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過站在閩春的立場,他只會想,他竟又被苗遠愚蠢的妹妹苗鍛兒給害了一次!!
這次還害的不輕,他阿娘給他弄了個動不動就吼人打人的鰥夫,自詡為規矩嚴,會管人,可人營生呢,就做一個挑糞擔的活兒!!
閩春知道後簡直想呸他一臉!在他看來,這種對外沒能力、只會往家裡使力氣的男人最最窩囊最最沒用!!竟還有臉阻擋他開工坊的計畫!?
甚至那羅子鈞也是個奸滑的,學了他方子後,竟也不幫他收拾這局,拍拍屁股拿了他那份銀錢就跑!!很好,這些人連同他的蠢阿娘都可以滾一邊去死了。
閩春覺得事情弄到這樣,罷,就當一個黑戶哥兒又怎麼了。
他以前只是懶,如今逼的他跑,他也不是不敢!
不過在此之前,苗鍛兒,他不會讓她好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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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啊,苗先生家的女娃苗鍛兒,都看過男人苟且了。」
「啊?真的假的!?一個姑娘家喔,怎麼可能這樣啊??」
「有人說她就是愛躲在暗處到處偷看,這不,春哥兒的事兒都是給她戳破的。這不愛看,又那能知道了?這事兒啊,聽說鎮上那些在粉絲工坊幹過活兒的人都知道。」
「喔呦喔,這都什麼事兒喔,真、真是沒規矩!!」婦人罵不出其他,只能啐了一聲。
「嗨,我聽到之前,也不知這長得好好的女娃子私底下竟是這樣了,唉,人不可貌相。我瞧這女娃子也別想著嫁了。誰會要這麼一個老盯著人隱私看的媳婦兒啊。」
這話傳回一無所知的苗家後,苗覺氣得直接抓過木棍,把苗鍛兒狠狠打了一頓!!再把人直接關柴房裡都不讓出來了!!
「這就是你教的女兒!!老二媳婦!!好好聽聽她婁子都怎麼捅的!!是嫌我們家不夠丟臉麼!?還說要給人做妾!?如今怕是做妾人都不要!!我瞧她就一個根子歪了的娃子!!你就別把人輕易放出來!!何時等村裡人忘了這事,你再跟我提!!」
林雪也是哭了好幾天,心裡同時委屈。之前那許姑娘天天讓人駕馬車來接的時候,這老頭子不也不阻擋麼?有時竟還會問人今兒個有沒出門了?
未料,今日也被叫到大堂聽訓的苗遠,陰陰沉沉地說,「阿爺,要讓村裡人忘了這事,沒個幾年怕是不能。倒不如盡快把人送走,還省得家裡麻煩。」
苗覺看了眼這性情大變的孫子,問,「你有什麼法子?」
「我先前去信與私塾先生,先生終於同意,私塾以外,願意私下教我讀書。不過先生似乎正愁著師母體弱,無人服侍。若能幫先生一把,那……」
苗遠還沒說完,林雪就變了臉色,「先生?遠子,你,你說的難道是鎮上的林先生!?可他不都有六十幾歲的年紀了!?遠子,那是你妹妹啊!!她、她先前做的那些,還不得有部分是為了你了!?」
苗遠扭了下唇,竟笑,「那就算是為了我吧。我何嘗不是她害的如此?她還我,有錯麼阿娘?再有,去了個先生家,家裡名聲總能掰回來一些,日後當不會再有人說她沒規矩。」
一旁沈默許久的英嬸子也趕緊贊成,「是啊是啊,為了這流言,可害苦了我們錦兒啊!!她再不久就要出門了,如今夫家還特意派了媒人過來問了,嗨,多丟臉的事兒啊,我都只能說她們姊妹倆不熟,老爺子,遠子這建議當真是好的,聰明啊,否則日後村集會,人拿什麼眼光看我們家了。」
苗覺聞言,眼神閃了閃。
「你,你們……」林雪於是有些急了。
就算她不介意女兒做妾,但那也是女兒做了妾能有好日子過的前提下啊!但林先生家什麼背景?那就是個在鎮上私塾教書的窮讀書人而已!就這種身家還敢開口要小的做妾!?女兒要過去,守活寡就不說,還不得是去給人做牛做馬、服侍老人了?
「老爺子,鍛兒她、她這次也只是撞見了而已啊。錯的明明是春哥兒更多,鍛兒只是被嚇到了,她也是很無辜的啊!!要嫁給林先生,那她一輩子就都——」
苗覺冷冷打斷,「她無辜?她要無辜又怎會一個姑娘獨個兒往工坊跑?這事我會仔細考慮。不過老二媳婦,你也要想想,更無辜的是我們家被她拖累的名聲!」
林雪白了白臉色,心底一涼。
因為老爺子能這麼說,這事兒怕是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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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蜜柑收成後,十二月初楊大郎才從蘇城回來。這次楊大郎基本把那邊的鋪子與人手弄穩定,明年要是又產了什麼果子,只要不是太大量,不用人長時間守在那都行了。
而拿回的銀兩,又是賺的缽滿盆滿的兩百多兩!加上前次三百多兩跟以往的儲蓄,家裡現銀總共也有六、七百兩了!兩人又拿了半數去買地,就算置產儲蓄。其餘的錢,打算再蓋一座地窖跟一排長屋後,就都留給明年周轉了。
於是趕著十二月還沒下雪的時候,又把李明他們叫來,熱熱鬧鬧吃了好一陣火鍋。人吃的心滿意足之後,該蓋的房子也妥當了,差不多就到了過年前後。
這時候許喚也來接了他妻子小弟回家過年。臨走時特意過來苗禾家千謝萬謝了一遍,還鄭重地送了裡。是好幾盒的海帶干貝鮑魚等高級海鮮。正好適合過年。
苗禾也不客氣收下,以為人沒事了,卻見許喚不好意思地轉頭道,「楊兄,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大郎微微一愣,便也點頭。
就見兩個大男人在大冷天當中特意跑去屋外說話。不久後,楊大郎面無表情地回來,轉去廚房那拿了一小個布包出去。苗禾看的滿頭問號,直到楊大郎真送走了人,進屋,苗禾忍不住問,「什麼事兒啊?」
「……」
楊大郎真有些不想說,如今又多了位夫人來找他助孕……原來今年春梁夫人在饅頭窩頭的滿月酒上聽說了他給陳容的黨參,那時就讓梁員外私下來討。這一討,秋天梁夫人還真懷上了。於是,與梁夫人也算熟識的項珍就被安利了,這就換成許喚來來討……「生意上的事。」
「那拿的什麼東西啊?」
「生意上的東西。」
苗禾有些不開心,「不想說啊?」
楊大郎只得抓過人先親一頓,而後抱著人還是在人耳邊說了。聽的苗禾果然吃吃地笑,「雖說是好事,但,真的跟大郎你的形象不符啊。」
楊大郎無奈被笑。
但不要緊,笑一聲就親一口。越多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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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過年前,這天,苗禾開心宣佈,「來去鎮上辦年貨吧!」
畢竟上一次過年時,苗禾因為有孕被楊大郎管的死死。如今兩個小的也都大了,能走個一兩步,帶出去瞧熱鬧正好。楊大郎自然只有點頭跟帶錢的份。
選了一天全家駕了驢車,浩浩蕩蕩就往鎮東街的年貨市集殺去。
其實吃食上頭,該買的並不多。如今雞自家養了、花蜜自家產了、果脯自家有了、連油都由花生油坊那兒直接進的更香,會缺的就只是魚啊豬的這些。但今天帶娃子出來瞧熱鬧,並不打算買這些腥的。於是全家逛的是布店、鞋帽店、小玩意兒攤這些,還買了幾串精貴的鞭炮!
而小娃子們瞪著眼前一溜兒的大紅色調,一路眼睛都像不夠用似的。直到遇上了賣糖葫蘆的,饅頭才像醒過來似的嗷嗷嗷叫,急用小指頭兒指了。這個愛吃的,一次楊大郎上鎮買回來被他舔過之後,就牢牢記住了。
之後兩手都不夠用,一手娃一手糖。饅頭窩頭舔了整嘴的糖也沒有手擦。一家黏糊糊的,接下來殺到窗花店去。
苗禾拉著楊大郎進來時,楊大郎還沒領悟。直到苗禾笑咪咪地買了空白紅紙,說道,「今年我們家的門聯也不用買,就你寫了!」其他筆墨、因為記帳得用家裡老早就有。
楊大郎一頓後,略不自在了。「……不好看。」
「不好看也是自家寫的麼。等饅頭窩頭長大,就輪到他們寫。我小時候,都是看著我阿爺寫春聯過年的。」苗禾用懷念的聲調說道,而後彎彎眼睛。「就像把對未來一年的希冀與盼望,一筆筆寫下,貼在門上守著家。娃子們要有個年年能為家裡寫春聯的阿爹,一定會很棒!」
楊大郎動動喉嚨,「好。」
「要是壓力大,我們買個幾十副啊,不怕!」
「……好。」
這天逛得心滿意足之後,全家外加大包小包的,這才往鎮邊人幫忙看守驢車的地方移動。
由於地方比較偏遠,得穿過幾個沒那麼熱鬧的街區。而才轉過一個轉角,苗禾與楊大郎就看一頂小轎停在不大的路中央。正對一屋子的大門。
轎子裡頭,竟冒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叫聲。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嫁那老頭!!快放開我!!放開我!!!憑什麼叫我犧牲!那老頭一腳都要進踏棺材了!!還納什麼妾!?這不是守活寡嗎!!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
那聲音實在淒厲,苗禾不由後退幾步。被人抱著的饅頭跟窩頭圓圓的大眼這會兒也透著不解與害怕,小身子直覺倚向抱著他們的阿爹。
然而外頭扛轎的漢子似乎挺熟悉這種反應,還幫忙勸說。「姑娘,不,嬸子,你家都幫你落了戶,你再叫也是沒用。勸你一句,早點接受事實,此後在夫家還能有好日子過。別鬧的所有人都沒臉,到時候吃苦的還是你自己。」
「不————!!我不要!!苗遠呢!!你讓苗遠出來!!一定是他出的主意!!他這個沒用的窩囊廢!!考不上試還有臉賣我這個親妹給人做妾!!讀什麼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我呸!!你讓他出來!!」
人都喊成這樣了,周圍自是陸續來了不少竊竊私語的路人。
而轎子正對的門,終於是開了。
裡頭出來一位表情嚴苛的老婦人,一開門就斥道。「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抬進去!果然是個沒規矩的娃子,怕是打小就沒教好,還得求著我們家收了!看這滿嘴髒話,回都真得好好洗洗!你們,立刻抬進去!!」
扛轎子的漢子們應了一聲。而轎子裡喊的「不要!!」就更激動了。
待轎子扛進去後,苗禾這才發現,方才被人指名道姓罵的苗遠竟是安靜縮在轎子後面。
就見他上前,恭敬對那老婦人拱手道,「日後有勞師母教導了。」
老婦人高傲扯扯嘴角,「無須你說。日後,便是我們家的事兒!」
說畢碰地一聲關上門,把苗遠之後還打算說的幾句,給硬生生打了回來。而話沒說成,苗遠只得訕訕地回了頭,想盡快離開這還有旁人圍觀的地方。
就是這一轉頭,立刻與不遠的苗禾一家對上眼。
人原先還留在臉上的訕笑,登時被凍住。
畢竟,以前被他拋棄的哥兒,如今穿好過好站在自己跟前。
身邊陪著漢子,懷裡還抱著娃子,手裡滿噹噹的年貨,真正一副閤家美滿的幸福模樣。
自己卻是功名婚姻與財富沒一樣完滿,還被瞧見方纔的場面……
然而沒有後悔藥。
一切都是他的選擇,自以為值得的選擇。
……事情,怎麼就會成了這樣?
相顧無言。十二月的寒風呼地一陣來,吹得苗遠一個激靈。
打起最後一抹臉面拱手,人稍後像逃離什麼似的,轉身狼狽而去。
只是那陣冷風,好似也吹到了苗禾身邊。
見苗禾縮了脖子,楊大郎靠過來問,「冷?」
苗禾搖搖頭,彎眼道,「沒事。」
就是有風。
像是某個人也回來看了這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