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洪水困城（三十）

那份文件的標題是城市+酒店名字，其中記錄了他們絕大多數人的姓名和身份，文檔建立的日期的確是在災情發生的第一天，最後的修改日期則是在他們頭一天通宵的凌晨。

　　林總想到了他們打牌時，白淑雯漫不經心地套話。

　　除了這份文檔，還有好幾份文檔，格式和這份差不多，只是那些文檔中多了打鉤和劃線的符號，還用其他顏色的字體寫了那些人「失業」、「破產」、「自殺」、「精神病」等下場。

　　薛萍的手機被人傳看，眾人臉上都有了怒容。

　　汪經理在文檔中看到自己的名字後，心中也有了其他想法。

　　「她不死，我們都不好過。」薛萍結論般地說道。

　　「那我們現在就分開去找她！」林總立刻支持。

　　「要找人可要費些體力。不如大家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吧。」薛萍笑了起來。

　　她是個模樣嚴肅的中年女人，跟在白淑雯身邊的時候如同刻板的教導主任，現在一笑起來，倒是有了些風情。

　　只是眾人看到她身上血，看到那殘破的孩子屍體，都有些難以接受。他們還沒飢餓到那種程度。

　　林總走到了侯逸呈身邊，撿起地上的小刀，割下侯逸呈的一大塊肉塞進了嘴中。他的馬仔表情有些微扭曲，但仍然接過了刀，也吃了一小口。

　　這就像是一個儀式，是他們結盟的重要依據。

　　很快，唐宗德也走上前去，接著是鐘望北。

　　有人拒絕，有人裹足不前，但在那些吃了肉的人的冷漠眼神中，他們也意識到這個動作的重要性。

　　大約半小時，每個人都上前吃了一塊肉。

　　「好了，我們可以去找人了。」薛萍微笑著說道。

　　咚！

　　黎晚櫻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路音瀾靠著牆，身體順著牆壁下滑，整個人都僵著，好似失了魂。

　　洛凌抱著袁慧慧，堵住她的耳朵，什麼話都沒說。

　　「他們……真的……」黎晚櫻上下兩排牙正在打架，說話結巴，難以分辨清楚她的聲音。

　　「肯定已經……」路音瀾輕輕哭了起來，「他們會不會找上我們？」

　　「應該不會吧……他們不是去找……」黎晚櫻扯了扯嘴角，祈求地看向洛凌。

　　洛凌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暫時不會。只要暫時不會就行了。我們已經做好了防備，他們不可能傷害到我們。」

　　洛凌的保證讓兩個姑娘輕鬆了一些。她們粗重地喘息了好久，眼淚掉個不停，不知道是在同情那個死掉的熊孩子，還是在害怕於自己可能面對的人間煉獄。

　　袁慧慧沒聽到剛才外頭的叫喊聲，但她也知道外頭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很乖巧地趴在洛凌懷中，什麼話都沒問、沒說。

　　洛凌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心不在焉地想著剛才聽到的對話。

　　實際上，她們聽到的內容並不多，但可以確定兩點∶薛萍殺死並吃了侯逸呈，李梅芳殺了雷虎。

　　對於後者，洛凌暗暗納悶。

　　李梅芳說雷虎是殺人狂，還撞了旅遊團的大巴車，這一點洛凌並不懷疑。可李梅芳居然這麼輕易就殺了雷虎，這可真是天方夜譚了。看雷虎那身形，那軍人身份，再看看李梅芳整天一副神經衰弱的模樣，這有可能嗎？

　　洛凌這會兒真希望自己買了什麼「千里眼」、「順風耳」的技巧，能夠知道當時的事情經過。

　　四人靜坐了很久，直到外頭的雨勢減小，黃昏過去，進入黑夜，才從各自的世界中回過神。吃了點東西，洛凌和兩個姑娘商量了一下，決定晚上輪流值班守夜。

　　一夜過去，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等到天明，還在下雨，小雨變成了毛毛雨，還出現了許久不見的陽光。

　　吃了早飯，四人再次圍坐在一起。

　　路音瀾學的是播音主持專業，正在給袁慧慧講童話故事。袁慧慧自己就看過不少童話，也過了聽故事的年紀，但在這種困境下，大家也著實沒什麼事情好做，至少童話故事的美妙結尾，能給她們一些心理安慰。

　　黎晚櫻是新聞專業的，這些天有在寫東西。洛凌看過一點，不像是報導，倒像是日記。她的心情顯然很混亂，一會兒是從專業角度來記錄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會兒又洋洋灑灑寫著自己的心理活動。

　　洛凌這幾天做的最多的仍然是手工業。零件都用光了，她就不斷修改調整那些機關的設置方式，又在房間內敲敲打打，還拆了通風管道來看。

　　「飛機！」袁慧慧忽然指著窗外叫了起來。

　　三個大人猛地扭頭，就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外，遠處一個小點逐漸變大，在微弱的陽光下，直升機的外形輪廓變得清晰！

　　黎晚櫻和路音瀾都撲到了落地窗上，大喊大叫，又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什麼，衝到小臥室，拉扯著綁在氣窗上的床單，想要讓它飛起來，讓對方看到。

　　洛凌盯著那直升機，沒有任何喜悅之色。

　　她回憶了一下城市地圖，眉頭漸漸皺起來。

　　那個方向，是N市！

　　直升機怎麼會從N市飛過來？N市的救援已經結束了嗎？還是政府派了人來察看這個城市的受災情況？

　　上帝視角中的新聞都顯示，這一個月，這個城市是和外界完全隔絕的，只有衛星航拍圖，沒有任何飛機航拍的圖像，政府正在集中力量做兩件事∶救援N市和搶通這個城市的道路。

　　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洛凌思考著。

　　正在這時，一個身影從高空墜下。

　　叫喊著的黎晚櫻和路音瀾都驚呆了，成了兩尊雕像。

　　洛凌和袁慧慧也怔住了，遲遲沒有反應。

　　「那是……」黎晚櫻夢遊般地開了口，「人？」

　　那是一個人。

　　頭下腳上，就這樣從高空墜下。

　　洛凌看到了她緊閉著的雙眼，看到了她身上殘破的衣服，自然，也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崔夢晴。

　　「是崔夢晴？」路音瀾也看到了，遲疑地問道，「崔夢晴怎麼會……」

　　兩個姑娘驀地醒悟過來，趴在窗上，拚命往下張望。

　　這個角度，她們什麼都看不見。

　　但有人能看見。

　　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薛萍等人終於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找到了白淑雯。

　　他們將白淑雯堵在了一間健身房中。

　　白淑雯很驚慌，尤其是在看到汪經理也在人群中時，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你們要做什麼？」白淑雯儘量冷靜地問道。

　　唐宗德冷笑，「白淑雯，你忘了雷虎當初的提議了嗎？」

　　白淑雯暗道不好，看了眼汪經理，卻見到汪經理在給自己使眼色，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