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個年苗禾受限於越來越大的肚子,基本什麼熱鬧都沒湊上,就是在家吃吃吃。
不過元宵這天的祭拜活動,就算頂著個肚子也必須出席。元宵節的重大行事之一,就是祭天官,祈求這一年風調雨順,住村裡的人要不是臥病在床,都得參加,以表示心誠。這天還有元宵燈會了,與中秋不同,這次的燈代表驅蟲避邪的意思,不能省錢不辦。
所以這天苗家祠堂一早就熱鬧烘烘的,空地前的兩旁,已經立上一排排木桿,上頭掛好了線,接著就能掛上每家帶來的燈。村裡規矩是每家每戶來苗家祠堂前祭天官的同時,也得帶上一盞燈掛上,好在晚上一齊點亮。
閩春與他阿娘這天是跟著苗覺家的人一起來的。就見苗錦兒與苗鍛兒擺脫了先前家裡的陰霾,穿上新打的花棉襖,喜孜孜拎著鎮上買來最搶眼的燈,正指使負責掛燈的漢子定要把這燈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掛完,苗鍛兒得意地回頭,不巧正與遠遠看來的閩春對上眼,一股不喜又浮上心頭。經過這次洩方子的風波,她就更討厭閩春了。她哥苗遠雖然解釋過,自己能自古書裡找到方子,別人怕是也能,所以不是閩春做活的環節被偷看了去,一直為閩春開脫。
可苗鍛兒心底一直不信。先前都沒人知道的方子,在他哥弄出後便有人也自書裡找到,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兒?因此就覺得是閩春虧欠她家,是她哥與她阿爺心好,念就往日情分才沒有追究!於是一見這閩春竟絲毫抱歉都無、還自然自在的模樣,肚裡就是一股火。
苗鍛兒心眼轉了轉,便走過去對閩春她娘袁嬸子笑道,「嬸子,怎麼沒瞧見你們家的燈呢,在我們村,今兒個得是每家都得送上一盞燈,好熱鬧熱鬧了。」
袁嬸子明顯一愣。這麼說,不就是說不把他們當作一家人麼?
一旁的閩春心底冷笑。想她方才掛上的燈,不還是他幫她們買上的,真有臉這麼說了。但他不會笨的跟她吵,只用委屈又忍耐的眼光看向不遠的苗遠,這個沒幾個月就該跟自己成親的男人。
沒錯,閩春正是給出了皮蛋方子,讓苗覺好解決大河酒樓那邊鬧的事,但條件是,他們必須換過八字,正式定親。且成親之日就訂在今年春天。而這事還沒正式在苗家說開,所以苗鍛兒依舊是這態度。
苗遠登時正色說道,「小妹,怎麼這般說話。都是住一起的親戚,何需如此生疏見外。嬸子,小妹還不懂事,您請見諒。」說畢,朝袁嬸子拱了拱手。
袁嬸子才要笑笑,苗鍛兒卻撇撇嘴,一副女兒嬌態地說,「但我也是為他們好啊。說親戚卻都是出了五服,就算住一起,哪能這般胡亂算成一家。我們這麼算,說不得旁人不依了。畢竟多盞燈,燈會也多熱鬧麼。」
然而袁嬸子豈會品不出這娃子排斥的意思?心底自是不舒服,但他們母子倆在雪災後、能找到這門親戚倚靠,就算萬幸。她本還怕倚靠久了被人嫌棄,早早開始為春哥兒相看人家,也是春哥兒能耐,不知何時就把苗遠拿下了,如今既然兩人已定親,這事兒由她說,也是理所當然。
「鍛娃子,不,該叫小姑子了。不久後,你阿爺就該與你說我們春哥兒與遠子定親的事了。」
滿滿都是對閩春不滿的苗鍛兒一聽,臉色都變了,「你說什麼!?定親!?」
她聲音微微拔高,可把一些人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袁嬸子溫和又滿意地笑,點頭強調,「是啊。不久前說定的呢。連成親之日都定了,就在今年春天了!」
沒等苗鍛兒反應,苗遠她娘林雪這頭是又驚又怒了。
「胡說八道!!怎麼可能!!遠子定親,我這個阿娘,怎會一點都不知道!?」
圍觀的人一瞧似乎又有戲看,立刻熱心了,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怎麼了啊這是?誰跟誰定親啊?」
「聽說是苗遠跟閩春了。」
「嗨,苗遠?他阿爺不是說家裡不會娶哥兒了?」
「誰知道啊,古怪的是,這事兒苗遠他阿娘竟不知道了。」
「難不成又是私訂的?唉,這苗遠,先前不還與禾哥兒鬧的一齣了?」
苗覺與村長跟幾位長老在祠堂裡才討論好燈會細節,笑呵呵出來時,就聽的這出。那時林雪正面色難看,抓著苗遠要他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苗遠答案也迂迴,只說他絕不會違背長輩意思私下決定的。
苗覺見狀臉色就是一沉,對林雪斥道,「鬧什麼鬧!!是讓旁人看笑話麼!!老二媳婦,還記不記得規矩了!!有什麼事,回家裡不能說!?」
林雪一聽臉色更白。因為這表示苗遠親事,正是苗覺定下的!!但,但王主簿的女兒怎麼辦啊??就算遠子這次沒考上秀才,得等上三年才能再考,可人家女兒也不是不能等啊!那天燈會,她是知道王家小姐有多滿意遠子了。
就在周圍村人想多探聽一些細節時,另一頭卻有了另一波騷動。
原來是有輛驢車開到了祠堂空地前方的路!!
但都一個村子的,來祠堂拜個拜,走路不到一刻鐘的事兒,哪用坐驢車了。正當以為是鎮裡來了什麼人的時候,就有人叫。
「嗨,駕車的不就是楊大銅跟楊大釧麼!?」
「啊?他們是去鎮上接什麼人嗎?」
「沒記得他家鎮上有親戚啊……」
這時驢車後頭拉的車廂跳下了楊大郎,眾人正一陣「???」時,就見楊大郎回過身,自車廂中抱下了一團被漂亮皮毛給包裹的胖胖的小哥兒。
小哥兒明顯頂了肚子,但這點重量在楊大郎手裡好似無足輕重,見人抱著輕輕鬆鬆就往空地走。車廂又陸續下了楊二嬸跟她大媳婦跟兩個小的,手裡提著兩盞燈。當中半個鎮上人都沒有!
眾人眨眨眼,一時間不知如何評論,苗平就取笑了,「大郎啊,寵哥兒也不能寵成這樣。人就是有孕而已,多走幾步又怎麼了。」
「雪滑,怕摔跤。這樣保險。」楊大郎說。
苗平疵牙,「嗨,護成這樣,當真頭一次見啊。」
一旁的陳容笑咪咪道,「有什麼好笑,這時候,怎麼小心都嫌不夠。不過我看,禾哥兒氣色被養的真是好呢。這胎肯定很穩了。」
暖鍋飯後陳容就吃上楊大郎給的山裡拔的黨參燉雞,不久後,逐漸覺得腹部暖暖的,這是以往沒有的感覺。讓他信心大增,覺得或許這次真能有好消息。
苗禾則對人不好意思笑笑。他本來不覺得被抱一下會怎樣,他不是北方長大的孩子,不擅長雪上走的,還怕冷,如今穿成這樣,行動更加不便,於是有車就坐車,有人抱少走幾步也好。但,呃,看大家這麼震驚,他還是下來好了。
拍拍楊大郎,苗禾小聲說,「放我下來。」
楊大郎卻沒有,一直走到祠堂前已經被掃清雪的空地上,才把人放下。放下後,手不忘牽著。後頭楊二嬸領著媳婦趕上他們,笑咪咪遞過一盞燈過楊大郎,又轉頭對苗禾說了幾句,像是叮囑什麼似的,顯的親厚又親熱。
閩春在不遠處看著,忍不住又與這個禾哥兒比較起來。
畢竟那張有些圓、但五官姣好的臉真有些刺痛他的眼。禾哥兒此時還披了件似乎是用狐狸毛皮裁的披風。一圈溫暖厚實的毛皮就圍在那張臉蛋邊,更襯的人精緻俊俏。
而這一幕,突然讓閩春想起女同事間聊的一句話。
說的是嫁的人有錢沒用,重點是錢得捨的讓人花。
視線不由移往身邊的苗遠,見人竟也是看愣的模樣,閩春瞇了瞇眼。
「大郎,禾哥兒,你們來的正好!我們正聊到苗遠婚事,也是好事啊!聽說訂的是個哥兒,正是借住他家的閩春啊!」此時,一個的聲音有些突兀地冒了出來。
這下所有人的視線重新回到苗遠與閩春身上。
而喊的這句話的人,正是苗強。苗禾瞅瞅人後,主動對苗遠與閩春兩人點頭。
「那便恭喜二位了。大郎,我們是先上香還是先掛燈啊?」一句話漫不經心就過了這事。
這頭楊大郎臉色也沒變。他早已不再懷疑小哥兒的心,丁點都沒。「先掛燈。」
「嗯恩。那我們就去掛上。」
苗強卻還一臉什麼都沒發生似地走過來,笑道,「大郎,這兒弄完,要不要去我家吃湯圓?當然,禾哥兒一起來唄。」
「不用。我們直接回家。」楊大郎皺眉。
苗強一臉莫名的自信,拍拍楊大郎的肩。
「既然沒空就以後再說。無論如何,我都在的。」
說畢,人是走了。
苗禾眨眨眼,總覺得後一句意有所指。回頭看看楊大郎,見人亦有不解的神色。
但想想何必在意這還沒長大的小孩了,他跟自己,應該沒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