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劫法場
唯一沒有開口的,大概就只有秦桓溫的兩個兒子,不過這兄弟兩也不好過就是了,不但受刑是最重的,還被自家人排擠打罵,因為是秦桓溫的兒子,毫無道理的被遷怒。
秦桓溫無動於衷,好似沒聽見一般。
不過,這些人罵也罵不了多久,這段時間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身上帶傷,往日裡養尊處優,早就去了半條命,罵人那也是需要力氣的。
只是在咒罵中,無意中洩露了識薇逃跑的事實。
一直就跟人偶似的秦桓溫,眼中終於有了些波動,那一瞬間似乎閃過什麼,只是太過快速,讓人難以捕捉到。
謀朝串位這樣的大罪,鐵定不會有好下場,而秦家這一回就更慘了,男女老幼,真正的滿門抄斬,連同因為秦家出事,被休棄的秦家女,都逃不掉身首異處的結局。
識薇聽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笑了一下,這是對秦家有多忌憚?
「他們忌憚的不是秦家,是你。」裴真言如此說道。
因為一直沒抓到識薇,所以就堅決要將秦家一網打盡,不能給識薇留下後路。
「這麼說,還是我連累秦家了?」話雖如此,識薇看上去卻沒那個自覺。「就是不知道這是誰的主意了,王太尉,還是謝司徒?」
所以說呢,這官場上的人就是這樣,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明明挺和樂的,這該出手的時候,那也是照樣半點不手軟,深諳斬草除根之道。
「人集中在一起也好,分散了反而麻煩。」裴真言說道。
「的確如此。」識薇側頭看向裴真言,「最近都是謹之在指揮江湖上的人,不是尊主?」
「這次的事情不同以往,交給他,我不放心。」
識薇跟尊主相處不多,但是他那脾氣,讓人真的有點一言難盡,自家美人這樣的人,會不信任也在所難免的,不過,說到底那也是自家美人的一部分,聽父上的意思,這雙重人格,原本也是同出一源,所以,尊主的脾性原本也該是自家美人的一部分,只是可能在分離之後,被放大了,就算是如此,識薇看向裴真言的眼神,也透著一絲絲的異樣。
「怎麼啦,君君這麼看著我?」
「沒什麼。話說,我好想一直都沒見到尊主。」
「君君想見他?」裴真言淡漠的說道。
「沒有,就是有點好奇。」識薇莫名覺得危險,求生欲很強的說道。
雖說裴真言總需要給尊注意點放風的時間,但是,他想要絕對的壓制尊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也不可能讓尊主沾染識薇,因此,這段時間尊主就有點悲催了,認真算起來,尊主整個「人生」都是悲催的。
從始至終尊主都以為就算是以裴真言為主,他們也是完全獨立的,又哪知道,其實一切都在裴真言的掌握中,他所經歷的一切裴真言都知道。
現在,裴真言開始調動江湖勢力,加上的識薇的關係,種種跡象表明,他預備讓尊主消失了。如果他一輩子孤身一人,那麼他並不介意放任尊主的存在,甚至將更多的時間讓給尊主都可以,他有了要共度一生的人,尊主就只能消失。
秦家處斬的日子,與秦桓溫押解回皇城的日子前後只相隔不到十日,這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而因為處決的人太多,且老弱婦孺皆有,有傷天和,因此,在處刑之前,還需要祭天,美其名曰,向上天稟明情況。
識薇聽聞之初心裡就呵呵噠了,真是的,殺點人而已,都這麼不乾脆利落,不過這也正中下懷不是,畢竟後面救人,還需要自己美人幫忙不是,如果沒有這麼一出,還要費點腦子,想想怎麼動手比較方便,畢竟,觀星殿那地方,她如果輕易辦到了,不引人懷疑才奇怪呢。
法場人員驚人,除了圍觀的諸多百姓,還有朝廷世家的一眾大佬,包括昏君都在現場,不過,昏君就是昏君,即便是在法場,都帶著后妃,好一派荒淫之舉。
而這個后妃,正是入宮後至今都很受寵的秦珍薇,這一回秦家出事,她好似半點影響都沒受到,要說秦珍薇年紀不大,要身段沒身段,這臉蛋也不是絕頂的美貌,怎麼看都不符合昏君一向的喜好,到底為什麼一直受寵,就有待商榷了。
只是,秦珍薇靠在昏君身上,坐在監斬台上,看著刑台上下的親人們,不知道會是什麼想法,是真的如同表面那般無動於衷,還是心有悲慼。
尤其是,看到秦珍薇,即將被行刑的某些人,好像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愛妃是不是想救他們?」
「皇上說笑了。」秦珍薇嬌聲道。
別說她根本就不想救,就算是想救,又能救得了嗎?跟那傀儡沒什麼兩樣的廢物皇帝,你就算想放人,也要看你的臣子們答應不答應。
秦珍薇的無動於衷,秦家人原本的哀求,轉瞬間就變成了咒罵。
嘖,人性,不過如此!
或許因為被罵的是秦家女,倒也沒人制止他們。
臨時的祭台搭建好,國師大人那華麗的座駕也就緩緩駕臨了。
清清冷冷的國師大人,從馬車上下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加上那閃耀的銀發,就跟自帶光環似的,都說國師大人不似凡人,這一點還真不算誇大。
別人祭天,或許就跟那跳大神似的,裴真言這兒呢,多餘的啥都沒有,尤其是現下的這種,該擺的東西擺上,然後一份祭文就能完事兒。
在裴真言登上祭台的時候,一切似乎都變得莊嚴肅穆起來,昏君都不自覺的坐正了身姿,以及其他人,無不是低眉斂目,至少每當這個時候,所有人對裴真言都是心悅誠服。
在裴真言低頭認真撰寫祭文的時候,他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大膽賊子!快放開國師大人。」
一聲怒吼,終於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祭台之上。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為何祭台上會突然多了一個人,還幹出喪心病狂的事情。
識薇笑語晏晏的帶著跪坐的裴真言站起來,「今天還真是天氣好又熱鬧。」
看著又驚又怒的眾人,還有不絕於耳的怒吼聲,讓她趕緊放了他們的國師大人。
當然啦,憤怒並不是所有人,某些人那心底算計,就算是半點沒表現出來,想也能想得到。不乏有人想要借這個機會,讓她家美人一起死吧。
不過既然敢有這樣一出,自然事先就考慮到了。
「秦姑娘是想做什麼?」王太尉率先開口道,看起來倒是很穩得住。
「幹什麼?劫法場啊,這還用說嗎?以太尉大人的睿智,問出這種問題,多不合適。」
王太尉嘴角動了動,「姑娘孤身一人,做出這種事,是不是太過痴心妄想呢?」
「怎麼會呢,你看,這不是有護身符嗎?還是說,你們可以不在乎國師的死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沒辦法了,我肯定只能認栽。」
「國師安危事關印國江山社稷,秦姑娘不可忘言。」
識薇聳聳肩,「所以啦,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趕緊的,備好車馬,放人啊。」
有人為著裴真言安危,嚷嚷著趕緊放人,便是那昏君都是如此,只不過真正的一眾大佬,卻沒有一個人有所表示。
識薇突然往側後方看了一眼,「那邊想要放暗箭的,怎麼著,想將你們國師大人一併射殺啊?」識薇收回目光,看向眾大佬,「等你們國師死了,你們就可以將動手的人推出來,然後掉兩顆眼淚,再推一個你們能掌控的人坐上國師的位置就完了?國師大人勞苦功高,為印國殫精竭力,幾十年的壽數,說舍就輕易的舍了,現在你們卻想要他的命,你們這些人的心,怎麼就那麼毒呢?」
「賊子休要胡言亂語!」
說話的是誰,識薇沒興趣搭理,看著這些大佬們快要忍不住的表情,倒是挺可樂。
「國師改國運之前,與改國運之後,印國的情況如何,相比諸位心裡是有數的,說白了,這一切變化都維繫在國師一個人身上,就是不知道他若是死了,會不會出現反噬的情況,這反噬吧,通常情況下,似乎都比順勢發張造成的後果嚴重不少,不知道屆時印國會怎麼樣?」
這一說,有些人的臉色才是真的變了。
他們汲汲營營是為了什麼?利益,家族,但是,如果國家動彈,混亂不休,甚至是有著王國之危,他們算計的那些東西,連根基都沒有了,還有意義存在嗎?
能怎麼辦?自然是按照秦識薇說的做啊,縱使知道是放虎歸山。
識薇帶著裴真言下了祭台,看著那些圍在近處,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護衛,笑容未減,「滾開哦。」匕首向裴真言的脖頸靠近了一些,削鐵如泥的匕首,只是在皮膚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就留下一條血線。
那些護衛一邊怒吼她住手不要傷害他們國師,一邊連忙後退。
識薇一直都對裴真言那閃閃發光的馬車挺有興趣的,不過以前裴真言使用的時候,那場合,識薇都不方便上去,現在就不一樣了,簡直不要太光明正大。
登上馬車,簾子全部放下來,沒人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裴真言安坐,識薇歪在他懷裡,有些心疼的蹭蹭他的脖頸,手指旁邊是那條血線。
裴真言倒是沒怎麼在意,這點小傷,基本上沒感覺,握住識薇的手,安撫性的摸了摸她的發,向著外面示意性的揚了揚下巴。
識薇撇嘴,有點不開心,坐起身,匕首再度放在裴真言脖頸處,撩開了一側的窗簾子,對著外面笑得肆意,「想做點小動作,儘管的,就是不知道本小姐會不會在你們國師大人身上找回來。」還流氓似的打一個呼哨。
說真的,就識薇這樣的姑娘,他們還真沒見過,膽大,肆意,無法無天。
本來想滅了秦家滿門,結果呢,現在非但不能殺人,還得將人乖乖送走,何等的憋屈。
相應的,秦家人以及秦桓溫一眾部下就很高興了,未曾想到絕處逢生。
秦家那些婦孺,甚至男性長輩,之前各種咒罵識薇,現在就恨不得將她捧手心裡喊祖宗,不過很可惜,識薇其實從始至終都未曾瞧過他們一眼。
識薇手一揮,「讓觀星殿的護衛送就可以,諸位就不必客氣了。當然啦,你們若實在不放心,怕本小姐將你們國師拐走了,你們多派點人跟著也行,隔個兩三里什麼的,本小姐倒也不介意。」
能說什麼,現在這個時候,廢話再多,也是等於零。
秦識薇,別看還不到十六,實際上半點不好忽悠,跟一群老狐狸過招,也是遊刃有餘,誰想憑藉嘴皮子給她設陷阱什麼的,完全是不可能的,對於這一點,王太尉是感觸最為深刻的,畢竟,在眾多大佬中,他是跟識薇接觸最多的,所以,相比其他人,他這會兒算是最為乾脆利落的。
其他人爭先恐後的上馬車,唯獨秦桓溫不緊不慢,雖然他的確是行動不便,神情上是真的不著急,事實上,從一開始,他也沒多少失敗的憤怒,反而有一種成王敗寇的坦然,而全家以及部下的命,在他眼裡,亦沒什麼,要成就大事,勢必要有犧牲,這些不過是他失敗後必須的犧牲,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知道識薇逃走的時候,他心有波動,而走到現在這一步,他上馬車之後,回頭瞧了一眼,露出一個笑,帶著點傲然,他輸了又能如何呢,但誰讓他養了一個好女兒呢,最後會是什麼結果,還未可知呢。
別說是王太尉等人想宰了的秦桓溫,識薇都忍不住撇嘴,野心足夠,也輸得起,對於這一點,識薇多少還敬佩他,但是,他將其他人的犧牲也當成理所當然,這就很欠揍了。
識薇將簾子放下。
「他是將你當成翻盤的籌碼了。」裴真言無聲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