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便宜爹的態度
如果說在宮中面對那些老狐狸的時候,秦桓溫還能心如止水,此時此刻心中卻掀起了滔天海浪,以至於面上都差點沒有繃住。
雖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的身份,但是秦桓溫的眼力還在。
只是,就算魏長史的去信中,依然與他說過,他這個嫡長女變化非常大,他還是難以相信能大到這般地步。與零星的記憶做對比,似乎也就那張臉還有點相似,除此之外,完全就像是裡裡外外的換了一個人一般,這也是在自己家門口,若是換個地方,又沒有其他熟人跟著,十有八九隻會認為是長得跟自己女兒相似的人而已。
同樣是一身大紅的衣裳,原本卻是累贅俗不可耐,加上整個人都怯懦膽小又陰鬱,怎麼看都叫人不舒服,而現在,簡單利索,紅衣使她看上去明豔照人,如同火焰一般熱烈張揚,通身氣派不輸任何世家貴女,在任何地方都必然是鶴立雞群……
這是他女兒,因為信了前任國師的話,而被他薄待的女兒。
秦桓溫嘴唇微顫,“識姐兒……”
識薇心頭微動,嘖,秦桓溫絕對比預想中還要難搞。
識薇隨即揚起一抹笑,“恭迎大將軍回府。”玩就玩唄,誰怕誰啊。
秦桓溫面上露出一抹苦澀,“識姐兒連一聲爹都不願意叫了?是心裡在怨恨為父?也對,都是爹的錯,才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你心中有怨,也是應該的。”
“大將軍多慮了。”識薇依舊帶著點散漫,“不過,大將軍既然已經到了,就沒我什麼事兒了,你們想要敘舊還是干什麼,隨意,我先走了。”識薇手上的動作一頓,將鏈子扣入手心,轉身離去,沒有半分停留。
秦桓溫抬手,似想要叫住她,最終卻只是神色黯然的將手放下,原本器宇軒昂的大將軍,在這一刻,似乎變成了為女兒神傷的普通人,讓人甚至忍不住有幾分心酸之感。
“識姐兒真是,越發的不成體統,竟對父親也如此這般說話,簡直是,簡直是……”
“我兒說的也沒錯,不過是回家而已,確實也用不著興師動眾,兄長你們若是還有其他事情,就去忙吧,不用管我。”轉瞬間,秦桓溫再度的恢復了肅穆,聲音雖然沒有刻意的放冷,但是也讓人聽著心生寒意。
秦桓溫說完,不再理會眾人,拿著馬鞭,徑直的入府。
識薇的那位兄長,面皮漲紅,被噎得不輕,不過到底是不敢說什麼,不管他們有著這樣的氣節與驕傲,就算依舊認為秦桓溫是莽夫,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秦家是靠著他這個二弟支撐門楣,他這二弟,也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或許在父母面前還收斂一二,但是,對他這個兄長可沒什麼敬意。因此,自然是不敢輕易的招惹他。
“父女還真是一脈相承!”止不住的咬牙低聲道。
他旁邊的人聽到了,倒是沒有說話,不過,或許還真有那麼點兒,不過,秦大小姐大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畢竟,秦大將軍還會收斂一些,秦大小姐的“張狂”可是淋漓盡致,不然你問問,整個大將軍府,誰人敢在秦大小姐頭上動土?
識薇若是聽到這位便宜大伯的說辭,大概會嗤之以鼻,她是什麼性情,跟便宜爹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少往一處扯啊。
這正主兒都走了,秦家的大大小小自然不會再聚集在大門口。
不過,這些人中,有那麼兩個,面上不顯,心裡卻有著不安,而這個兩個人,正是秦桓溫的兩個姨娘,馮氏跟魏氏。
前者大概是沒想到秦桓溫對識薇的轉變那麼大,明明以前回來見到,基本上都帶著漠然,有一種視而不見的感覺,而今日,竟然能毫不猶豫的開口說“自己錯了”,一個當父親的,即便是錯了,大概也不會輕易說出口才是,馮姨娘不由得想到大將軍對朱氏的情深,他能秦識薇的態度,都是源自朱氏的死,現在知道朱氏的死跟秦識薇沒關係,態度完全轉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這般,他原本不以為意的一些事情,只怕不會再輕視。
馮姨娘現在最擔心的還是秦桓溫會查使得秦識薇“性情大變”的緣由,畢竟,她自認為在以前,對秦識薇“並無過錯”。
大將軍府這裡,或許是處理乾淨了,但是,事情的源頭其實是存在的。
而魏氏,挺著大肚子,離生產只有月餘,在大將軍府一直活得戰戰兢兢,以至於胎相併不好,得知大將軍歸來,當真是萬分竊喜,然而,見了面,沒有幻想中的小意溫存,沒有關懷體貼,她故意未施粉黛,彰顯著自己的疲態,可是他看在眼裡,也並無半分關懷。
魏氏只能告訴自己,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將軍也不好過多的做什麼。
秦桓溫未曾更衣,就先去見了父母,這二人見他對自己如此的在意,心下也是滿意,不過,在這個兒子跟前,向來是拿捏慣了,因此也就淡淡的詢問了兩聲。然後……
“老二你回來了,也正好管管你那長女,你都不知道她到底幹了些什麼……”秦老夫人開始細數識薇的各種罪狀,不尊敬長輩,不友愛兄弟姐妹,動不動就出手傷人,甚至罔顧人命,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暴徒!
秦桓溫沉默的聽著,眼皮都沒抬一下,至於心中是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到最後,“識姐兒這十多年都過得不怎麼好,是我們所有人都愧對她,她心中有氣有怨言也是應該的,不過,我相信她是個好孩子,是個孝順的,不然也不會讓你們住進大將軍府不是?而且,娘你說的,那都是以前,後面不也是相安無事,足見,以前也是你們先讓她不痛快。她受了大委屈,我們也當多疼惜她幾分才是,娘是再慈和不過的人了,又怎麼會跟她一般見識呢?多補償補償她,心疼心疼她,這人心都是肉長的,等哪日識姐兒的怨氣散了,我們自然是和和樂樂的一家人。娘,你說是不是?”
秦桓溫說話不疾不徐,卻將秦老夫人險些氣了個仰倒。
秦老爺猛地一拍桌子,“你說的什麼混賬話,那孽障……”
秦桓溫輕飄飄的看過去,“爹的意思,是兒子的話說錯了?孽障?爹以前也是經常這麼罵兒子的,難不成在爹眼裡,我們這一房,就全是孽障?爹當真如此覺得,將我這個兒子從族譜劃出去就是了,兒子並不介意另立門戶,當然,你們大概也就只有從大將軍府搬出去,隔壁秦宅應該還空著吧?需要兒子著人給你們收拾嗎?”
秦老爺哆哆嗦嗦的指著他,“你,你……”
秦桓溫站起身,“爹,邊關不太平,兒子過得並不輕鬆,好容易回來一趟,就想安安生生的歇幾日。大家和和樂樂的過日子,你當你的老爺,沒事喝喝茶,下下棋,養養鳥,兒子在外面拿命拼回來,總少不了你的一份。識姐兒就算真的脾氣不好,但明顯她也不是主動惹事的人,既如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何必弄得烏煙瘴氣。言盡於此,兒子也乏了,就先回去歇著了。”說完,轉身撩開簾子出去。
秦老爺子氣得砸了杯子,秦老夫人也捂著胸口,哎呦哎呦的喊疼。
伺候再側的丫鬟們,就跟那鵪鶉似的,縮著腦袋,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秦桓溫離開之後,秦家的而其他人進來,對二老好一陣安撫,然後,兩個人也順著梯子下來了,什麼話都沒說,更沒有放狠話。
其他人看上去也平常,似乎,對於這樣的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說得也是,秦桓溫也從來就不是軟和的人,真是那麼輕易能拿捏的,他當年大概也就沒走上武將一途了,當年可是真的險些將他逐出家門,不過到底是顧忌顏面,沒有那麼做,現在嘛,一切都倚仗秦桓溫,自然就更不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至於每次這二老面對秦桓溫都是一副自己大過天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
不過,秦桓溫對秦識薇的態度,還是叫他們萬分的意外,在他們的認知裡,秦桓溫其實也是很將規矩的,尤其是在軍中呆久了,若無規矩,怎能讓將士服帖?可是,
秦識薇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非但沒有訓斥的想法,還一味的護著。
就算是心有愧疚,但是,身為父親的尊嚴呢?
秦桓溫回到主院,雖然現在的大將軍府比較擁擠,但是主院倒是一如既往。
馮姨娘從朱氏逝世後,搬入後罩房,就一直住到至今,倒是將主院打理得井井有條,這會兒秦桓溫回來,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得妥妥噹噹。
到底不比在邊關,秦桓溫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脫下一身甲冑,好好的洗漱一番,換上常服,竟有幾分儒雅的味道。
等到他出來的時候,整個二房的人,出了識薇跟秦珍薇,全部都在了。
當然,其實也沒幾個人,也就兩個姨娘,並秦耀宗跟秦承業兩個少爺,認真算起來,二房的人人丁真心不怎麼興旺。
雖然在門外見了禮,這會兒兩個兒子又結結實實的給秦桓溫磕了頭。
沒見到識薇,秦桓溫面上也沒什麼異樣,喝了一口茶,打量著兩個兒子,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尤其是長子,以往回來,多事腳步虛浮,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多有恨鐵不成鋼,不是沒想過將他帶在身邊,但是,早年是他還小,後來是這混賬死活不願意,明言自己受不了那一份苦,秦桓溫氣得險些抽死他,而且,他身邊其實也不算穩定,擔心將這兒子給折進去,因此,大怒之下,懶得管他,現在見到,改變著實不小。
從魏長史的信中得知,這些都是長女的功勞。
秦桓溫不動聲色,始終一臉肅穆,看上去,好像並無溫情可言,好似並非長久離家,而是一直如此。“你二人都在學些什麼?”
秦耀宗對著他這個老子,自然也是畏懼的,曾經敢鬧著不聽從安排跟他一起去邊境,因為心中怨氣,或許覺得以前都不管我,現在憑什麼管我,不知道怎麼在那關頭爆發了出來,本來嘛,他爹要是強硬一點,他肯定也就從了,結果呢,他爹甩手就走了,秦耀宗……
被識薇給收拾了,現在老實了,似乎也真的成長了。
老老實實的將現在的情況說與秦桓溫聽。
他之後,秦承業也如實的說了。
他們二人現在的課業其實差不多,區別只在於進度的問題。
對於其他的,秦耀宗倒是沒什麼想法,畢竟,就這點程度,秦桓溫真不看在眼裡,他所在意的,還是識薇授課這一點,儘管已經從魏長史那裡知道,而且,也從信上看多了魏長史對長女的各種讚譽。秦桓溫不動聲色的考校他們從長女那裡學的東西。
秦耀宗尚且淺薄,秦承業倒是更上一層。
但是,僅僅是點,秦桓溫心中就再起波瀾,那個女兒,將帶給他的驚喜,恐怕會比預計中的還要多。“既然現在還是魏長史授課時間,你妹就先去吧,餘下的,晚上再說。”
“兒子告退。”
秦承業想要再好好表現一番,不過,對於秦桓溫也同樣敬畏,因此,也不敢不從,想到是父親在家中總要待上些時間,總有表現的機會,又打起精神。
等他們離開,就剩下兩個姨娘跟一眾下人。
秦桓溫與馮氏說了些話,表示她照顧家中,辛苦了。
馮氏笑意盈盈,“都是婢妾該做的。不過,大小姐孝順,將老夫人他們都迎入府中,府中大小事都是老夫人跟大夫人他們做主,婢妾倒是輕快得很。”
馮氏說這話的時候,不著痕跡的覷著秦桓溫的表情,這其實是試探,就想看看他對秦識薇的態度,到底改變到哪一步,要知道,最初,可是秦桓溫自己拒絕了那些人住進大將軍府的,秦識薇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跟他對著幹了。
“如此也好,府裡確實需要給正經人料理。”
馮氏聞言,簡直五雷轟頂,這話說著,她就不是個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