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停屍間（四）

歷史是個好東西，任何東西只要有歷史，那就意味著深厚的底蘊，意味著無上的榮耀，哪怕那是黑歷史，至少也有話題性不是？

　　可洛凌現在最怕的就是碰到「歷史」。

　　一家有歷史的醫院，對靈異屬性來說，大概就相當於一個遊樂場吧？這裡到底徘徊了多少鬼魂，恐怕沒人能說得清。

　　綜合樓後門通往住院部的道路是一條小路，綠樹掩映，穿過一座帶噴泉的小花園。

　　九院在十年前被北育大學掛名，改名為北育大學附屬泰一醫院，獲得了北育大學的注資，科研實力大幅度提高，擁有了世界頂尖的醫療水平，也擁有了雄厚的資金實力。本就是老牌綜合大醫院的泰一醫院就此煥發了第二春，擴張醫院面積，建設花園醫院，各種工程如火如荼地展開。

　　光看這裡的環境，的確是美不勝收，一點兒都沒有普通醫院慘淡悲慼的氛圍。洛凌在這裡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怖的氣氛。但顧鳴韻就是壓在洛凌心頭的巨石，讓她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護士幫洛凌辦了住院手續，送她到了骨科的四人間病房。病房內已經住了兩人，都是斷腿的，一個是一條腿吊在半空還精神奕奕的年輕女子，另一個是腳上裹了石膏的中年女人。

　　「你好，我叫李詠梅，從樓梯上摔下來，上週剛做手術打了鋼釘。你是怎麼受傷的啊？」李詠梅很開朗，主動和洛凌招呼。

　　那個中年女人正在收拾東西，瞥了一眼，就拄著枴杖，繼續忙碌。

　　「車禍。」洛凌簡單說道。

　　送洛凌來的護士正在和病房的護士說話，交代完事情，對洛凌揮揮手告別。

　　洛凌頷首致意，謝過了她方才一路的照顧。

　　病房護士也姓李，叫李菊，給洛凌介紹了病房，幫著她換了病號服。等洛凌換好衣服，中年女人收拾好了東西，撐著枴杖往外走。

　　李詠梅仰著脖子，看中年女人離開了，等了一會兒，才對洛凌說道∶「你別介意啊。張阿姨很可憐，一直被老公家暴，所以脾氣有些怪。」

　　李菊附和地說道∶「是啊，她很可憐的，隔一兩個月就要被送到咱們這兒一次，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這次最慘，腿都斷了。」

　　洛凌扯了扯嘴角，「那是很可憐。沒有報警嗎？」

　　「我們幫忙報了，可警察來問她，她不吭聲，問急了就說自己摔的，要不就說走路上被陌生人打的，警察也沒辦法。她鄰居送她來醫院，跟我們說她老公打她十幾年了，一開始她家裡人還幫忙呢，後來也放棄了，頂多就是送她來醫院，也不跟她多說話了。」李菊嘆氣。

　　「哎，不談這個了。你家裡人沒來嗎？」李詠梅換了話題。

　　「他們還不知道吧。」洛凌想起來顧鳴韻是有家人的，「我手機也不在身邊。」

　　「電話記得嗎？我手機借你吧。」李詠梅熱心腸地說道。

　　李詠梅躺床上不能動，李菊幫著拿過了手機。

　　洛凌謝過，順口就問道∶「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怎麼摔那麼重？」

　　「我摔了兩次呢。」李詠梅苦笑，「之前在單位摔了一下，來這兒看病，本來只要綁石膏就行，結果在這裡又摔了一下，就要打鋼釘了。」

　　洛凌撥手機的手一抖，「在醫院摔的？」

　　「是啊。」

　　洛凌覺得自己前途堪憂。她兩個病友都很有「經歷」，她和她們共處一室，能好嗎？

　　電話撥打出去，家中沒有人接，洛凌將手機還給了李詠梅。

　　李菊還有工作，安排好了洛凌就離開了。

　　洛凌就和李詠梅聊了起來，旁敲側擊，發現李詠梅在醫院這一跤摔得很正常，是她自己沒用慣醫院借給她的枴杖，滑了一下，倒地後骨折的腳腕撞了牆，傷得很不巧，就要打鋼釘了。要說起來，洛凌遇到車禍也是正常啊，誰都有碰到意外的時候嘛。只是有顧鳴韻在前，這再正常的事情，洛凌看著也很不正常了。

　　「想想就覺得倒霉。」李詠梅抱怨，問洛凌，「你呢？怎麼車禍的？」

　　「在路口指揮交通的時候被撞了，然後又被後面開過來的車碾到了腿。」洛凌說道。

　　「肇事司機抓到了嗎？」李詠梅驚呼。

　　「這個啊……」洛凌回憶著。

　　軋了她腿的司機似乎留在了現場，那個車禍的肇事者當時被困在車內，死沒死的，洛凌沒看出來。

　　「顧鳴韻！」

　　洛凌聽到叫，下意識地看過去，就見兩個穿交警制服的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了病房。

　　「王隊，小肖。」洛凌打招呼。這兩人是顧鳴韻的同事。

　　「你沒事吧？」小肖和顧鳴韻更熟，直接就開口問了。

　　洛凌搖頭，「只是腿斷了，綁了石膏了。」

　　「沒事就好。」小肖吁了口氣，抹了把汗，拉過了病床邊的兩張椅子。

　　王隊更沉穩，和李詠梅客氣地打了招呼，這才在洛凌的病床前坐下，嚴肅的臉龐柔和了幾分，親切地慰問了一下洛凌的情況。

　　「你別擔心，這是工傷，你這段時間好好養病，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你父母那邊我讓小林去接了，他們應該在過來的路上。」王隊說道。

　　洛凌點點頭。

　　「關於車禍的事情，你把事件的過程詳細說說。」王隊臉上表情一變。

　　小肖拿出了自己的工作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洛凌原原本本地將事情說了，末了問道∶「死傷怎麼樣？肇事司機是怎麼回事？」

　　「死傷……很嚴重。」王隊長嘆一聲，「在撞到你們前，那個肇事司機撞了一共五輛車，一輛麵包車爆炸起火。現在確認死亡的有二十七人，送進醫院的，連你在內有二十一人。」

　　李詠梅聽到這裡，發出了響亮的吸氣聲。

　　洛凌沒有驚訝，「因為那輛校車？」她記得那輛校車車身上標記著「三十人」的字樣，因為被撞側翻，車頭和車身都變了形，在地面滑出了一段距離，沒有被爆炸波及，但車內都是脆弱的孩子，死傷之嚴重，是可以預料的。

　　王隊哀痛地點點頭。他就有個在上小學的女兒，看到死掉的孩子，難免感觸更深。

　　小肖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嘴，氣憤地說道∶「這全是那個肇事司機的錯！他有羊癲瘋，還開車，就是在故意殺人啊！」

　　李詠梅駭了一跳，「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