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再見面（七）

「我想要去前線。」顧無雙沉聲說道。

　　洛凌一怔。

　　「不換身份，不是重新開始。我想要，就這樣去前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樣灰溜溜地離開家族！」顧無雙挺直了背脊。

　　洛凌一直覺得顧無雙即使再困惑於自身的性別，她當了那麼多年的女孩，仍然是更偏向於女性的柔弱，審美喜好也是更像女孩。或許是天生性格如此，或許是因為後天想要扭轉，故意讓自己如此表現，顧無雙就這樣有些特立獨行地生活著。現在，洛凌發現她身上混亂的氣場沒了。

　　不是女人就一定得柔弱，男人一定要剛強。而是在洛凌的觀感上，這是頭一回，在神態、語調、眼神等等方面，顧無雙曾經給她的錯亂感覺都消失了。

　　無關乎性別，眼前的人是顧無雙。

　　她不再徬徨猶豫，而是下定了決心。

　　「好。」洛凌同樣挺胸抬頭，鄭重答應了顧無雙。

　　去前線是很容易安排的。

　　洛凌開了智能終端，寫下了命令，發給時之鏡。

　　時之鏡秒通過了洛凌的命令書，讓洛凌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設置了什麼程序，所有從她智能終端發佈出去的命令都會這樣秒通過，暢通無阻地發佈下去。

　　曉月瀾和顧明易得知消息，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

　　曉月瀾至今為止經歷的最大場面，就是《王者崛起》中的事情；親身參與的戰鬥、戰爭，全都是遊戲內容。

　　她對戰爭還是充滿了懼意的。

　　征戰沙場，戰功立業，這些都不在她的人生規劃中，她也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會前往戰場前線。

　　「你一定要去嗎？」曉月瀾沒傻到質問洛凌為什麼將顧無雙派去前線。這命令肯定是顧無雙自己首肯同意的，或許就是她自己要求的。曉月瀾也不是要阻止顧無雙，只是難掩自己的憂心害怕。

　　「嗯，一定要去。」顧無雙點頭。

　　若是沒有時之鏡，洛凌也會選擇去前線。

　　對東方豔和顧無雙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一切靠實力說話。浴血奮戰後，脫穎而出。在這個位面、這個時代，可沒戰績作假，冒領功勛的事情。

　　這其中的風險，要說起來，比定時炸彈一般的東方暖陽其實小了不少。

　　單純論實力，洛凌並不怕東方暖陽，東方豔也不怕。可陰招什麼的，防不勝防。

　　在前線，東方暖陽能施展的手段就不多了。

　　現在有時之鏡在，洛凌自然是去不成前線了。

　　顧明易同樣清楚這個道理。去前線對現在的顧無雙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到了那裡，沒了家族、沒了世家子弟，顧無雙能放手戰鬥，不再受人歧視。

　　顧明易不禁看了眼洛凌。

　　有時之鏡撐腰，洛凌在指揮中心可說的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以顧明易對洛凌短暫接觸後的瞭解，他猜測洛凌也是期望去前線多過留在指揮中心的。

　　顧明易不禁想，洛凌藉著時之鏡能擺脫倪海清、東方暖陽的糾纏，擺脫東方家的限制，卻是逃出狼窩，又入虎穴，被時之鏡給束縛住了。

　　顧無雙的那些裝備也會同她一起奔赴前線。

　　這讓曉月瀾多少安心了一些。

　　「你們都要小心啊。」曉月瀾叮囑了好幾句，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勢。

　　「放心吧，我會活著回來的。」顧無雙笑了起來。

　　那燦爛笑容讓曉月瀾看得愣住了。

　　「等你回來。」洛凌微笑，和顧無雙擁抱。

　　「好。謝謝你……」顧無雙緊緊抱住了洛凌。

　　顧明易並未上前。他是唯一來給顧無雙送行的，可他很清楚，他和顧家其他人沒什麼不同。顧無雙這些年的痛苦他看在眼中，也僅僅是袖手旁觀。

　　顧無雙放開了洛凌，看向了顧明易。

　　「在戰場上萬事小心。」顧明易很平淡地說了一句。

　　顧無雙笑著往顧明易的胸口打了一拳。

　　顧明易怔愣了一會兒。

　　這動作，是當年兩人還小、還親密無間的時候，顧無雙經常做的。

　　「再見了，哥。」顧無雙說道。

　　顧明易心中一抽，「嗯。我等你回來。」顧明易伸手拍拍顧無雙的腦袋。

　　洛凌想起上帝視角中得知的顧明易的結局。他成功當上了顧家的家主，但那一年，是顧無雙逝世後的第七年了。顧明易的壽命比預計的要短，以他的實力活到三百歲並不成問題，他卻在二百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先後離婚兩次，膝下沒有子嗣。曾有人評價他是個冷酷無情的機器，眼中只有顧家的利益。在他的掌舵下，顧家蒸蒸日上，在他死後，顧家就步入了下坡。

　　顧明易是王者K這個網遊大神的事情，一直沒人知道。

　　顧明易對顧無雙懷著怎樣的感情，大概也沒人知道。

　　洛凌覺得，如果顧無雙在當年不出事，沒有對性別產生懷疑，或者顧家同意了她做變性手術，而不是對她採取了冷暴力，不光是顧無雙，顧明易的人生大概也會不同。

　　作為新的增兵部隊，顧無雙和其他人、裝備們一塊兒離開了宇宙聯盟的大本營。

　　洛凌則是作為時之鏡的副官，也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時之鏡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他有意培養鍛鍊洛凌，自然會給她佈置任務。

　　如果時之鏡有心要做什麼，他當然能做到最好。

　　洛凌雖然忙，卻不覺得累，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和不斷積累的進步。這感覺很美妙。

　　如果沒有那些血淋淋的戰況，一切會更美妙。

　　時之鏡再強，也無法突然增加宇宙聯盟士兵的單兵實力，更不可能讓他們的實力陡然增強到能和神靈抗爭。

　　死亡不可避免。

　　甚至，大規模的死亡都不可避免。

　　洛凌整理著前線的報告，在地圖上做出標示，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顧明易的職務和洛凌有直接面對的交流，看到洛凌這種模樣，再次冒出了之前的那個想法。

　　「如果讓你選，你選擇在後方處理這些數字，還是上前線親歷這種死亡？」顧明易脫口問道。

　　洛凌驚訝地扭頭。

　　顧明易意識到了自己問得突兀了，正想著如何解釋。

　　「大概是在前線吧。」洛凌已經做出了回答，「要結束戰爭只能在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