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隔天苗禾起了一大早,精神奕奕地去菜地裡摘菜。他小心翼翼把收下的菜,用清水洗過,還用稻草一把把仔細紮了,最後找出先前梁家送禮用的盒子,把它們整齊碼在裡面。畢竟精品就要有精品的樣子。
弄好後苗禾滿意拍拍手,之後轉頭道,「等二嬸過來,我就與她送菜去了,你在家好好歇著,別胡亂做事知道不?」
他們最後與季老大夫說好,今日把菜整一整送去醫館,由季光陪著一起送去,才不會被輕易擋在梁府門外。
楊大郎自是不好奔波,只能在家。他微微皺眉,「送完,早些回。」
「送完得去買東西呢。醬油上次打翻了,得重買。糖與醋也都缺的。還有院裡的公雞都殺了,得再買些回來,如果有豬蹄更好,這也能補你的傷。」苗禾掰手指一樣樣算著,「對了,中午我弄了雞骨頭熬的菜粥,就在灶上。你記得弄著吃。」
瞧小哥兒隱隱雀躍的模樣,楊大郎卻有些沉默。
他不由想起,上一次小哥兒進鎮,也是顯得同樣開心。雖說小哥兒已親口應了要跟著自己,可楊大郎知道,這當中不無有他救了人的因素在內。他也是瞧小哥兒心軟,便趁隙問了那句。
回想大病前苗禾的不依不饒,對比人病後的各種轉變,雖是有跡可尋,一絲不確定仍然無法控制地浮現楊大郎心頭。
可他是他哥兒,楊大郎早認準了。既然有不確定,就該把這不確定給滅了。
他是個獵人,有耐心,也喜歡一擊必殺。
楊大郎於是意示苗禾過來。
苗禾滿心都是以後的賣菜大計,笑咪咪毫無戒心地就靠過去了。
楊大郎低頭瞧著小哥兒沒有陰霾的眼楮,裡頭還帶絲疑惑。「怎麼了麼?」苗禾問。
伸手握住小哥兒的下巴,楊大郎低頭,彎腰雖然帶起一陣胸口痛,但下一刻,依舊準確無誤地一口咬上小哥兒柔軟溫潤的唇瓣。
「等你回。」轉瞬即逝的親吻過後,楊大郎補上這句。
苗禾……苗禾登時被驚呆了。下一秒,臉色爆紅!
「你!你做、突然就……」赤赤吭吭的,苗禾都不知自己說什麼!
楊大郎見耳朵都粉了的小哥兒,心中穩了些,竟扶了胸口。「有點疼。」
苗禾瞪圓眼,臉又更熱!
這人為了親自己弄得傷口疼,誰、誰理他啊!?
抿抿方才被咬了口的嘴巴。動作其實太快,他什麼也沒感覺出來,哎,他也不是想要感覺什麼,但、就是,他以為這事兒不就得等人傷好才慢慢的……
一發覺自己竟在想更後邊的事,苗禾眼都不敢抬,手裡胡亂推人,「疼就,就去歇著!」
就是推人的手又被抓住。苗禾想把手抽回,楊大郎卻抓的緊,愣是不放。
苗禾不得已,終於抬眼瞪人。
「路上小心。」人黑沉沉的眼,穩穩說著。苗禾心跳卻無端跳快了起來。
之後苗禾都不知楊二嬸是怎麼找的他,他們兩又是怎麼上路的。直到上了村口等的驢車,苗禾這才回過神。不由咬牙,心想明明那副撲克臉,怎、怎這麼會撩人!?
幸好楊二嬸也沒發現苗禾不對勁。她昨日知道了苗禾還給楊大銅找了兩筆大生意,心裡頭可對苗禾又多幾分認同,對人也越看越順眼。見苗禾心神不寧,還以為是擔心家裡的大郎呢,坐車上時便說。
「你也不用太擔心。大郎心裡有準兒的。他受傷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輕重。」楊二嬸主動拍拍苗禾的手。
苗禾心思總算歸位,「受傷?」
「進山打獵,總有磕磕碰碰。摔傷咬傷都有過。也虧的他小心,除了臉上留疤的那次,倒沒有這次這麼重的。哎,要不是他們老楊家只傳下這手藝,他娘也不會讓大郎還做的這危險營生。」
苗禾聽著有些心驚,他腦子裡沒有楊大郎受傷的印象,還待要問,同車上的一嬸子抓著時機就插嘴了,感情方才偷聽了好一陣。
「既然知道打獵危險,逮著機會就改麼,還不容易。梁大戶前些時候不是送來好些賠禮,拿來做個小本生意不就夠了?是說送的到底是些什麼啊,禾哥兒你給嬸子說說唄。」
就有旁的人取笑了,「明嬸子,你還惦記那裡頭東西啊。可都過去好幾天了。」
「說什麼惦記,我只是好奇一下不成?」
「梁家送的都是得用的。就是米啊麵啊油的這些,給大郎養身子。」苗禾有問有答,「還有一些銀錢給買肉的。正要去買了。」
同車的一哥兒點頭,「聽說梁大戶心好實誠,這話應當是不錯的。把人撞傷,賠人生活夠吃夠喝,是這個理。」
當然陰陽怪氣的也有,一黑瘦嬸子道,「我瞧禾哥兒這不也跟著吃的白嫩了不少,今兒個又穿得這麼整齊漂亮,這是又想去哪兒啊。」
別說,苗禾這幾日陪楊大郎吃補吃的,一整個人氣色是真好,可說容光煥發。尤其他們餐餐吃的都是息壤種的菜,原先這身體的一些小毛病,也漸漸被養了過來。頭髮變的烏亮,氣色也是白裡透紅、膚光似雪。今日又得去鎮上樑家,苗禾就特意穿的整齊乾淨些。要不是身上暗藍的衣褲質料看著就粗,說是富戶精養出的小哥兒,沒人不信。
所以這是又背鍋了吧。苗禾抿抿嘴,「今日要送些自己種的菜去梁府上。就算回個謝禮,自是要慎重一點的。」
「嗨,梁家一個大戶還會缺你這點兒菜?可別逗人笑了。我說禾哥兒,可別見一個想一個。人要有一張過頭的臉,行事就得更謹慎些。否則啊,這誰人看誰都說輕浮了。」
楊二嬸立刻插腰開罵,「光嬸子!你說話可仔細些!!有我這個嬸子跟著,我們禾哥兒哪裡輕浮哪裡不謹慎了?你眼莫無不是瞎了,我這麼大個人兒沒瞧見?一張嘴逕沒把門的說!要是眼瞎,我不介意賞個巴子給你醒醒!」
光嬸子其實就是苗二的老婆。一家人都有張愛酸人的嘴,挺配。前頭聽苗二回來說苗禾似乎是要改好了,光嬸子就不信,兩夫妻愛八卦旁人,還無聊打了小賭,這會兒碰上苗禾進鎮,怎麼也都要說幾句。
但楊二嬸就是個剽悍的,這架勢擺出來,光嬸子有些縮了。「我,我又不是口說無憑,不就有前例在,說說不行麼。」
楊二嬸瞪眼,「你再說試試!」
苗禾也覺得這鍋不能再背。他打開手邊的小包袱,說道,「梁家夫婦可都是好人,我與大郎感謝的很,才會想送些回禮。正好我這還有些梁家送的棗子糕,給大夥兒也嘗嘗。吃完就能知道,回個禮,總是安自己心。」
說完把包袱裡的棗子糕分給車上眾人。
這原是給季光準備的,感謝他今日陪自己走一趟梁家。此時分些出去,還夠。
而梁家給的棗子糕是用足量的紅棗核桃混黑糖做的,上頭還灑了香香的芝麻。對村裡人來說,絕對是相當精緻的甜點。車上的人,連同駕驢車的馬叔,分得一小塊都樂的很。含在嘴裡仔細捨不得吞。幾個嬸子還慎重包好,打算帶回去給娃子吃。
所以接著光嬸子的表情就不好了。因為苗禾分了車上七、八人,就是沒分她。
光嬸子一臉難看,「禾哥兒,嬸子這還沒拿到了。」她也是厚臉皮,這都能討。
苗禾無辜道,「嬸子對不住,方纔我手快,給人多了些,已經不夠。剩的這些還得留著送人了。」
光嬸子氣笑,「怕不是記仇了吧。這心眼小的,嬸子真替你著急。」
苗禾只和氣笑笑,但就是一副「是又怎麼樣」的模樣。他沒法一一洗白原身的黑歷史,畢竟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至少他能讓人知道,老挑舊事講的人別想在他這邊得什麼好處或便宜。
而車上一些看熱鬧的嬸子,都吃吃地笑。半點不覺得苗禾有毛病。
等車等到了鎮口,光嬸子當先氣呼呼跳下車,走了。
之後人陸陸續續下車。方纔那說話友善的哥兒臨走前,還拍了把苗禾,「日後行的正,可不用怕這些嘴碎的人。人人都有眼睛,讓她們自己說去。」
苗禾對他笑笑道了聲謝。認了認人,這哥兒似乎就是苗平的哥兒,叫陳容。難怪對自己說話和氣幾分。
稍後與楊二嬸擔起裝菜的箱盒,兩人便去了醫館。與季光碰面後,一行人來到鎮北區高門大院的梁府門前。
梁府門禁果真是挺嚴的,幾個高壯的家丁守著門。就算是有季光這個熟面孔,也被仔細問了是什麼事、什麼因由,這才有人收了苗禾的菜。
苗禾也不覺得今天能見到梁家主人,就送個菜而已,真見到人他還會有些尷尬,好像有種硬要把自家菜塞給人一般。所以菜送到,苗禾也就走了。
把餘下的棗子糕全給了季光,又塞了幾個包袱裹的西紅柿,樂的季光嘿嘿笑,直說可不能讓他師傅看到,苗禾就與楊二嬸去買買買了。
現在苗禾手頭上還是有些錢。除了楊大郎還債後剩下的六兩八角銀,先前家裡總資產二兩多,加上偷賣黨參的一兩八,這筆進帳他也跟楊大郎坦承不諱了,總共還有十多兩。他今日拿了三兩,都是奔著吃食買的。
於是醬油與醋各打了一壺。糖、鹽、蜂蜜也補了。之後在食糧店,除了紅豆綠豆黃豆這些基本的,更發現花椒、胡椒與芝麻,即便有些貴,苗禾也全都咬牙買了。這都是沒處理過帶籽的粒,回家可以種呢。
而後又殺到了肉攤。這裡就靠楊二嬸犀利與賣雞與賣豬的殺價。苗禾在旁認真學習,沒想送進梁府的菜,竟還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