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4章

　　他對著大獅鷲們喊出為了救醒德洛忒大人之類的話也是無奈之舉，只是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口， 那群獅鷲在震驚過後， 爪子深深地摳進石地裡， 銳利的鷹目竟然流出了淚水。

　　「就憑——你這句話——你們走吧——」

　　說著，那幾隻堵在洞穴裡的獅鷲們就慢慢撤出，飛離了這個通道。

　　見這群大獅鷲的模樣不似作偽， 應該不會在洞穴口埋伏他們，牧川便打算把自己照舊綁在擎蒼後背， 誰知那繩索一收緊，他便痛的「嘶」了一聲。

　　「怎麼了？那裡疼？」擎蒼頓時緊張地解開身上的繩索，轉身扶住皺著眉捂著腰背的牧川。

　　牧川扯開腰間深黛色鱗甲下， 收攏在褲子裡的柔軟衣角，露出蒼白的腰上觸目驚心的紫黑色淤痕和被磨破皮的點點血跡。他之前為了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擎蒼身上，把繩索套在了鱗甲內， 和皮肉只隔著一層布料，沒想到居然傷得那麼嚴重。

　　擎蒼的眉頭頓時皺的死緊：「別綁了，我先給你塗點外傷藥， 再背著你出去。」

　　牧川想說自己沒有這麼嬌貴，一瓶藥劑下去不就完事了嗎？但看擎蒼皺緊的眉頭和紅眸裡掩飾不住的心疼， 他乖乖閉上嘴， 喝下藥劑後就撩起衣角讓擎蒼塗抹上深藍新研製的外傷藥。

　　那外傷藥是一種淡綠色的膏體， 抹在傷口上能快速鎮靜止血， 在沒有牧師在身邊治療身上外傷時，能避免因大量出血而造成意外。這也是鬼哭沼澤那次過後， 牧川讓深藍著重研究的藥物，一上市便銷售火爆，他和擎蒼的儲物戒裡也備了許多。

　　等擎蒼托著他的大腿背著他飛出去後，大獅鷲們飛在半空中，遠遠地看著他們。它們身邊是無數大大小小的獅鷲，就這麼目送著擎蒼背著牧川朝邊緣飛離。

　　——

　　聖波特蘭天空島，聖殿之上，蒂爾忒長髮披散，閉著眼雙手交握一個的十字架，跪坐在一個白玉高臺的中心上。凜冽的風不斷刮過，吹起她雪白的衣袍翻飛起來。隨著不斷飛舞的金色長髮，溫潤的點點白色光芒從她身上不斷暈出，飄散在天地之間。

　　伊薇忒揚著翅膀從側邊飛上高臺，收起羽翼站在玉台邊緣處，靜靜地看著閉目虔誠的蒂爾忒。

　　當上天女後，蒂爾忒總不耐煩這些瑣碎的禮節日常，而自從意外從珀爾那裡得知了傳奇們即將面對的未來後，她便開始在這祈神臺上日日祈福，一日不落，期盼著那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當初那個懵懂又尖銳地問出：「神明究竟在哪裡？他為何對世間一切困苦視而不見？」的小蒂爾，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陽光隱約勾勒出一道瑩瑩的身影，伊薇忒收起思緒，雙手交叉置於胸前，深深地朝著那道高大又虛幻的身影行了個禮。

　　天族所侍奉的光明女神從來都沒有實體雕像，光明女神存在于天地之間的任何一個角落，所有光線能到達的地方都有她的足跡。

　　蒂爾忒睜開澄澈的碧藍雙眼，伸出一隻手接下那道身影撒下來的點點金光。等那道虛幻的身影消失後，蒂爾忒才站起身，神情平靜地把手裡被摩挲地無比光滑的十字架收起來。

　　伊薇忒看著她的側影，輕聲說：「蒂爾忒，忘川他帶著德洛忒大人的鑰匙回來了，正在大殿裡等著你。」

　　蒂爾忒猛地一僵，凝視著虛空中的一點，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在即將離開之前，蒂爾忒突然停下腳步。伊薇忒回身看她，就聽到她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伊薇姐，姐姐她……會回來嗎？」

　　伊薇忒怔住了，她看著蒂爾忒的背影，張了張嘴，有些哽咽地說：「一定會的。」

　　「是嗎……」蒂爾忒沒再說什麼，揚起雪白的翅膀往牧川他們所在的大殿飛去。

　　另一邊天空島的大殿裡，牧川從儲物戒裡拿出那枚白色的鑰匙，溫潤的光系力量散發著融融暖意，從手心溫暖了他的整個身體。

　　擎蒼看了看他被鱗甲遮住的腰，輕聲問：「怎麼樣？還疼嗎？」

　　牧川搖搖頭，說：「一塗上就沒事了，你要相信深藍藥劑師們的實力。」

　　擎蒼一怔，紅眸驟然暈出深深的笑意：「我當然相信。」

　　一陣隱隱地拍打翅膀聲音傳來，牧川和擎蒼停下話頭，轉頭看向宮殿的前方。

　　很快，步伐有些匆忙的蒂爾忒就從里間走出來：「抱歉兩位，我剛剛做完祈福，失禮了，兩位久等。」

　　牧川還是第一次看見沒有盤發，沒有戴著長冠的蒂爾忒。璀璨的金髮披散在肩頭，讓一向冷厲示人的她多了幾分柔軟。

　　他上前幾步，把手裡握著的白色晶體遞給她：「天女大人，不負所托。」

　　蒂爾忒自從看到那塊晶體就僵住了，她死死地看著那塊晶石，顫抖著手接過。

　　牧川假裝沒有看到她驟然變紅的眼眶，把那條羽毛吊墜也還給蒂爾忒：「這吊墜也物歸原主。」

　　熟悉的柔和力量順著和晶體接觸的掌心不斷湧入，蒂爾忒的眼淚瞬間就從通紅的眼眶裡滾落下來，一點一滴浸透了手裡的柔軟羽毛和晶體。

　　她握緊手心裡的濕漉漉的羽毛吊墜和晶體，驟然轉過身背對著牧川兩人，渾身驟然顫抖起來。

　　牧川和擎蒼對視一眼，安靜地從宮殿大門離開，把這片空間留給蒂爾忒。

　　走出宮殿，牧川和擎蒼開始在天空島閒逛起來。時至黃昏，他們走到天空島的邊緣，看著天邊橘紅的落日和滿天赤紅如火的落霞，在一片廣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微風吹動他們的頭髮，牧川靜靜地看著天邊的落日，微笑起來：「天空島真是個完美的觀景區，只是這落霞似乎看過很多次了，可好像每次都不太一樣。」

　　擎蒼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時間都是往前走的，每天的風、雲、太陽都不一樣，這些都在不斷瞬息變化，沒有哪一天的落霞會和其他時候的一模一樣。」

　　牧川的金眸倒映著滿頭落霞，輕聲問道：「如果時間倒流，再一次經歷這一刻呢？」

　　擎蒼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他也看著天邊的落日，說：「只要其中一個因素有所變化，結果便會完全不一樣，即使時間倒流。」

　　「也是，這場落霞究竟會是什麼模樣，不到那一刻是無法提前預知的，即使像是珀爾那樣的先知。」

　　他們靜靜地看著夕陽慢慢沉入深深淺淺的深黛遠山裡，天邊熾紅的光芒被收斂起來，像是一卷畫布被慢慢卷起，掩住裡面的耀眼光輝。

　　不遠處一陣翅膀拍擊聲落下，牧川轉頭一看，發現是伊薇忒。

　　她微笑著走過來，把那塊白色的鑰匙遞給站起來的牧川，說：「蒂爾忒不太方便，就讓我把這鑰匙帶給你們了。我在此先祝兩位一切順利，光明女神的光輝永耀著你們。」

　　「多謝。」牧川接過鑰匙，鄭重地回答。

　　伊薇忒溫婉地笑了：「時候不早了，兩位要在天空島留宿嗎？聖伊卡宮殿裡已經為兩位準備好宮殿了。」

　　擎蒼握住牧川的手，對伊薇忒說：「多謝好意，但我們還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聞言，伊薇忒也沒有強行挽留，笑道：「那祝兩位一路順風。」

　　擎蒼白光一閃變作龐大黑龍，牧川爬上他的後背，遙遙對伊薇忒說：「伊薇忒大人，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擎蒼一振翅，朝著下面亮起點點光芒的大地飛去。

　　伊薇忒目送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融入夜色之中再也無法看到，才輕輕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在飛回天地聖城時，擎蒼平穩又快速地揮舞翅膀，如滾雷一般的聲音傳來：「回去以後就可以按溫妮給我們的那本書開始籌備前往死亡之域了。」

　　牧川大聲回答：「先去找一下奧琳娜吧，打探一下其他的傳奇是個什麼態度。」

　　「那個人魚傳奇潘蜜拉不是說她在觀望之中嗎？我們通過了死亡之域的話多少也能讓他們有所判斷，至少能鬆口給我們機會證明自己。」

　　牧川想起那個似是對一切毫不在意，讓人捉摸不透的潘蜜拉，不由苦笑：「希望是這樣吧。」

　　天地聖城已經近在眼前，一人一龍落在城主府的廣場前，不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就快速地走進城主府。

　　查德正守在門裡等著他們，見他們進來後牢牢地來了個九十度鞠躬，然後板著臉說：「兩位大人，今天下午，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突然出現在麥倫管家的案頭上，上面只寫著忘川大人親啟。」

　　牧川一愣，疑惑道：「突然出現？怎麼突然出現的？」

　　麥倫正好從裡面匆匆趕來，對他們恭敬地一躬身，把手裡的信件遞給牧川說：「今天下午在下在處理分發城主府各個傭人的傭金，這段時間是禁止其他人進來的，在下也確定沒有人進來過。可是當在下低頭記錄後一抬頭，這封信就突然出現在在下的桌上。」

　　牧川接過麥倫遞來的信件，這是一封非常簡單的硬質牛皮紙信封，封面一筆一劃流暢地寫著忘川親啟四個字，信封口的蠟封是一個圓形邊框，裡面有三個不規則的圓形凹陷。

　　他不明所以地打開信封，這信封非常輕薄，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裡面果然只有一張羊皮紙。

　　牧川拿出那張羊皮紙展開，大略地掃過短短幾行字的內容，雙眼頓時睜大。

　　「怎麼了？」擎蒼見牧川如此震驚，探頭過去一看，也驚訝地微微睜大雙眼。

　　那信紙最後的落款處，只見「珀爾」兩個蒼勁的字元安靜地躺在羊皮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