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謝宗南頭一回來酒吧,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噴湧而出的熱氣和煙熏火燎的酒氣全都混雜在一起,熏得他有點兒想吐。
他瞇著眼睛盯了一會兒舞池中央跟著音樂狂亂舞動的人,耳朵被嘈雜的音樂震得發痛,他下意識的用手捂了捂。
“梁哥,這誰啊?”酒保神色曖昧的給梁錚遞了杯酒。
“他......”梁錚將酒杯握在手裡把玩了一下,“我弟。”
“你弟?”酒保笑了起來,“別逗了梁哥,你哪兒來的弟啊,小情人就小情人唄。”
另一個酒保插嘴道,“梁哥,你換口味啦。”
梁錚剜了他們一眼,渾身透著生人勿進的味道,幽幽冒著冷氣,“酒放著,你們可以走了。”
又瞪走了幾個來搭訕的小男孩兒,梁錚把酒杯滿上,推了一把靠在桌子上犯迷糊的謝宗南,“還喝不喝了?”
謝宗南抬起眼睛看他,眼窩深邃,垂著眼角看起來十分可憐,他從梁錚手裡拿過杯子,手掌擦過他的指尖,豪言壯志的一嚷嚷,“喝!”
說完便仰頭一飲而盡,梁錚看著他滾動的喉結倏地一抖,然後神色迷離的抹了抹嘴,被烈酒嗆得直咳嗽。
“慫。”梁錚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嚕咕嚕灌進去,眉毛都沒動一下。
謝宗南咳得滿臉通紅,不甘示弱的搶過面前的杯子干了。
“你才慫。”
梁錚樂了,“你說你暗戀了幾年,最後落得一個如此淒慘的下場,你慫不慫?”
謝宗南嚼出了酒裡的苦味,深深一蹙眉,“那你呢......不也最後什麼都沒撈著麼。”
梁錚挑眉反擊道,“誰說我沒撈著?”他把襯衫卷起來,露出好看的小臂線條,“陳徹可是給我買了個名牌表,他送過你什麼了?”
謝宗南斜著眼往他表上看了看,嗤笑一聲,“有意思麼。”
梁錚安靜了一會,笑得不是很好看,他從胸腔裡發出一聲長歎,“沒意思,是沒意思。”
謝宗南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我們都一樣,誰都沒本事嘲笑誰。”
梁錚嗯了一聲,接過了他遞的酒杯。
“那我們抱團取暖吧,”梁錚笑了笑,“說說,你怎麼喜歡上陳徹的。”
“我啊....”謝宗南將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上,嗓音干澀,“不知道,就這麼喜歡上了,沒理由。”
“因為他長得好看?”梁錚抿了一口酒。
“不算。”謝宗南大著舌頭說,“我沒那麼膚淺。”大概是醉得頭腦發昏,什麼話都往外掏,“要說好看,你長得比他好看啊,我怎麼就沒喜歡上你呢?”
“哦?”梁錚將臉湊過去,玩味的一笑,帶著點繾綣勾人的味道,“我好看?”
謝宗南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膽大包天的在他臉上摸了一下,“嗯,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子裡全是壞水。”
梁錚琢磨了一下謝宗南對他的評價,挺厚臉皮的把這話當做了誇他。
還想從他嘴裡繼續套出點什麼來,謝宗南從嘴裡發出一聲難受的低吟,貼著桌面要睡。
梁錚盯著他紅得要命的臉,嘖嘖搖了搖頭,“就你那樣還喝喝喝,半瓶酒就給你灌得醉成狗了。”伸手在他臉上拍了一下,“小屁孩還敢摸我,膽肥了吧,之前誰他媽被摸一下屁股要死要活啊。”說著又往他臉上拍了一下。
“唔。”謝宗南胡亂捉住他的手,為了防止他繼續拍臉,直接扯著他的手塞大衣裡了。
梁錚:“.........”
隔著布料都能清楚聽見他因為酒精作祟而跳的飛快有力的心跳聲。
謝宗南的衣服裡特別暖和,梁錚冰涼的指尖很快被捂熱了,這感覺非常尷尬,他現在連微醺都算不上,各種感官在酒的催化下變得異常敏感,謝宗南心髒的熱度沿著指尖傳到了他身上,用力抽了一會兒,這家伙喝醉酒力氣變得極大,脾氣也一改往常的溫順乖巧,跟個小狼狗似的沖他一齜牙,“別亂動,我要睡覺。”然後把他手藏衣服裡,自己抱團摟著翻身睡了過去。
“你他媽......”梁錚無話可說,踹了他小腿一腳,對方哼哼了一聲,依舊死命不撒手。
“小心我擰了你的蛋。”梁錚惡言相向,謝宗南不聞不問,半長的睫毛垂下來,臉紅撲撲的,睡得無比乖巧。
“操。”梁錚一肚子話堵到了喉嚨口,又全數憋了進去,罵都罵不了,打也懶得打,跟喝醉的人較真,最後氣死的肯定是自己。
罷了罷了,愛咋咋地,梁錚無奈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從口袋裡摸出了煙。
過了一會,趙柯跟丁泉勾肩搭背的來玩耍了,見梁錚生無可戀窩在吧台角落喝悶酒,都挺驚訝的。
“梁哥,你是不是病了?那邊成片的鶯鶯燕燕等你過去玩兒呢,就待這兒一個人喝酒有意思嗎?”
丁泉哎呀了一聲,“旁邊還有個人!”看清楚怎麼回事後他笑得停不下來,“你倆買一送一呢。”
趙柯這才發現梁錚手被裹在對方衣服裡,挺曖昧的沖他眨了眨眼,“又是這小子,他挺得寵啊。”
梁錚順手掐滅煙頭,挺不耐煩的開口道,“你倆趕緊幫我把他抬到裡邊休息室,沒看見他單方面扯著我麼,我去那兒等你們過來喝酒。”
終於把謝宗南從他身上扒拉開了,梁錚覺得手臂一陣酸脹,麻得動不了。這人睡了半天都沒換過姿勢,導致自己也跟著受罪。
趙柯他們過來的時候,梁錚已經喝了兩瓶了,看人有些微微的重影。
丁泉八卦雷達豎得老高,從他倆身上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一來就迫不及待嚎了一聲,“梁哥,這家伙真是你小男朋友啊?”
“放屁。”梁錚嘖了一聲,“勉強算我弟,讓我過來陪他喝酒,兩杯就掛了。”
趙柯跟他碰了碰杯,“還以為你換了口味,終於棄暗投明放棄陳徹了呢。”說著不經意的瞥向他空蕩蕩的手腕,操了一聲,“你把表摘了?真他媽放棄了?”
梁錚若有所思低下頭,摩挲著手腕,無所謂的笑了,挺慵懶的嗯了一聲,“想通了,沒緣分,我不強求。”
趙柯和丁泉也不再說話,他倆平時花天酒地,游戲人間,也沒對誰認真過,對情情愛愛這玩意兒看得挺透,此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梁錚,只好大喇喇的一抬酒杯,陪著他不醉不歸。
然而不想醉的最後都醉了,想醉的倒是費盡心機也醉不了。
梁錚越喝越多,盡管胃裡翻江倒海,可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有些想笑,握著杯沿的指尖慢慢收攏。
他心裡不好受,但從陳徹說他要走了以後那種不甘的心情卻漸漸消弭於無形,他現在也有點搞不懂到底這些年是因為自己一直求而不得才對“喜歡陳徹”這個執念越陷越深,還是真的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若是後者,他現在一定不管不顧,不,就在陳徹跟他說他要去澳大利亞的時候,他就應該告訴他,去他媽的澳大利亞,去他媽的分隔兩地,老子偏要跟你一起,這算個屁的阻礙。
可惜他什麼都沒說,梁錚的喉結滾了滾,將烈酒吞下去,有個念頭見縫插針的沖破了思緒,擠進了他腦海裡。
你還不夠喜歡陳徹。
你只是被那種感覺困住了。
人往往庸人自擾,將某些東西刻板的印在腦子裡,迂回不得,轉不了彎,現在這個念頭豁然鑽進腦子裡,跟警鍾似的嗡嗡作響,提醒他正視這個被忽略已久的事實。
好像也沒那麼難過了,雖然還不可能毫無芥蒂忘掉一切,但總歸不會停留在原地。
很少剖析內心的梁錚借著酒意細細想了很久,直到有個人影搖搖晃晃朝他走來,喊了一聲“梁錚。”,他才如夢初醒般的抬起了頭。
謝宗南這個兔崽子酒還沒醒,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梁錚看了他一會兒,才發現不對勁,“你衣服呢?”
謝宗南搖了搖頭,“不知道。”
梁錚有些頭大,謝宗南身上的白襯衫還崩了顆扣子,畫面挺難以言喻的。
後邊跑出來一個人,手裡拿著謝宗南的外套。
梁錚斜眼看他,“這怎麼回事?”
那人騷包的挑了挑眉,身上的香水味濃的讓人崩潰,“嘿,梁哥,你也在啊,這不我剛釣了個獵物,進休息室准備辦事兒呢,就見這家伙躺在沙發上睡覺,睡得毫無防備,可愛死了,我當場就踹了那男的,送上門的帥哥不要白不要,我剛撲過去扒他衣服,他就揍了我一拳,你看看我的臉,腫了那麼一大塊........”
梁錚慢條斯理的笑了笑,從他手裡一把搶過謝宗南的衣服,“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