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掌櫃速度頗快,隔天一輛大車就送來了工匠李明,他還帶來手邊幾幅圖面。這就要給苗禾他們選屋了。
格局以四合院為基礎。由堂屋、東寢房、西灶房與南面大門成一個方。以後要想擴建,堂屋後邊能再蓋一圈房子,形成「日」這樣的格局。
李明是做慣富貴人家的屋子的,即便這次小了些,但富貴人家財大氣粗,他勸不得,也勸不動,碰上這對小年輕,他可是躍躍欲試。不過苗禾這邊也有自己堅持。比如暖炕排水照明煙道甚至漆木地板等等要求,李明聽的奇異連連,偶爾也有嗤之以鼻的時候,連帶一連串「不行不行聽我的絕對不行」。
兩相激盪的時候,為了抓緊時間,工人已經開始夯土,青磚一車車也陸續運進苗禾家的新地界。這次車隊沒經過村裡大路,都走村外一條與磚窯更近的路,因此瞞了好些天。
不過真正動工的時候,木柵欄後邊的大動靜,還是讓溜過來察看的村長發覺了!
楊大郎不想人多瞧出什麼,直接在柵欄大門前擋住想進來的村長。
「裡頭蓋屋,雜亂,怕傷到人。」
村長閃了閃楊大郎的大塊頭,想瞧瞧裡面情形,可成效不佳,由他站的角度看不當什麼。然而確實是聽見裡頭乒乒碰碰的敲打聲,新屋動工應該是沒跑的。
村長安了一半的心,這表示人說要搬,那是真的會搬。於是語氣和煦道,「蓋屋怎不叫我幫忙喊人?大郎也太過客氣,這都來的什麼人啊,要叫鎮上的,怕不是要更多銀錢,怎花的這筆冤枉錢了?」
「認識師傅介紹。能趕工,村裡人,不好催。」楊大郎給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一提到催,村長有些訕訕。楊大郎這會兒反應冷淡,都是該的。
村長又開始長吁短嘆,「唉,大郎,村長我也是難做啊。這次是對你抱歉了。不過你與禾哥兒這次幫的忙,村長我肯定會如實跟鄉親們說的!要有什麼偷摸耍滑的人來硬想插個工,白賺吃食,村長絕對幫你擋著!」
「還有啊,有什麼困難也儘管說!甚至蓋屋有缺銀錢的,村長我也能幫忙給幾家說說好借的!」楊家都有土地了,可不怕賴帳。
「多謝,不用。」
之後又多關心了幾句,村長這才表情嚴肅,但心底歡歡喜喜地走了。
因未只要楊大郎肯搬,那他這邊的工作便算交差。
他大侄子苗貴也能得苗覺允諾,進工坊做活了!如此甚好、甚好!
而搬家的大事總要給家裡長輩說一聲的。選了天,苗禾帶上一盒綠豆糕,與楊大郎一同往楊二嬸家報告。楊二嬸知道後,自是氣的頻頻跺腳。
「這事兒你們怎麼不早說!二嬸絕對跟他們吵出個理,怕什麼!那個被豬油蒙了心的苗火生還能怎地對我們!我們不種田,不開地,全靠手藝過活!農忙不用跟別家爭人手,繳稅也不怕被偷斤減兩,還怕他刁難!?你們也是糊塗,想這麼多做什!」
楊大郎安靜被罵,像是沒打算反駁。苗禾趕緊道,「二嬸彆氣,縱使是被佔了便宜,日後不還得還我們了。就說新得的這片荒地,原先要開菜地種的,如今我們上頭建了屋,全給畫成宅基地看村長還敢不敢說不準。」
楊二嬸眼睛一亮,高興拍桌,「那倒也是!把圍牆圍上,可不就是宅基地、能免稅了?行,這事兒就交給嬸子去說!你們年輕人臉皮薄、不好爭,就得我這個嬸子出馬!」
苗禾看了楊大郎。楊大郎點頭,「麻煩二嬸了」
這下楊二嬸總算滿意了些,苗禾趕緊又道,「此外還有件事。就是想讓大銅幫打些傢俱了。二嬸,別爭,錢是肯定要給的!而且這次可不一樣,要堅固以外還有許多要求的,要不收錢,我說都不敢說了。」
「那怎麼行,」輪到楊大銅急了,「先前躺椅的事還沒謝過哥跟嫂,這次肯定不能收!我還欠搖椅了,搬家前,肯定能打好!」
一聽真有搖椅,苗禾樂了。「那就收你兩張搖椅!其餘都按規矩給錢。」
就算如此,最終還得靠楊大郎壓制楊二嬸他們的抗議,才讓人順利接了打傢俱的活。苗禾於是把想好的各種要求說了一遍,細部當真是多了許多。此外,他還不忘幫大白訂了一座高高的貓爬架!
新家嘛,就是要放些嶄新漂亮的傢俱,才有新家的味道了。
為此甚至多花了二兩銀子,幾乎能抵上楊大銅大半年的收入。
不過這些都是為了妝點他們的家,也對未來生活嚮往的一環,這錢花的是心甘情願!
新工地趕緊趕慢蓋新屋時,楊大郎又上了幾次山。好把自家山頭上的獸類清一清,順便在幾處要處設下陷阱。日後這裡就是自家後院,確保安全是絕對必要的。
留在家的苗禾則是陸續把舊家東西收拾好,一點一點能搬就搬。
反正新地頭面積大,搬過去怎麼都有地方放的。
這般動靜,被村長看在眼裡,心底更是滿意。
回頭還真逢人就說,「這楊家的大郎也是非常支持種黃豆的事業啊!這不,知道苗力家想用那塊地兒種黃豆,可是自願把地兒讓出來,搬到他自己的地頭去了!」
這話裡頭,村長把他自己的過失都給隱了。怕原來也就不是個過失、是故意的。
有好事者聽見,多問了幾句,「最近那地兒是有些動靜,原來在修房子啊!怎沒通知村裡人?村裡這麼多壯小子,去做個幾天工,有個賺零花的機會也是好的啊!這楊大郎真不會想,果然是年輕不懂事。」
「嗨,話可不能這麼說!大郎這是答應了二十天就搬走,好讓苗力家趕上這一季的黃豆。他說不好讓村裡人趕工作活兒了,所以都請的外頭!」村長趕緊道。
「是嘛?可楊大郎不是與苗覺家不對頭的,能這麼好,願意幫這個忙?我瞧著不太像啊。」
村長聽人懷疑,立刻緊張說了一大串。
「怎不行!?人大郎瞧著面冷,心底就是個知道輕重的!知道工坊缺黃豆了,他們家沒地,新地也來不及開,依舊支持村裡工坊!我這個村長去給大郎一說,大郎立刻就願意讓了。人多麼積極配合,你這樣懷疑,我這村長可不答應!!」
對方被嚇了一跳,嘀咕道,「緊張什麼啊,我又沒啥意思。就覺得奇怪了,這上頭還有大郎屋子,租約也還沒到期吧,怎就願意給苗力家的讓地。村裡旁的荒地這麼多了,還缺的那塊種黃豆?嘿,真不懂。」
而這確實是村長怎麼都交待不過的疑點。可他能說什麼,也只能口沫橫飛地強調楊大郎對村裡的犧牲與奉獻!是人人應該傚法的對象!說著說著,就藉口有事,溜了。
另一個叫魚嬸子的在旁邊聽了全程。等村長走後,忍不住湊過來八卦。
「要我說,肯定是苗力家的欺負人了!說不得就是苗覺指使的,你想啊,大郎得的那塊新地可不有些偏,要苗力搶了大郎原來的屋,把人趕去新地頭,他家可不就更清靜了!嘖嘖,這事兒啊,辦的霸道!」
「嗯?這麼說也有些道理,我先前也聽說,苗先生他家的工坊,找人做活條件都挺苛,連農忙都不讓休息回家幫忙,多不近人情啊!管人態度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傲,這人一有錢,就變的不一樣。苗力家的事兒,說不得還真是這樣!」
「我說的是吧,」魚嬸子立刻得瑟,「我還不想說那收黃豆的事!說什麼收的肯定比鎮上價格好!嗨,原來是把車錢給算進去了!但誰坐車送黃豆啊,扛也自己扛去的麼!算算,用鎮上的價還要讓他扣掉車錢,哪算真的好價啊,嬸子我賣過一次,就知道了!」
「真假,還有這事?那怎麼沒聽人說啊?」
「願意賣的還是有啊,差幾個錢,省下來回鎮上的腳程時間,勉強能行。還有啊,一些個看著不太好的豆子,工坊有時也半價收,人不得多高興了。」
「不好的豆子?誒,那做出來的東西能行——」
那漢子還待要說,魚嬸子噓了聲。「等等,人來了。」
嘮磕的兩人登時停嘴,轉頭瞧著遠處走來的兩位姑娘。
兩位姑娘分別身穿淡綠色與鵝黃色的裙裝,這種年代,顏色越淡雅的布料越貴,相反,像大紅大綠的就相對便宜。這是工藝上的差異。
所以這兩位穿的,在村裡算是頂好的。淡綠色的那位是苗遠堂妹,大房么女,閨名苗錦兒。鵝黃色的則是苗遠親妹妹,比那麼女還小一歲,閨名苗鍛兒。
兩人如今都是十五六歲,花樣年華,一張清秀程度的小臉,打扮起來也是似模似樣。然而神情間帶了絲隱約的傲氣,兩人彼此手挽手,說說笑笑,見人也不主動打招呼。
而魚嬸子個性就是個好奇的,當即撇下方纔的漢子,主動上去招呼招呼。
「早啊,錦娃子跟鍛娃子,今兒個穿這麼漂亮,是打算往哪去啊?」
苗錦兒抿抿唇,矜持道,「魚嬸子,我與小妹年紀大了,可別再叫娃子,叫我們姑娘才是。這會兒是打算坐車上鎮。天不是熱了麼,家裡讓我們倆去選幾批新布,好給家裡大小裁夏衣了。」
「夏天能特意選新布、裁夏衣,可不是大戶人家的待遇了,真令人羨慕!怎麼不見大人陪啊,兩位姑娘今兒個穿的如此漂亮水靈,可別在鎮上被欺負去了。」
輪到苗鍛兒細聲細氣開口,「哥哥會在鎮口等我們的。」
苗錦兒略帶得意地補了句,「之後遠子哥還要帶我們去酒樓吃飯了。我們家的豆腐花,供的就是那裡了!」
「喔呦,嬸子都還沒吃過豆腐花這精貴玩意兒,聽說可好吃了。什麼時候也讓村裡人嘗嘗豆腐花啊。鄉里鄉親的,要被問到說你們苗家村的豆腐花怎的滋味,答不出來,不就鬧笑話了?」
魚嬸子說這話也是順嘴捧捧人,苗鍛兒聽在耳裡,卻以為是想佔便宜。就像近來冒出那些個莫名其妙的親戚。當即冷淡下來,「這麼貴重的吃食,家裡偷吃也要遭打罵的,工坊賺的都是辛苦錢,魚嬸子體諒體諒。」
魚嬸子當即在心底嘿了聲。
再怎麼貴重的吃食,不也就是村裡黃豆做的,難不成還加了人參胞魚?還說什麼辛苦錢了,能辛苦到讓家裡姑娘都穿新衣、上酒樓了?先前說要帶大家富起來的漂亮話,看來銀子都只流進他家的口袋裡而已。
說話間,一個長相平平的小哥兒快步向她們走來。「三妹、四妹,今兒個我有也事找遠哥商量。就跟你們一塊上路吧。」
苗鍛兒臉色更是不好,「不是說了別叫我三妹,春哥兒,胡亂叫的人,要讓旁人誤會去了,當真不好。」
被叫春哥兒的小哥兒眼底閃過一絲厭煩,「住一院子的,阿娘說別了太生份,平時也好互相照應。三姑娘四姑娘要不願意,我這就改口。」
苗錦兒竟一旁揚揚下巴,「你不也在工坊做工麼。就跟人叫小姐吧。」
閩春幾乎要冷笑時,魚嬸子插話問,「這位哥兒是誰啊,怎瞧著眼生?」
村裡竟有她不認得的人!?
苗錦兒趕緊解釋道,「春哥兒叫閩春,是四叔爺舅家那邊的親戚。先前住的袁家村雪災,剩他與他阿娘就來我們家依親。與我們家真沒什麼關係的。」
喲,該是窮親戚,所以被人嫌棄了。還讓人叫小姐了。
魚嬸子與方才嘮嗑的漢子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滑過方才聊的話。想想楊大郎家的那事,魚嬸子更覺得自己猜測無錯!決定與兩位姑娘分手後,得四處與人好好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