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
這時,馬君武已覺出心神不定,所幸他的神智尚未昏迷,突然一個翻轉,挺身躍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陣急疼,使那迅速上湧的血氣消減不少,但他已知厲害,哪裡再敢停留,頭也不轉地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聞龍玉冰急促的呼喊之聲從身後傳來,道:“馬師弟,馬師弟,請你留步片刻,我有緊要的話要對你——說——”
馬君武已被化骨消元散藥力引動氣血,聽得龍玉冰連續不斷的嬌弱呼喊之聲,為恐讓她見著難過,哪裡還敢答應,反而加快腳步向前急奔。
那條彎曲的通道,只不過數丈長短,片刻已到出口之處,但見一片黑暗,那洞口已經封閉。
原來曹雄出洞之後,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馬君武強熬那迅速擴展經脈的血液奔流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氣,縱身上躍,雙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開,一則因他雙足懸空,力道難以用實,再者因那迅速擴展的血流,使真力大大消減,這一推,竟未移動分毫。
只聽曹雄的尖銳的大笑之聲在洞口外面響起,說道:“馬兄果非常人,竟能在藥力推活穴道之後,暫不為藥性所制,佩服啊佩服。只可惜馬兄來晚了一步,這個出口已為兄弟堵塞,哈哈!委屈馬兄之處,尚請原諒,恕兄弟不奉陪了。”但聞笑聲搖曳遠處,轉瞬消失——
馬君武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藥力推動的血流,沖得頭暈腦脹,金環二郎曹雄說些什麼,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難再出去,當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龍玉冰見他去而復返,大感意外,一聲馬師弟還未說完,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這石室是否另外有出路?快說,快說!”
他已是神智昏亂,全仗十幾年修為內功,和堅決出洞這信念支持著,抗拒那身受之苦,哪裡還能保持住彬彬有禮的言行。
龍玉冰傷心地湧出兩行淚水,幽幽嘆息一聲,道:“我已是將死之人,縱然有十惡不赦大罪,也望師弟看在同門一場份上,聽我幾句遺言——”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雙手揮動,劈劈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括子,隨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服被他當胸扯爛了。
龍玉冰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見他雙頰浮現出十個宛然指痕,那兩掌,竟是打得很重。
她腦際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我師弟不知被萬惡不放曹雄用的什麼毒手,害得神經錯亂——”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右手撐地,左手指著石室一角,大聲說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這幾句話,盡了她全身氣力,馬君武雖在神智錯亂之際,亦聽得字字入耳,縱身躍到壁角,雙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覺全身向前一傾,跌入了一條黑暗的石道之中。
原來那壁角處,是經人工製成的一座六角暗門,上下都是特製的活旋,只要用力一推,活旋轉動,立時應手而開,另外兩扇,剛好又把壁角堵好,那六扇石門的顏色,和石室顏色一樣,封閉又極嚴密,置身在那石道之中,卻可見四扇橫立石門,一目瞭然,本來在那上下活旋之處,另有兩道石栓閉鎖,都被龍玉冰來時把它取開,是以馬君武用力一推,活旋立時轉動,他卻因用力過大,跌入石道。
他迅速爬起來,沿著石道向前奔去,此時他全身經脈暴漲,雖然摔得不輕,但卻絲毫不覺疼痛。
奔行了約一刻工夫,忽覺步步登高起來,原來行到了一處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餘斜坡,已到高處,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攔路,除了來時的一條通道之外,再沒可通之路。
這時,馬君武已被那藥力催動得血管像爆裂般,他忍受著無比的痛苦,雙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卻堅硬無比,絲毫推它不動——
他發狂地大喝一聲,移開推移面前石壁的雙手,用力向頭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鎮靜和思索的思能力,用力托推頭頂石壁,哪知頭頂石壁竟應手而起,被他無意間觸動暗門。
忽聽啊呀一聲清脆的女子驚叫,一點火光閃動,熊熊地燃燒起一個火摺子。
馬君武托開石門之後,人隨著縱身躍出。
他圓睜著兩隻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認得停身地方,他在迅快掃視了四處一眼後,目光盯在一個身著青色勁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見馬君武之時,微現驚嚇之色,片刻之後,逐漸變成憐惜之情,舉著手中火摺子,緩步向馬君武走去,幽怨地問道:“你是怎麼啦?滿嘴都是鮮血?”
她立刻從身上模出一塊絹帕,輕輕地擦試著馬君武臉上的鮮血,觸手火燙,不禁吃了一驚。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突然向前打出雙掌。青衣少女驚顫地呼叫一聲,手中火摺子落地熄去,但她卻本能地運集功力,全力加以抵抗,隨聞怒喝一聲,道:“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對付我,我蘇飛鳳豈是隨便任人欺負的人?”
但覺“呯”一聲,馬君武被她真力打中咽喉要位,呼吸突然受阻,閉過氣摔倒在地上。
蘇飛鳳腳落地,又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火摺子,晃燃看去,只見馬君武的雙頰,浮現著十個紅腫的指印。
她本可不顧他掉頭而去,但她卻沒有那樣決絕,反而移到馬君武身側,伸出柔嫩的右手,食指連點了馬君武人中、迎香兩穴。
蘇飛鳳從小就在江湖行走,見識極為廣博,細看馬君武紅得像火的雙頰,立時看出他是服用了極強烈的毒藥,被藥力迷亂了本性,不禁頓生憐憫之心。
馬君武體內的烈性毒藥本已攻上大腦,人也漸入狂態,可能碰岩而亡,亦可能跌下懸崖而死,僥倖遇著蘇飛鳳,咽喉受擊,昏倒地上,反而獲得了暫時的解脫,馬君武不覺間竟沉沉睡去,蘇飛鳳這時也感到睏倦不堪,便走到石室的盡頭角落處,剛坐下不久,也沉沉地睡熟。
待她醒來之時,已是滿室光亮,回頭看馬君武,仍睡得十分香甜,她緩步起身,行近馬君武身前,心念未息,突聞馬君武嘆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觸目見蘇飛鳳站在身側,不禁大吃一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挺身坐了起來。看停身之處,是一座兩間房子大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鏡,馬君武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一陣強烈的痛苦,助他較快地恢復了清醒,他覺得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這正是自己和曹雄一起來過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憶起昨宵那一場驚險的拚搏,想到了曹雄強迫他服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諸般經過,此後,他的身體就開始了變化,已記起曾經發掌攻打蘇飛鳳——
一幕幕經過,在腦際重新展現,待他想到和蘇飛鳳相處獨室之時,忽然大叫一聲,挺身躍起,猛地向石壁上撞去。
蘇飛鳳驚駭的尖叫一聲,忽的一掠,探臂抓住了馬君武雙腿,用力向後一拉。
她在驚急之中用力一拉,力量已十分強大,那一拉之勢,更是用盡她生平之力,馬君武急向前衝的身軀,硬被她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