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鬼差升職記（五）

洛凌和墨悠悠交談完，施施然就走了。

　　地府沒有日月星辰，但灰濛蒙的天空會有光線亮暗的變化，昭示時間流逝。除此之外，地府只有陰天和雨天兩種天氣。雨天時下落的雨水並非真的水，而是陰氣凝聚成的液體，會侵蝕建築物，對弱小的鬼魂也有傷害。還好地府的雨具可以免費領，正常來講，鬼魂都不會死在雨水中。

　　洛凌在地府度過了數日，見過了光暗變化和陰天雨天，某日照舊在街上閒逛，被墨良攔了路。

　　洛凌微笑問道∶「墨良，有什麼事嗎？」

　　墨良眼神深邃，「我想和你談談。」

　　「那就到那邊的咖啡店吧。」洛凌隨手一指。

　　咖啡店的店主生前就是開咖啡店的，會做漂亮精緻的花式咖啡。

　　洛凌饒有興致地選了個圖案，墨良則隨便點了杯普通咖啡。

　　店中所用原材料是地府提供的轉換後的陰氣，鬼魂都可以去申請領取。這種陰氣只能當原材料，製作商品，沒有其他作用。如果鬼魂不收錢，免費賣，那地府也不會收錢，如果是用作經營，地府會直接收取提成，自動扣除。

　　洛凌感覺地府就是個大型網遊，製作公司和運營商就是地府位面意志，需要什麼都可以刷出來。這也是頂級A級位面才會發生的事情，頂級的S級位面都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因為A級位面在誕生之初就籠罩在位面意志的法則下，其發展軌跡和普通截然不同。

　　「你對悠悠說的處刑人，要怎樣才能當上？」墨良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需要找個鬼差做推薦人。當然，最好是找個判官來當推薦人。鬼差的等級太低，能給你找到的處刑人工作也不會很好。」洛凌臉上掛著淺笑。

　　墨良眼神微動，凝神看了洛凌一會兒，「然後呢？」

　　「然後，申請被批准，你就會被分配到某一層地獄，去做處刑人。具體工作看分配的情況，比如在拔舌地獄，那你要做的就是拔掉犯人的舌頭。」洛凌比劃了一個動作，「工作時間和報酬多少每個處刑人都不一樣，看你的表現。」

　　墨良垂下眼睛。

　　「不管怎麼說，這樣賺錢都比正常做工要多。你的升區速度，你自己心裡有數。你妹妹來這裡已經兩年了，現在也不過在C區，升區速度是最普通的那種，要到Z區起碼要過個三四十年。這還是最好的情況。你們那個世界正在經歷戰爭和變革的事情，你比我要清楚。最近幾年會有源源不斷的人進入地府，資質優秀的就會快速升區，普通的，就只能被延後。畢竟，十殿閻羅僅僅只有十位大人，他們的時間和精力都有限，有判官們幫著做前期的工作，審判的速度也是基本固定的。」洛凌耐心地解釋。

　　洛凌沒說，十殿閻羅不光管著墨良那個位面的死者，還管理著其他大大小小位面的無數死者，任何一個位面出點事情，所有位面的審理速度都會受到影響。普通人的戰爭是影響最微乎其微的一種，即使如此，也有可能讓本來只要排隊三十年的鬼魂，多排隊個十年。

　　墨良是個聰明人，聽洛凌如此這般一說，明白他要和墨悠悠一塊兒投胎就必須做點什麼。

　　「我不能留下來等她？」墨良抬眸看向洛凌。

　　墨良不是不能做處刑人的工作，只是做了那份工作，他就必須要和墨悠悠分離，他不可能看著墨悠悠去地獄，地府想來也不會允許這種家屬存在。

　　洛凌搖頭，又點頭，「你可以選擇等，但地府不允許這種等待。你要留下等待，就要面對鬼差的追捕緝拿。我知道你在凡間很強，鬼城內還有很多你的戰友士兵，不過請相信我，你們人數再多，對鬼差來說也不值得一提。這裡是地府。再如何像凡間，也是地府。我們看起來和你們差不多，但是從本質來說就是不一樣的。」

　　蘭冰在生前不過是那個高科技末法位面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就這樣，她也能在地府當上鬼差，實力足夠將墨良拿下。這是位面屬性帶來的溝塹，能靠個人力量踰越這道溝塹的都是絕無僅有的天才。

　　墨良並非不懂這個道理。他可能比許多人都懂這一點。就像他生前憑著自己的軍事天賦和勤勉刻苦當上了元帥，但轉手就被那個政治世家出身的軟蛋總統送給了敵國，死得淒涼悲哀。他已經是那個位面少有的天才了，卻還是沒能跨過人與人之間天生的那點差距。

　　如今到了地府，他尚未切實感覺到自己和鬼差們的差距，王恆在他看來是色厲內荏的小人物，但在最近見過的兩個鬼差和Z區鬼魂身上，他已經隱約觸摸到了那一層無形的屏障。現在面對洛凌，墨良更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眼前這個鬼差自信從容的態度和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讓他不由自主地去信任，生不出一點兒反抗心。

　　「你如果想和妹妹長久在一起，需要的錢就更多了。」洛凌意味深長地說道，「在地府，錢就代表了一切。」

　　墨良揚眉，嗤笑一聲，「凡間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死亡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這句話並沒有說錯。」洛凌笑了笑，「輪迴是最公平不過的事情。所有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有人生前死後的表現被打上了負分，只能不斷沉淪。」

　　墨良一怔，若有所悟。

　　洛凌低頭啜了口咖啡，給墨良思考的時間。

　　在蘭冰那一次，墨良暴力反抗地府，被送入地獄處罰，後來過十殿閻羅，清算生前的功德罪孽，再受一輪處罰，等到他投胎，墨悠悠已經度過了兩世。而墨良下輩子進入了畜生道，失去了為人的機會，和墨悠悠再無瓜葛。

　　若是墨良沒有坑殺敵國平民，他可能沒那麼早死，還能建立更多功勛，也不會身負罪孽；若是墨良沒有暴力反抗地府，他也不會接受地獄酷刑，傷了魂魄。這兩個「如果」如果成真，他下輩子該仍然是一個天才，可能天賦不在軍事方面，而且比起這一世失怙失恃、與妹妹相依為命的平民出身背景，他會有個更好的起點。有這樣的下輩子，他就能和判官做交易，比如放棄顯赫家世，選擇和墨悠悠相約來世。

　　至於墨良這一世的命運，則是他上一世功過得失的結果。

　　這就是地府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