,並在那堅實的胸膛上拍了一掌。

   霍臨風問:「當真?」

   未等容落雲回答,白氏說:「當真。」她還思量著旁的,「小容,你姐姐仍在西乾嶺,不管在哪兒,青樓絕不是安身的地方。往後她嫁人或是什麼,我可以為她操辦,她若倦了那地方,也可以來塞北,這兒無人認得她,能隨心地生活。」

   容落雲心頭滾水,燙得說不出隻言片語,霍臨風鬆快這氛圍:「娘,你是兒子不合意,想要個閨女罷。」

   白氏笑著瞪他,不理會,卻推推桌上的點心。

   活土匪落座開吃,就著容落雲的碟子,不消片刻便掃蕩大半。

   難得的靜好歲月,待飛雪稍停,露出融融的一輪晴日。城門外奔來一隊煊赫的人馬,官衣公文,金閃閃的令牌。

   向著定北侯府,長安的聖旨愈來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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