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當許喚見到楊大郎時,人已用最快速度找到了個小鋪子安頓下來,貨也都安好了,沒有直接拉著大箱小箱殺到許家要人幫。
這種魄力與執行力,便是許喚也不得不感嘆幾句。可對楊大郎而言,一個短租的鋪子,月租二十兩跟二十五兩,雖說都是成本,如今搶快對他卻是更為重要。
這點許喚亦是認同。瞧人運來的果子,這會兒開箱後仍然水靈靈的鮮嫩飽滿,香氣撲鼻,單看這品質,不論人情,他幫上這道也對自家人脈有益。
「就是不巧。幾天後我必須去京城一趟,也只有這陣子能帶楊兄跑跑。之後楊兄可拿我府上拜帖繼續訪客,應是不會一開始就被拒於門外。」許喚倒是有些歉意。
楊大郎拱手,「許兄如此幫忙,已是萬分感謝。」
許喚擺擺手,笑道,「說這些做什麼。也是你家東西好,苗家村那會兒我們天天吃你家的菜,如今,我幫的這忙說不得還能沾你家的光了。」
兩人輕鬆談笑當中,卻不知,都被旁的一名掃地長工給拉長耳朵偷聽了。
等人相偕離去後,那名長工立刻溜了開去,竄到隔壁一處院落。
「四少爺,來訪的人似乎是打自苗家村來的!」
「苗家村?不就是嫂子特意去養病的那鄉下?那人還來說什麼,可與貢品有關?」
「沒聽到上貢的事。就說是要請大少爺幫忙介紹商家,來人是個賣水果的。」
「嘖,原來又是一個攀附人情的。那大哥怎麼說?」
「大少爺對人挺客氣,聽起來是願意幫忙。」
「哼,大哥那個笑面虎,對誰都這樣,可不準。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哥倒還有心思應付人,是以為家裡內外都防的緊了?呵,防的再緊,也有漏洞,我就不信還查不出了,你,再去給我仔細盯著人,一定要找出這次上貢的品項所在!」
「好的少爺!」
許啄揮走了這名長工後,一名身著藕色絲綢杉裙、頭戴華貴珠花的婦人,有些年紀,打自屋裡屏風後走了出來。面上卻略帶些猶豫。
「啄兒,當真要這麼做?若貢品要再不行,連續三年,家裡上貢的權失了,你便是拉下你大哥,那時,家裡還不落得人人笑話的下場?阿娘覺得這招兒傷人傷己,不到最後,是不是先別用了?」
說話的正是這許啄的阿娘,也是許喚的三叔母。許喚在許家是大房的老大,亦是嫡長孫,這個堂弟許啄則是家裡排行老四的兒子。
「阿娘,這可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你想,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大伯走了,空出了權,阿爹與二伯鬥了這麼久,卻只落的兩敗俱傷,讓阿奶不選阿爹也不選二伯,隔代又指回了大房的許喚掌家!阿奶如此偏心!必須是人出了大錯,這掌家權才能再吐的出來,阿娘你可不能心軟!」
「但是只要別讓你嫂子生出兒子,就算許喚掌了幾年家,往後不還是會給你阿奶換下來。先前你阿奶不就已跟許喚明說,還逼人納妾了?這點那小子是不會依的,而你嫂子那,阿娘不是也讓婉兒去了,不會出什麼錯。」
「那得等多少年?阿娘別忘了還有許鳴,雖說他年紀太小,可過不了幾年也是對手。若是拖上這些時日,讓大房真穩住家,得了阿奶歡心,往後再要用上這招說不得也拉不下人,所以,機會都是要把握的!」
許啄說到最後,陰狠了幾分。
「可連你阿爹都不讚成這法子,還罵了阿娘一頓,你要不要再想想……」
「阿娘,我做的這些你可別跟阿爹說,知道不!」許啄立刻變臉,「阿爹只是太過謹慎,等事成後,阿爹絕對稱讚我!再說,你兒子我也不是顧前不顧後,我早與羅家說好,若是我們失了貢權而讓他們掙上了,他家保證絕對會與我們合作的!」
婦人簇著眉頭,可見兒子這般胸有成竹,一位盲目又溺愛的母親被多勸了幾句後,到底也順了兒子的意,不再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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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蘇城的許家暗潮洶湧,苗家村這裡也有戲。
如前所說,那輛拜訪許家的豪華馬車,正是許喚的的堂妹許婉了。許婉受到他阿娘指示,千里迢迢跑到這鄉下地方,就是為了鬧她嫂子的心。
許家人都知道,項珍正是鬱結在心、身子不好,被大夫說往後怕是不好懷。先前懷的一胎都是補了好幾年硬補出來的,生完只得了個女娃子,被她們這嫌一句、那嘲一句,心裡狀況就更差了。這才讓許喚想著把人送出本家,少聽些閒話。
只是人送出來了,他們就追不出來麼?許婉心中得意地想。
所以一路去拜訪的馬車見到宅子附近站著位姑娘,原先是想停下來打聽打聽的,只是苗鍛兒上了車說的幾句話,被這有心打探的許婉一品,哪摸不出人心底那一抹心思。
於是樂的正好,接個想給大堂哥做妾的農家姑娘進堂嫂家,應該是一份更驚喜的禮物吧。說不得,她偷偷去找大夫討的藥都用不上了。
也因此,人直接跟許鳴對上。
「三姐,你說這位苗姑娘與你說話投機,想人陪你住一陣麼?」許鳴瞪眼。
許婉溫婉一笑,「正是呢。這不也正好麼,嫂子一個人被大哥丟在這兒,不聞不問的,多寂寞。我來陪著怕是都不夠熱鬧,這要多來一位姑娘,就算待在這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兒,也還能說說笑笑了。」
一旁的苗鍛兒一臉羞澀微紅,興奮的。她終於又進了這大屋子了!而項珍就有些僵硬,她總覺得小姑子說話都有些針對她,並不愛聽。然而人都來了,她還能關起院子不讓小姑子住麼。摟了摟女兒,有些求助地看向了夫君說可以倚仗的小叔子許鳴。
只是許鳴怕是也解不了這個局,就見他也只是點點頭。「行吧三姐,你既然這麼喜歡這位苗姑娘,就讓她多陪陪你。」
這一說,項珍有些失望,可許婉跟苗鍛兒眼底都亮了亮,許婉滿意點頭,習慣性指使,「那好啊,快為我們安排住處吧。這宅子蓋的真小、也不夠精緻,還不知能不能住的慣呢。」
「住不慣,三姐能去鎮上茶樓,也不遠,如何?」
許婉一僵,乾笑幾聲到底閉了嘴。
只不過隔天在房裡梳洗完畢、還花了些時間嫌棄這不好那不行之後,這才發現,許鳴與她嫂子侄女竟都已經出門。
同時間,隔壁的苗禾下巴都要掉下來。
「啊?應工?」
「是啊,禾哥兒不是正對外招嬸子的麼,我瞧我嫂子天天待在家,沒事兒,想你這招工,就帶人來試試。」
項珍一臉侷促抱著女兒糖娃子,實話說,心底有些方。
看了眼嬌滴滴當真是大家閨秀模樣的項珍,苗禾心想,還欠人家人情呢,得還,就問,「沒問題,那許大嫂打算做哪個環節啊?」
許鳴嘿嘿笑,「我都幫忙想好了。就幫你看娃子麼。我看你先前山上山下的忙,還得帶娃子了,多辛苦,就由我嫂子幫忙看顧吧,她肯定行的。」
而這也不需擔心人說閒話。這會兒楊二嬸天天來,有個長輩在家鎮場子,苗禾一個哥兒混在一群做工的嬸子們當中基本沒事。
所以這一說,還真行。苗禾這頭是偶爾能鬆口氣,否則真的,他最近連跑個茅廁的時間都沒有。至於項珍平常都是看糖娃子了,如今多照看兩個小子,業務還熟練,也能陪女兒玩,自是歡喜地一口應下。別說一旁還有帶的婢女來幫把手了。
於是皆大歡喜,從這天起,項珍就是果子工坊的女工之一啦。
不過苗禾這頭為何這般忙碌了?得話說從頭。
打自楊大郎出門去了蘇城後,連續幾天沒有音訊。這是無奈也是自然,三天的船期,便是一到就使人回來報信,前後也得花上六天。
苗禾也沒浪費時間,按照他們說好的,這一次蘇城的嘗試縱使最後虧了錢,也是能得到一次遠地運送的完整經驗。把一切訂船、上船、拉車、人力甚至通訊需求的流程做熟一遍,明年準備更齊全之後,可以再來又或發展別地。換句話說,就是繳學費了。
所以苗禾也是忙碌,先前天天帶上兩娃子,一個抱一個背,去監工嬸子們採果裝箱,確保所有裝箱的果子都是好的,執行最後一道品管,等待接下來可能收到的訂單。
為此地窖還弄上了冰,弄了個保冷庫支援這次的嘗試。也不知是不是息壤養出來的緣故,摘下的果子似乎能量飽滿,腐壞速度竟是慢上許多的。這也是這次果子量大,來不及消耗,苗禾才有了這個喜人的發現。
直到楊大郎離開的第七天,一名小夥終於回來送了楊大郎的信。
苗禾開心地拆了信,首先安慰人平安到達,什麼事都沒有,而後對於裡頭只寫六十小箱的訂量,心底是略微失望,卻也不意外。因為人出發的時候,楊大郎就說了他不會削價。推銷水果也心急不來,總得真的吃過了,培養出口碑,後頭生意才可能有起色。
無論如何,苗禾接了信便快速發貨,正好讓這送伙小子帶回去。
當然此時另一頭的果醬工坊也不耽誤地起了。一些外觀不好或不小心弄傷的果子,還是能拿來做果醬。後頭的那排長屋,如今天天傳出煮果子的香甜果醬味。
所以一時間,苗禾家裡請的人登時暴增到了十幾位嬸子。動靜弄得這般的大,都不用開村集會,村裡上下也都知道苗禾家後山種出了一整片果子!全等著賣錢。
除卻像項珍這般尋來找工作的,也有不少人嫉妒。
「果子多是挺好,可也得看看賣不賣得出去麼。」
「是啊,要說村裡花錢買果子的,有哪幾家了,不都上山摘了有的吃便算?」
「所以聽說都得裝箱子,怕是想賣到外頭去。可外頭的人,嗨,誰家附近沒山頭沒果子啊,還花錢吃到他們家的,這事兒我看懸。」
「過幾天說不得都得往村裡各家送果子了,你想啊賣不出去,不就得送人免得爛了浪費了?那時候,連摘怕是都不用摘了,我們就坐著等吃!」
「說的是。原先我還埋怨人佔了山,摘果子的地方少了。如今倒是好事兒了。呵呵呵呵。」
某些人心底盼著果子不好賣的時候,卻不知,苗禾家的果子,已經送到天子腳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