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罵完以後梁錚撂下一臉懵逼的謝宗南頭也不回的走了。
外邊的雪下大了些,紛紛揚揚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梁錚用手拂了拂,遠處已經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這兒車很難打,等了很久才攔到了一輛出租,他半個身子鑽進車裡,超謝宗南喊,“愣著干嘛?回家!”
謝宗南哦了一聲,梁錚眼神挺鋒利的瞟了他一眼,謝宗南估摸著他這會兒還在生氣,於是繞過後座,開了副駕駛的門。
為這破事兒折騰了將近兩天,謝宗南在路上就靠著後座睡著了。
到家的時候梁錚推了推他,謝宗南下車就被凍了個夠嗆,盯著腳底的雪愣了會神。
梁錚開門就往樓上走,壓根沒有理謝宗南的意思。
謝宗南手不舒服,腦子也不舒服,心裡更是極度不舒服。
他邁了幾步上前拽住了梁錚的衣角,因為手疼,碰到的面積不大,梁錚能不費力氣的甩開他,謝宗南等了一會兒,發現他沒動,倆人就僵持在樓梯口,誰也沒有吭聲。
直到謝宗南小幅度的拉著他的衣角晃了晃,“你生氣了?”
梁錚靜靜的看著他,半晌歎了口氣,“你跟我進來。”
“要脫鞋......”謝宗南挺小聲的說了一句,眼見著梁錚穿著客廳的拖鞋進了屋子,咳了一聲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梁錚從抽屜裡拿出紅花油和止痛藥膏,還有一些酒精和紗布。
“手都斷了你的潔癖能不能先收收?”
“不是,你這拖鞋三天沒洗了,髒.......”
梁錚臉垮下去,刷的一下回頭看他,“謝宗南你這一天天給人添堵的本事見長啊,不擦藥就出去,我愛怎麼穿怎麼穿,你管不著。”
“擦。”謝宗南換了拖鞋進門,看了他十秒,“你會嗎?”
梁錚把他往凳子上一按,挺粗暴的擠了點藥膏在指尖,三下兩下往謝宗南臉上和手上招呼。
謝宗南疼的兩眼發紅,一下就躥起來了,梁錚一巴掌抽在他肩膀上,“你說我會不會?”
語氣不肯軟下去,動作卻慢慢輕柔起來,冰涼的藥膏塗在臉上,漸漸散發出一種熏人的味道,梁錚皺著鼻子往後躲了躲。
“你手怎麼回事?”
謝宗南被酒精刺激的一頓,緩緩開口道,“也沒什麼事,就那男的推了沈阿姨一把,我跟他打的時候他用刀劃了我一下。”
說的倒是很平靜,梁錚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驀地伸手在他臉上的傷口上用力一按。
謝宗南痛得手腳蜷縮,渾身細胞都炸開了,看著梁錚的眼睛帶了點委屈的意思。
“疼就記住。”梁錚看他這幅憋屈的模樣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勾勾嘴角笑道,“穿著白大褂揍人,瞧你能耐的。”
謝宗南垂著眼瞼,盯著梁錚給他包紗布的手歎息道,“是我沖動了,從昨晚開始我就在忍,我脾氣不算沖動,有些東西咬咬牙一閉眼就過了,他揍我那一拳我都沒打算跟他討回來,可他觸了我的底線,我受不了對老人出手的,看著就來氣。”謝宗南抿了抿嘴唇,蹦出幾個字來,“丫沒打死他算他走運。”
梁錚剪了塊紗布捧起他的手說,“抬起來”,艱難的繞了一圈,轉身拿膠布包起來,“你還不沖動呢?我們認識第一天你就揍了我。”
“那是你耍流氓在先,我出於正當防衛才.......”謝宗南疼的一蹙眉,把話接下去,“算了,反正這事兒我也不對,明天去醫院寫個檢討。”
“不用去了。”梁錚說,“我來之前給你請假了,你這手能干得了什麼活?”
謝宗南偏過頭看他,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聲音難得低沉,“你....今天為什麼會來警局?”
這個問題他從一開始就想問了,從梁錚出現的那一刻到現在在家坐著給他包扎,都感覺不太真實。
他沒覺得梁錚會為了他這事兒千裡迢迢從B市趕過來,何況還下著大雪。
也沒覺得梁錚會因為他受傷而生氣。
更覺得他不會拋下重要的工作來接他回家。
這太不可思議了。
梁錚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關心他了?
出於什麼樣的立場,又是為了什麼呢?
謝宗南半天沒有聽到梁錚的回答,不由得一顆心提起來,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便看見梁錚輕笑了一下,伸手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謝宗南整個人傻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圓。
梁錚這是摸他頭了?
還擼狗似的揉了一把?
“我現在是你哥,我不過來誰過來?”
哥這個稱呼第一次從梁錚嘴裡講出來,謝宗南說不驚訝那肯定是假的。
但在驚訝裡還滲了一點點別的東西,半摻雜著高興半摻雜著失落,就跟大雜燴似的,一會兒酸一會兒甜,在心裡翻攪,酸脹的很。
梁錚挺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包扎成果,轉身喝了一口水。
“這也太丑了吧,你包粽子啊。”謝宗南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仰頭看他。
“別得寸進尺啊我跟你說。”梁錚用胳膊蹭了蹭自己的額頭,“我這是第一次給人包扎,這樣已經很好了,不滿意你卸了自己來。”
謝宗南看見梁錚額前的劉海被他蹭的亂糟糟的,帶著些許濕漉漉的汗,露出英挺的眉毛,一雙桃花眼沒了平日的目空一切,反倒透著溫暖清澈的光,黑眼圈很濃,神情有些疲倦,黑色大衣還沾了不少灰塵,看起來挺狼狽的,謝宗南卻覺得今天的梁錚簡直帥得晃瞎人眼。
“傻了?”梁錚沖他挑挑眉,“你要包扎完了,就滾去睡覺。”
謝宗南哎喲了一聲,剛還粗著喉嚨講話一下變成了謝黛玉,轉身半靠在椅子上,指了指後背,“我腰磕著了,現在一動就疼,還有背上挨了幾拳,肩胛骨那兒一抽一抽的。”
梁錚從嘴裡一字一頓的蹦出話來,“你怎麼那麼欠呢,自己塗。”
謝宗南挺無辜的指了指臉,“你把我能自己塗的地方都塗了,不能自己塗的地方都略過了,你是故意的吧。”
梁錚冷臉與他對視,沒多久就被他可憐見兒的眼神給打敗了,氣得狠狠一掀謝宗南的衣服,盯了一會兒他沒忍住罵了句髒話,“操這狗玩意兒你怎麼沒給他掰折了?”
謝宗南聽見他這一罵,心情變得更好了,嘴角一點一點翹上去,彎成好看的弧度。
梁錚這會兒下手很輕,怕再給他傷上加傷,揉了一會兒還問他痛不痛,謝宗南挺開心的說了一句不痛。
梁錚覺得此人磕到的不是腰,是腦袋,背後都傷成那樣了還笑,該不會真磕傻了吧。
“哎你腦袋有沒有磕到?”梁錚緊張的問了一聲,“要頭疼還是得去醫院,你這狀態我挺慌。”
被按到傷口,謝宗南嘶了一聲,握著桌角的指尖攥緊了,紅花油塗在背上火辣辣的,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順著脊梁骨傳到心髒。
他挺舒服的瞇了瞇眼睛,“我還不能笑了?”
“被人弄成這樣了你還笑你不有病誰有病?”
梁錚塗完,很嫌棄的用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多余的紅花油,脖子是謝宗南最敏感的地方,被他那麼一摸,弓著的背一下就僵直了。
這種從天靈蓋一直席卷而來蔓延全身的酥麻感讓他有些蒙圈。
有點微妙,有點奇怪,好像被人捏著心髒輕輕掐了一下,不疼,但觸感很清晰。
“我.......”他張了張嘴,嗓子也有些啞了。
“你什麼你.......”梁錚扭頭看他,“麻溜的滾去睡覺,我乘了三小時飛機,兩小時出租,你再廢話一句信不信我吐你身上。”
謝宗南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梁錚疲憊的臉,心裡浮起一絲愧疚。
“對不起。”他垂了垂眼。
梁錚將大衣掛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最後重申一遍啊,我過來找你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我爸和你媽現在已經在一塊了,理論上你是我弟弟,之前咱倆隔著情敵這身份誰都看誰不順眼,現在陳徹走了,就不要互相有偏見了,你是我弟,我是你哥,就這麼簡單。”
謝宗南愣了愣,剛才困擾著他的“為什麼”模模糊糊探了個頭,被硬拉狠拽的扯出了一點邊邊角角。
因為他是你哥。
謝宗南抬頭看向梁錚,對方已經脫了大衣,只剩一件白色襯衫,他扯了一把領帶,胸前的扣子隨意解開了兩顆,露出緊實的胸膛。
謝宗南總覺得當下有點兒暈,手腳跟腦子不在一個頻率上。
他走了幾步,定格似的看著梁錚沒動。
“還不出去,我要換.....”
衣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謝宗南就往前撲了一下,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梁錚嚇得偏過頭去,用腳踹了一下對方的小腿。
謝宗南雙手撐在衣架上停了一會兒,然後低頭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梁錚悶哼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謝宗南松開手,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上嘴了,他驚恐的後退了幾步,背對著他捋順了思緒,搶在梁錚前面開口道,“我.......我咬你是因為,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把我當成陪床的,也在我鎖骨這兒咬了一口,不,你是又親又吮,害得我幾天上班都得穿高領。現在我.......我還給你”梁錚還在朝他瞪眼,謝宗南往前走了一步,忽然笑笑,“就當做個紀念,我們忘記情敵這個身份,重新開始吧,哥。”
梁錚摸了摸鎖骨上的牙印,朝謝宗南投了一個“自行領死”的眼神,抬腳又要踹,謝宗南渾身是傷可跑的倒挺快,簡直身輕如燕的鑽出房門,還順帶道了句晚安。
莫名其妙被小狼狗附身的謝宗南咬了一口的梁錚站在窗口憤懣的吸了兩根煙,這憋屈勁兒還沒消下去。
洗澡的時候腦子有點混,他估摸著是乘太久的車給鬧得,整個人都有點兒暈,潦草沖了一把,梁錚出去擦臉,鏡子裡的人黑眼圈濃重,瘦了不止一圈,脖子那兒還有一個明顯的紅印。
他呲了呲牙,謝宗南屬狗的嗎?真是出息了,居然敢咬他!
還咬得那麼重。
啪啪帶響的。
當醫生真委屈他了,活生生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流氓嘛。
又想起對方叫的那句哥,有點低沉有點沙啞,謝宗南聲音其實很好聽,平時不刻意壓低嗓子的時候挺清冽的,純淨又溫和,介於男人的穩重和男孩的青澀,被惹急了聲音會拔高幾度,有時候會大舌頭,捋都捋不順,一害羞緊張就磕巴.......
梁錚有點不著邊際的回想,又覺得自己傻`逼想這玩意兒干嘛,可思緒一下沒剎住車,來回飄散了下又回到謝宗南咬他那兒,這人咬在他鎖骨上,抬起來看他的時候眼睛是彎著的,裡邊兒藏著影影綽綽的光斑,還挺清澈,挺可愛,挺好看的。
那個咬痕估計要很久才褪得掉,都能看清齒印了,丫還用虎牙磨了下,真他媽疼。
梁錚用手摸了摸,忽的感覺臉上有點發燒,他久經沙場,油鹽不進的臉皮居然也有被人戳破的時候,在鏡子面前跟自己大眼瞪小眼一陣,暗罵一句神經病,半夜不睡覺,盡東想西想抽風了。
“睡覺,睡覺。”梁錚按了按眉心,將腦袋埋進枕頭裡。
臨睡前又想起一件事,給老朋友打了電話,吩咐完了事情才睡下。
謝宗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雖然腰酸腿酸手疼腳疼,但心情挺愉悅,渾身骨頭都是軟綿綿的,剛下樓發現梁錚提著一個包要出門。
“你還要去B市啊?”
“昨天偷跑出來的,項目還沒談成呢。”梁錚往門口一看,笑了,“真.天女散雪。”
謝宗南說,“出門是不是不方便啊?”
“不方便也得走啊,你當錢是那麼好賺的?”
梁錚把帽子戴起來,沒有圍圍巾,謝宗南一下就看見了自己咬的那一口,還泛著紅。
瞬間有些躁得慌。
梁錚扒拉著門回頭看他,“咬人的時候你多英勇啊,現在怎麼不敢看了?”說著還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笑的坦坦蕩蕩的模樣。
謝宗南摸了摸鼻尖,還是挺尷尬,想起自己昨天頭腦發暈的舉動,臉有點紅。他誒了一聲,非常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幾天回來啊?”
梁錚說,“五天吧,也可能四天,說不准。”
謝宗南仰天歎了口氣,“你幫我請了假,自個兒出差去了,我吃飯怎麼辦?換藥怎麼辦?”
梁錚瞇了瞇眼睛,卻沒生氣,“我發現你這人平時憋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悶得要死,現在怎麼回事兒?還學會耍無賴了?”
謝宗南被戳得脊梁骨都歪了,他咳了一聲,想反駁,卻被梁錚打斷了,“無聊就看雪,餓了也可以啃雪。”門口的出租車按了幾聲喇叭,梁錚提著包往前邁了幾步,感受到背後似乎一直有道濕漉漉的目光在追著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關上門的那瞬間他用手擋了擋,回頭望了謝宗南一眼,眼神沒落在他身上,但聲音卻很清晰,“四天,應該能回來了。”
謝宗南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咧嘴一笑,目送他快步跑下台階,梁錚穿了件羽絨服,裹得很肥,整張臉埋在圍巾裡,就露一雙眼睛,大片大片的雪花飄在他身上,跑起來就跟一只貓似的。
屋裡空蕩蕩靜悄悄的,只有嘩嘩落雪的聲音,謝宗南站在原地,舔了下發干的嘴唇,又開始覺得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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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敵關系徹底結束,現在是互相被撩到有點動心的關系啦~嗯關於小謝咬他就是腦抽+美色誤人+有點感動吧,之後就是互相發現對方身上的閃光點,慢慢曖昧咯,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