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9章

　　血魔狼蛛嘶叫著，在牧川、擎蒼和夢魘的圍攻下變得狼狽不堪。它八條細長肢節僅剩五條， 只能勉強支持龐大的身體。身體上紅紋的光芒也逐漸暗淡， 看起來如同奄奄一息了一般。

　　牧川卻沒有絲毫的放鬆警惕， 這個血魔狼蛛就算只有1級，那也是超精英領主！

　　擎蒼飛掠而下，一揮龍爪狠狠地在血魔狼蛛的後背撓出了深深的傷口。夢魘額前的長角雷光大盛， 一道暗紫色閃電轟然擊在了血魔狼蛛後背的傷口上，一股焦糊的味道四散開來。

　　而牧川找准機會， 跳到血魔狼蛛面前一個白牙刺，一道尖銳白光刺破黑暗，狠狠地紮破了它的複眼！

　　眼見勝利在望， 大家不由加緊了攻擊。血魔狼蛛突然好像放棄了掙扎，仰起腦袋看著天空，對落在身上的攻擊毫無反應。

　　血月的光芒不知何時透過了森林濃密的樹冠， 落在了這片被他們戰鬥毀滅出來的雜亂之地。血魔狼蛛沐浴在血月之下，全身泛起了相似的紅光！

　　「快！後退！」牧川急吼出聲，一閃身就躲出很遠， 察覺不對的擎蒼也飛快地後退。而夢魘虛空一跳，額頭整個長角變成了通透的紫色！

　　九天雷擊！

　　無數粗壯得可怕， 中間已經完全變成黑色的巨雷瘋狂地轟擊著血魔狼蛛這片區域！

　　釋放了這個技能後， 夢魘踉蹌著落到牧川的身後， 很是萎靡。這是夢魘在吃了兩顆珠子後領悟的新技能， 然而這威力可怕的技能一用出來，夢魘也無法繼續戰鬥了。

　　雷聲漸消， 露出了如同地震一般淩亂翻起的焦黑土地，和中心紅光明明滅滅，同樣一片焦黑的血魔狼蛛。它嘶叫一聲，紅光乍然向四周飛射，被早有準備的牧川和擎蒼躲避開。最後狂暴不成，這下血魔狼蛛徹底淪為任人宰割的砧板肉。

　　「不要！小娜！！」一聲悲鳴從牧川身後傳來，牧川猛地回身，就看到沃夫踉蹌的身影。

　　和轉回身的牧川對視一眼，擎蒼沉默著化為人形，扇著翅膀舉起闊劍，一把朝著焦黑血魔狼蛛的腦袋劈去！

　　一個身影驟然擋在了擎蒼的劍前，灰色的豎瞳死死地盯著他：「你要殺她，就先殺了我！」

　　牧川完全沒想到一個半殘的人居然還有力氣，一時不察被他沖了過去。他緊皺著眉看著一臉悲傷和堅定的沃夫，怒道：「沃夫你冷靜點，露娜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是借著露娜軀殼出世的血魔狼蛛！殺了它，露娜也能解脫了！」

　　「不！它就是小娜，我感覺得到！」沃夫對牧川嘶吼道。

　　見沃夫一副冥頑不靈的模樣，擎蒼一伸手飛快地揪住了沃夫的衣領，紅眸裡是一片冷然：「讓開吧，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

　　一用力把沃夫丟開，擎蒼再次舉起了闊劍。

　　「不——！」

　　然而擎蒼的闊劍還是毫不遲疑地落了下去，把血魔狼蛛的腦袋劈成了兩半！這個巨大的超精英領主，徹底失去了生機。

　　「小娜……小娜……」沃夫連滾帶爬地沖到了血魔狼蛛的屍體前，顫抖著手想要摸摸它被劈成兩半的可怕腦袋。擎蒼沉默著後退到牧川身邊，看著沃夫泣血地嘶喊。

　　牧川不忍地抬起頭。在悲泣之中，天空的血月若隱若現，慢慢消失於漆黑的夜空。這片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徹底埋葬了無數的生命，和一個少女的靈魂。

　　就在血月即將徹底消散的時候，擎蒼突然扯了牧川一下。牧川轉頭看他，就發現擎蒼的臉上是無比凝重的表情。

　　「你快看，那裡是不是有一絲紅光？」

　　牧川聞言一凜，轉頭仔細打量血魔狼蛛的屍體。果然，那被擎蒼撓開的後脊背透出了一絲微弱紅光！

　　這究竟是……

　　沃夫也發現了那道紅光，他雙眼猛地爆發出一團可怕的亮光，撲上去撕開了血魔狼蛛焦黑的屍體！

　　牧川他們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於是眼睜睜地看著沃夫從那屍體裡拖出了裹在薄膜裡的少女。割開那道薄膜，就露出了露娜慘白的臉，和額頭閃爍著妖異紅光的紅紋。

　　沃夫死死地摟緊了的濕淋淋少女，又哭又笑：「露娜，我就知道……你還在的對嗎……你沒有死……」

　　發現那雙眼緊閉的露娜額頭閃爍的紅光越快越快，牧川沉默地走上前，艱難地開口：「沃夫，放下她吧，她只是血魔狼蛛。」

　　沃夫抬起通紅的雙眼看他，慘然一笑：「閣下……我有暫時封印這股力量的辦法……血魔狼蛛畏寒，會冬眠，我帶她去極北之地。在那裡，血魔狼蛛永遠不會蘇醒……」

　　牧川沉默片刻，說：「就算你帶她去北方，她如今只剩一副軀殼，很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何必？」

　　說著，牧川的肩膀突然一重，原來是擎蒼走上前，攬住了他。只見擎蒼神色平靜地說：「讓他去吧。但如果血魔狼蛛再次出世，我們說什麼也要徹底消滅它。」

　　牧川驚訝地轉頭他，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

　　沃夫顫抖著點點頭，咬破指尖用鮮血在露娜的額頭上描畫著。不久，一個血紅的複雜符文就掩蓋住了露娜閃爍紅光的紅紋，讓它寂滅了下去。

　　篝火燃起，擎蒼他們搭起了兩個帳篷在這裡對付一晚。疲憊地對他們感激一笑，沃夫抱著露娜進了帳篷裡，裡頭點點哽咽的話語被「劈啪」燃燒著的火堆淹沒。

　　這片區域僅剩下他們幾個活人，之前牧川他們去看了看，所有山狐村的人無一倖免，全被屠殺殆盡，滿地都是暗紅的血液、漆黑腐蝕的臭水和破爛的屍體。在他們搭帳篷的不遠處，剛剛戰鬥的那片狼藉的土地在火光中隱隱綽綽，無聲地述說著淒涼和蕭瑟。

　　牧川坐在火堆邊，看著擎蒼在火光中更顯深刻英挺的臉，恍惚覺得這樣的場景似乎已經看了很多次了。似乎每次在他心神動搖的時候，擎蒼都會在他身邊。

　　他側了側頭，輕聲問道：「你剛剛為什麼那樣說？明明毫無希望前途渺茫，為什麼還要給他希望？」

　　擎蒼短促地笑了笑，說：「因為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吧，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何況，救不了那小姑娘，好歹也救回沃夫的命。那個小姑娘牽繫著他的靈魂，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的靈魂便不會飄散。」

　　牧川轉頭看向前方，呢喃道：「這樣真的好嗎？」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是苦是甜也只能他自己吞下。至少，現在的他是如此希望的，又何必去擊碎它？」

　　牧川不再說話。他抬起頭，血魔狼蛛巨大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裡，在黑暗中露出可怕的黑影，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他有些出神地看著血魔狼蛛的屍體，在心中默念——

　　「它已經死了，還看著它幹嘛？」擎蒼低沉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心裡的話被一語道破，牧川猛地轉頭看他，就對上了一雙沉靜的紅眸，似大海般深邃，層層疊疊地包圍住他。

　　牧川突然有種被淹沒的輕微窒息感，但這窒息感卻並不讓人恐懼，反而讓他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沒錯，它已經死了，作為現今唯一一頭血魔狼蛛，你已經把它殺死了。

　　他閉了閉眼，內心的某種恐懼悄然瓦解。

　　——

　　第二天清晨，山林的霧氣很大。在一片白茫茫的濕氣中，早早起身的沃夫向他們辭行。

　　經過一個晚上，他看起來精神了點，灰眸銳利不再，而是多了許多沉穩和滄桑。經歷了作為驚心動魄的一夜，沃夫看起來像變了個人。心靈的巨大傷口需要他一輩子慢慢舔舐，但至少沒有擊垮他。

　　他輕輕扯出一個微笑，說：「兩位對我們幫助良多，今生今世恐怕都無法報答。這次離開可能再無見面的機會了，我只能向兩位保證，血魔狼蛛絕不會再次出世。」

　　牧川沉默地看著沃夫拿溫毛巾輕輕擦拭露娜的臉，順好她柔軟的頭髮，收拾好他們的東西，然後費勁地自己背起她，不由眸光微顫。

　　他嘴角動了動，送他們一程的話在嘴邊滾動，最後還是只說了一聲：「保重，一路平安。」

　　沃夫小心翼翼地背著露娜，回頭對他們一笑，然後穿過林間濕漉漉的枝葉，慢慢走遠。

　　帶著昏迷的露娜，沃夫根本無法使用傳送陣。他只能穿過重重大山，踏上那永不返程的路。

　　沉默地看著沃夫的身影慢慢消失于山林之中，牧川深吸一口晨間帶著濃重水霧的空氣，再緩緩呼出，轉頭對靜靜看著他的擎蒼微笑著說：「我們走吧。」

　　不久後，兩道黑影從森林的樹冠之中飛出，往斯旺西飛去。

　　在此之後，牧川和擎蒼再沒有聽過沃夫、露娜和血魔狼蛛的消息。他們像是消失在了那片大霧裡，消無聲息，毫無痕跡，再沒有泛起一點波瀾。

　　可能沒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