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0章

　　一聲震怒的長嘯在山洞裡不斷回蕩，震得牧川耳膜生疼。他回身看去， 就看見鑽進來的科林踉蹌著撲到鐵籠前， 死死握住了不敢置信睜大雙眼的克利夫蘭粗糙的手。而擎蒼站在洞口， 和旁邊歪著一罐裝著許多雪的鐵罐子的嘯林頭狼對峙。

　　嘯林頭狼死死地瞪著眼前的擎蒼和籠子前的兩人，猙獰的臉扭曲地皺起，憤怒地長開了滿是利齒的嘴巴！

　　另外一個看起來精神點的矮人一瞪眼， 怒喝道：「小灰！不能無禮！坐下！」

　　嘯林頭狼轉頭看了籠子裡的矮人們一眼，嗚咽著不甘不願地蹲坐下來， 警惕地看著這幾個陌生的外來者。

　　「小科林……真的是你嗎……你都……你都這麼大了……」克利夫蘭紅著眼眶，顫抖的蒼老大手試圖摸摸眼淚縱橫的科林腦袋，卻還是落到他臉上擦掉他的眼淚。

　　而眼淚卻越擦越多， 最後克利夫蘭的眼淚也滾了下來，父子兩人隔著鐵籠，抱住彼此埋頭痛哭。

　　科林握住臉上的大手， 哽咽地問：「父親……您這五十多年是怎麼過的？」

　　克利夫蘭長歎一聲，說：「我們一直被關在這裡，原本被抓的十多個矮人病死的病死瘋癲的瘋癲， 如今也只剩下我們三個，在這漫長的歲月只能靠不斷打鐵鍛造來保持意志不被摧毀。之後我們在那些怪物退走後食物慢慢吃完， 好在之前無意中救下的小灰給我們打獵才沒有餓死， 排泄也只靠著角落那個魔法陣轉移出去。」

　　牧川看著兩父子互相述說著這五十年的經歷， 輕歎一聲， 看向愣愣地看著他們的另外兩個矮人說：「前輩們請稍等，我們馬上讓人來解開這座鐵籠上的魔法陣。」

　　剛剛大喝一聲矮人雙眼一亮， 興奮地嚷道：「在此之前給我們弄點吃的和粗麥酒吧！我們都忘了那是什麼味了，我願意之後加倍報答你們，讓我做什麼都行！」

　　擎蒼一聽，馬上微笑著接話說：「這是當然的，我們還會準備好乾淨的熱水和毛巾，食物當然也會準備最好的給前輩們。」說完，他馬上低頭給風黎發了一長段短訊。

　　他這話承諾了許多好處，卻絕口不提報酬。幾個被關了幾十年的憔悴矮人根本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陷阱，而有可能聽出來的科林全部心神都在他的老父親身上，因此另外兩個矮人被忽悠地滿心高興。

　　牧川瞥了微笑的擎蒼一眼，低聲說：「你是風黎上身了嗎？騙這些心智受到影響的老人也好意思？」

　　擎蒼也低頭跟他說：「我又沒說謊，拐三個大師級的鍛造大師回天地聖城不好嗎？」

　　牧川看了眼在場的四個矮人，若有所思地說：「可能是三個大師級和一個宗師級的大師。」

　　風黎很快帶著弗雷德里卡，從小穆鎮的傳送陣坐著風翎雪鷹輕寒趕到，一進入洞穴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像是根本聞不到洞穴裡面那彌漫的異味。

　　他從儲物戒裡掏出許多烤肉水果和各種酒水，笑眯眯地說：「各位大師，先吃著吧，我和弗雷大人來給你們解開牢籠。」

　　說是這樣，其實主要是弗雷德里卡繞著鐵籠飄來飄去地研究，風黎則和狼吞虎嚥的三位大師侃天侃地，得知灰鬍子矮人叫紮克利，另一個叫門羅。同時狀似不經意地透露出天地聖城的繁華，他們所屬的公會高端裝備緊缺的現狀。

　　牧川看著一臉笑容的風黎，恍惚看到他身後似乎有一條大尾巴愉悅地晃動著。

　　所以風黎這個奸詐狐狸應該適合狐族吧，怎麼就這麼不要臉的選了清貴出塵的月光精靈族呢？

　　「你幹嘛呢，過來啊！」弗雷德里卡似乎已經有了頭緒，瞪著眼把風黎叫了過去，開始講解和解開鐵籠上的魔法陣。而已經獲得想要的效果和回饋的風黎滿意地起身，乖乖跟在弗雷德里卡身後仔細學習。

　　等三位矮人大師滿意地吃飽喝足了，牧川才上前坐下來問道：「各位大師，你們當初是怎麼失蹤的？就連伊萊恩大人都以為你們死亡了。」

　　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們吃喝的科林頓時坐直身體，牢牢地注視著籠子裡的矮人們。

　　克利夫蘭放下手中的木桶，喝得臉頰微紅，目光有些呆滯地回憶了半響，才黯然悵茫地說：「當初我們十幾個矮人去波爾沃去收購礦石，結果卻遇上了那些怪物襲城。那些怪物把其他人都吃了，卻把我們抓到這裡，給我們施加牢籠逼迫我們給它們打造裝備，當時好幾個硬骨頭的傢伙都直接被殺死吃掉了。」

　　「什麼？天魔把你抓起來打造裝備？難道天魔是有智慧的嗎？！」牧川騰地站了起來，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

　　紮克利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水果，同樣艱難地回憶許久，才遲疑地慢慢開口：「那怪物叫天魔嗎？其實說是有智慧，不如說是被控制指揮著的，怪物本身最多只有低等智慧……它們在我們打造的過程中一直盯著我們流口水……其實這個牢籠在那個時候不僅是關住我們，同時也是把我們和那些怪物隔絕開……」

　　門羅不斷點頭，揮舞著手裡的大雞腿，大嗓門有些瘋癲地嚷道：「沒錯！之後那些怪物消失了，我們卻被困在這裡出不去。我們還想著讓小灰帶著我們打造的東西讓人注意到，誰知道幾十年了就你們來了！我還想問問你們呢，難道我們幾個的裝備在外面已經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了嗎？」

　　牧川想起那些被嘯林頭狼埋起來的裝備們，考慮到三位元大師的精神狀態，避重就輕地說：「這裡是一片荒郊野嶺，人煙稀少，一直沒發現也有可能。」

　　克利夫蘭摸了一把眼睛，顫抖著歎口氣，目光空茫地說：「但如今總算有人來了，我們幾個老傢伙也總算不用消無聲息地死在這裡。」說著，他招手把一直警惕著眾人的嘯林頭狼招過來，拎起一條烤羊腿喂給它吃，摸了摸它的腦袋和帶著耳環的耳朵，念念叨叨地繼續說。

　　「當初這個小傢伙渾身是血地闖進來的時候，我們出於憐憫就把它從怪物嘴下給搶下來了，沒想到之後我們竟然靠著它活下來。這個洞和臉上的傷疤，就是那個時候被怪物咬了一口留下的。」

　　風黎聞言插了句話：「大師們可以帶著小灰回去嘛，就是它的野性有些強，需要馴化一下。」

　　門羅頓時驚喜地跳了起來：「真的嗎？！我們都不會馴獸，小灰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家人了，如果能帶走它的話就太好了！」

　　紮克利搖搖頭，慢吞吞地說：「還要看小灰願不願意……」

　　克利夫蘭突然老淚縱橫，哽咽著說：「小科林啊……真希望晚點清醒……」

　　風黎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看起來很是嚇人的嘯林頭狼，被弗雷德里卡吼了一聲才回神繼續關注魔法陣。

　　但在考慮帶不帶走嘯林頭狼之前，這三位元大師都需要進行心理治療，來減輕幾十年被關在這裡的心理陰影。牧川看了眼擎蒼，他已經低頭調動著人員組成了一支心理治療小隊了。

　　時間在閒聊中不斷流逝，偶爾三個矮人自言自語著，突然「哐當」一聲，鐵籠被風黎掰開了一根腐朽的鐵棍！

　　見狀，牧川等人馬上上前幫忙把籠子的鐵棍掰下，而籠子裡的三個矮人像是沒反應過來似得，一動不動，呆愣愣地看著他們的動作。

　　紮克利喃喃地輕聲說：「克利啊……這是我們看到過的最真實的幻覺了吧……」

　　門羅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可不是，居然連鐵籠都給打開了……」

　　克利夫蘭長歎一聲：「小科林，這次是我見過最符合他如今年歲的幻覺……如果是真的有多好？」

　　忙碌的牧川他們沒有聽到三個矮人小聲的交談，飄在一旁的弗雷德里卡聽到了，卻懶得出聲。

　　反正等他們出去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鐵籠很快被拆開一個入口，科林當即飛撲進去，把克利夫蘭小心地攙扶起來，哽咽地說：「父親，我們走吧，離開這裡。」

　　克利夫蘭靜靜地看著他，有些渾濁的目光慈祥地看著他，拍拍他的手：「好孩子，我知道都是假的，夢也該醒了。」

　　科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我……我是真的啊……父親……」

　　弗雷德里卡飄在旁邊，抱著手臂淡淡地說：「直接把他們強行帶走就行了，他們這麼多年不見天日，神智已經不清醒了。還有，記得蒙著他們的眼睛，外面的陽光會刺傷他們的眼睛的。」

　　科林一咬牙，接過牧川遞來的黑色布條纏住克利夫蘭的雙眼，然後用厚厚的毛披風用力地把自己有些不安的老父親裹住拖抱起來，為那輕盈的手感和骨瘦如柴的身體再次顫抖著淚流滿面。而牧川和風黎也一人扶起一個，往鐵籠外走去。

　　鐵籠外的嘯林頭狼頓時怒目圓睜，站起身聲咆哮著就想要撲擊過來，然後被擎蒼死死按在地上。

　　牧川小心地制住伸著手胡亂摸索掙扎，嚷嚷著我瞎了嗎瞎了嗎的門羅，再看了看那死命掙扎著，呼哧呼哧地喘氣的嘯林頭狼，有些頭疼地開口：「這個大傢伙怎麼辦？」

　　擎蒼低頭看看那嘯林頭狼狠厲的雙眸，它死死地盯著被帶出鐵籠的三個矮人那邊，暴躁的憤怒下滿是焦急和恐懼。

　　他點點頭，從儲物戒裡拿出一條堅韌的繩索，俐落地把嘯林頭狼給捆了起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