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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下的屍骨》第4章
  第四章

  霍金斯側著身彎下腰,眯起雙眼仔細打量著這具屍體,他臉上那副黑框眼鏡,自購買之日至今,多少次在人們的時尚生活中發生重大變化,忽而引領新潮,忽而又變得不合時宜。

  「這傢伙還有一個完整的下身。」

  我跟霍金斯一同檢查屍體的生殖器。

  「死者肯定是男性,」我說,「而且還是成年人。」

  隨後我對那隻伸得老高的手拍了幾張照片,又叫霍金斯把它裝入袋中。傑克遜最初發現的幾根手指已經朽壞變形,但是那幾根嵌入瀝青的手指卻還保留著最重要的軟組織。指甲也保存著重要的軟組織,通常在指甲下面可能發現線索和證據。

  霍金斯將兩隻手裝入棕色紙袋封牢,我在一旁填上物證編號,調好照相機的焦距,繞著屍體走動,從各個角度拍照取證。霍金斯刷掉屍身上的黑色瀝青碎屑,並把標卡放置妥當。

  「看來剩下的工作就要拉拉比來做了。」

  病理學家的工作是檢驗剛死亡不久或相對完整的屍體,以便確定死者的身份、死因及死亡時間。他們需要整齊地切開屍身軀幹,打開顱骨,抽取腦漿。

  人類學家研究的是同樣的問題,只不過他們檢驗的是高度腐壞的軀體,或是早已沒肉的殘缺不全的骷髏。我們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仔細查看,測量,X光線檢測,然後為化驗和DNA分析取出樣本。

  霍金斯覺得做一次常規屍檢有可能達到這一目的。

  「我們看看他身體平躺時是什麼樣。」我說。

  霍金斯將輪床推到驗屍桌邊上,隨後我們一起將MCME 227-11號屍體抬上驗屍桌,翻轉輪床使其腹部朝上。我摁住屍體的兩隻腳踝,霍金斯則摁住雙腿,儘管這樣做有點費力,但最終還是使這具無名屍平躺在不鏽鋼平台上。

  男屍的面部極其怪誕而醜陋。滾燙的瀝青加上之後在垃圾填埋場熱脹冷縮的作用,致使其五官嚴重變形。屍體的腹部也因厭氧菌的腐蝕而凹陷變綠。一旦人的心臟停止跳動,這些厭氧菌便開始在它們賴以存身的腸道內作祟。

  由於屍體外表的分解腐化還沒有達到很嚴重的程度,我估計灰細胞和內臟可能還在。

  「我認為你說得對,喬。」

  我撬開屍體那隻扭到背後的手。手指已經皺縮,指頭也有一些刮痕。「我們可以先給手指補水,然後將刮痕印出來。」

  我讓霍金斯用防腐劑浸泡並注入屍體的手指,以使其膨脹起來。如果不出所料,他會取得一些可提供給國家和州數據庫的指紋數據。

  霍金斯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再來量量身高。」我說。

  霍金斯在屍體旁放了一根測量桿,我在旁邊看著讀數。記下數值後,他撬開屍體的下巴。在這一行幹了35年,他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指導。

  這具屍體口腔衛生不太好,雖然兩排牙齒沒有一點填補和修復痕跡,但上顎左側的臼齒和前臼齒均已脫落。剩下的牙齒中有三顆齲齒,蛀洞大得能裝下一隻小鳥。舌頭兩側每一顆牙齒都布滿深棕色的污斑。

  「智齒全壞掉了,但前面的兩顆臼齒基本沒什麼磨損。」我說道。

  「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將我自己估計的年齡填到記錄表中。這樣便完成了一份屍體初檢報告。

  男性,白種人,30至40歲,5英尺7英寸,煙民。照目前情況來看,不可能找到有關的牙科診療記錄。

  這些算不上什麼,只是一個前期準備,好讓病理學家接著進行大量的後續工作。

  「先拍些全身照和牙齒X光照,然後再把屍體放到冷凍室交給拉拉比處理。我們還要將瀝青樣本送到化驗室化驗。」我說,脫去面罩、圍裙和手套,將它們丟棄在生物垃圾桶裡,然後去找拉拉比。

  拉拉比正在辦公室和人談話。來訪的是位男子,頭髮斑白,身穿棕褐色運動夾克和藍色開領襯衫,沒打領帶。

  見拉拉比有客人,我正打算離去,不料「藍襯衫」說的一句話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他正在打探MCME 227-11號屍體的有關情況,即霍金斯和我剛剛檢查過的那具無名屍。

  「——垃圾場的那具屍體可能是泰德·瑞恩斯,他在本週早些時候失蹤。」

  「那個從亞特蘭大來的人?」

  「沒錯。他原本是來出差的,結果此行卻主要是為了觀看比賽。他不僅買了明天晚上全明星比賽的票,還買了下週可口可樂600英里大賽的票。週一他按計劃拜訪了客戶,之後就沒往家裡打過電話,手機也不接。他的妻子急得發瘋,覺得他在夏洛特大概是凶多吉少。」

  「我們還沒有開始驗屍,」拉拉比說話的語氣像是要急於擺脫這傢伙的糾纏,「而且還需要人類學家對屍體狀況進行評估。」

  從我身後傳來一陣橡膠鞋底踩著地板的嘎吱嘎吱聲。我轉過身子,霍金斯正蹙緊眉頭,將目光從我身上挪開,盯牢了拉拉比房門半掩著的辦公室。

  「死者家屬終於來了。」我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因偷聽時被人撞見而感到羞愧。

  他卻一聲不吭,依舊皺著眉頭,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沒關係,我不怪他。

  我將自己的案件記錄表影印了一份給弗勞爾絲,讓她交給拉拉比。

  我看看表,下午1點48分。

  我開始考慮接下來該幹些什麼。采沙場的骨頭我已經驗好了,垃圾場的無名屍將由拉拉比接手處理。既然已經沒有事情需要我這個人類學家來做,我也就不用呆在法醫局了,下午我想做什麼都行。

  我打算回去撫慰一下我的貓咪。

  博蒂有點生氣。上次我去夏威夷時把它丟給鄰居照顧。回到家後第一天我又丟下它去采沙場。

  也可能是因為屋外隆隆響起的雷聲吧,博蒂討厭暴風雨。

  「快出來吧,」我端著一隻淺碟挨近地板晃了晃,「我這兒有撈麵哦。」

  博蒂一動不動地躲在餐具櫃下面。

  「好吧,」我把麵條放在地板上,「放在這裡了,想吃就出來。」

  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無糖可樂,用一隻白色紙餐盒盛了些麵條,坐在廚房餐桌旁開始吃起來。我一邊吃一邊打開筆記本電腦,並試著在谷歌裡搜索辛迪·甘保和凱爾·洛維特的名字。

  結果只查到些沒用的信息。鏈接到的內容大多是萊爾·洛維特的車迷網站。

  於是我試著只搜索辛迪·甘保。但這個名字鏈接到的是臉譜網和一個女人被老虎傷害致死的報道。

  我停下來思索片刻,又繼續嘖嘖有聲地吃著撈麵。

  或許當地發生的失蹤案在當地的報紙上有報道?

  於是我又試著上網查看1998年的《夏洛特觀察家報》。但只有9月27日的一篇短文提供了關於一個12歲小女孩失蹤的最新情況,沒有辛迪·甘保的任何消息。

  我又吃了一些撈麵。

  為什麼當地報刊對一個17歲姑娘的失蹤避而不提呢?

  我登錄專供查詢失蹤者和確定無名屍身份的尋人網站,可是上面也沒有辛迪·甘保和凱爾·洛維特的註冊信息。

  我又轉而登錄北美尋人網。

  沒有任何結果。

  正當我登錄美國不結盟運動官網時,窗外一道閃電驟然劃過天際,旋又傳來喀嚓一聲巨響。一團白色的模糊身影倏地從餐具櫃下衝出,迅即消失在餐廳門後。

  隨著廚房的光線瞬間變暗,外面下起瓢潑大雨。我起身打開燈,將幾扇窗戶關好。

  這些並沒有花費我多少時間。

  我的住處是一棟由19世紀莊園宅邸改建而成的公寓樓,名叫莎倫樓,緊鄰皇后大學校園。公寓樓由紅磚砌成,建有白色山形墻、百葉窗和圓柱。

  我賴以棲身的這座小樓掩映在栽培經年的木蘭花叢中。一棟附屬建築。附屬於哪座樓呢?沒人知道。莊園最初的幾張設計圖紙上都沒有出現這座兩層樓的建築物。圖紙上有住宅樓,有馬車房,還有藥草園和花園,就是沒有附屬建築。這座小樓顯然是後來添加的。

  起初家人和朋友都以為我的房子應該會有熏制房、溫室、外屋和乾燥室。可我並不在乎這座建築原先派什麼用場。它雖然只有1200平方英尺,但很合我意,樓上是臥室和浴室,樓下是廚房、餐廳、陽台和書房。

  10年前,我在突然變得孑然一身之後租下了這個地方聊作棲身之所。隨遇而安?懶惰成性?動力不足?經歷這麼多年的世態炎涼,我仍然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

  關好窗戶後我又回到電腦前坐下。

  還是沒有絲毫線索。跟其他網站一樣,美國不結盟運動官網上依舊沒有辛迪和凱爾的信息。

  我深感沮喪,索性擱下這件事,轉而查看電子郵件。

  47封郵件。我一眼就看到第24封。

  一張閃爍的圖像。安德魯·賴安,警督,就職於魁北克省警局刑事科。瘦高個,淡茶色頭髮,一雙藍眼睛。

  我是拉貝爾省法醫局外聘的法醫人類學家,工作性質等同於梅克倫堡法醫局。每當他們有人類學方面的問題咨詢我時我便去實驗室工作。賴安則是魁北克省警局的一名凶殺案偵探,我和他是多年的工作搭檔,他發現了屍體我就幫忙分析。

  我們也經常在一起玩。賴安人緣極佳,和他玩的人很多,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我們已經將近一年沒有在一起共事了。

  最近,賴安的獨生女莉莉正在安大略接受另一期針對吸毒成癮者的康復治療。他這個做爸爸的為此特意請假去陪她。

  我讀著賴安的電子郵件。

  儘管他平時談吐風趣,但寫起信來卻是乾巴巴的毫無文采。他說他和莉莉都很好,還說他短期租住的房子裡的水管壞了,他要打電話報修。

  我用寥寥數語作為回覆,沒有片言只語的感傷和懷舊,也沒有提及自己的近況。

  郵件發出後我坐了片刻,心裡一陣糾結。

  務必小心謹慎。

  我撥通了賴安的手機,響到第二聲他就接了。

  「快打電話給水管工吧。」

  「多謝,夫人。我將認真考慮你的建議。」

  「莉莉怎麼樣?」

  「誰知道呢?」賴安嘆了口氣,「這孩子什麼事都不聽勸,她那小腦袋瓜機靈得很,貧起嘴來很有一套。你在北卡羅來納那邊怎麼樣?」

  對他說?幹嗎不呢?畢竟他是個警察。不妨聽聽他的意見。

  於是我跟賴安說起采沙場和垃圾場的案子,提到垃圾場和夏洛特賽車場,還提到我跟韋恩·甘保談話的情況。

  「甘保是車手山迪·斯圖帕克的維修工?」

  「沒錯啊。」

  「斯普林特杯系列賽的車手?」終於賴安似乎一下子來了勁。

  「可別說你也是納斯卡迷啊。」

  「當然啦,夫人。準確地說,我是雅克·維倫紐夫的粉絲,以前我喜歡的是印地賽車和一級方程式賽車,維倫紐夫轉會到納斯卡後,我就成了他的粉絲。」

  「雅克·維倫紐夫是誰?」

  「你沒開玩笑吧?」賴安驚詫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絲毫做作。

  「沒有,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存心跟我瞎掰。」

  「雅克·維倫紐夫奪得1995年CART(卡特)大賽冠軍,參加印第安納波利斯500英里大賽也獲過獎,還在1997年一級方程式世錦賽中脫穎而出,排名僅次於馬裡奧·安德烈蒂和愛莫森·費迪帕爾蒂。」

  「CART是什麼?」

  「就是錦標賽賽車隊的簡稱。名稱是有點拗口,但這是開輪式賽車主辦團體的名字,他們經常和印地賽車比賽。該團體現在已經不用這個名稱了。」

  「但我一直沒有聽你聊過賽車。」

  「是的,難得。」

  「那讓我來大膽地猜一猜,維倫紐夫是魁北克人。」

  「他出生於聖讓裡舍利約,在蒙特利爾至今還有個家,你知道聖母島上的賽道嗎?」

  賴安說的是聖母島上讓卓博公園裡的一條賽道。聖母島是聖勞倫斯河上的一座人造島嶼,每年只要一到賽車週,我們在距該島幾英里遠的實驗室裡工作時都能聽到一級方程式賽車引擎的轟鳴聲。

  「知道。」我說。

  「雅克的父親吉爾斯原來也是開一級方程式賽車的車手,但在1982年晉級比利時大賽時被人殺害了。為了紀念他,當年聖母島上的賽車道便重新命名為吉爾斯·維倫紐夫賽車道。」

  「那是公路賽道吧,並不是常規的橢圓形,對嗎?」

  「對,加拿大一級方程式大獎賽就是在那裡舉辦的。該地還舉辦納斯卡加拿大賽、納斯卡全國賽等許多賽事。」

  蒙特利爾的大獎賽週就跟夏洛特大賽週一樣,屆時場內場外觀者如潮,熱鬧非凡,足以讓商販以及餐廳、旅館和酒吧的老闆高興得合不攏嘴。

  「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一點都不知道你竟然對賽車如此關注。」

  「我的本事還多著呢,布倫南博士。要不哪天你找輛賽車我們也…」

  「莉莉有什麼情況就告訴我。」

  掛斷電話後,我刪除了其餘12封郵件,剩下的也顧不上看了。我開始凝神思考可以用哪些方法調查到辛迪·甘保失蹤案,這時手機響了。

  「你還好嗎,小糖衣?」

  好極了。我的前夫。或日即將轉正的前夫。雖然我和彼得分居已十載有餘,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鬧到要寫訴訟材料或對簿公堂的地步。想來真是不可思議。因為他是一名律師。

  「別那樣叫我。」我說。

  「那好,青豆。那隻古怪的貓怎麼樣了?」

  「完全被暴風雨嚇懵了,博伊德怎麼樣?」

  每次收到前夫的信幾乎都是因為博伊德這隻鬆獅犬的緣故。如果我在夏洛特,碰到彼得外出旅行,這隻狗便由我來照料。

  「它不喜歡華盛頓變幻無常的天氣。」

  「要不帶它到我這裡來玩玩?」

  「不了。我們在這邊很好。」

  幾個月前,年近50的彼得給一名年方20、戴著D杯胸罩的姑娘薩默戴上了戒指,因此需要他處在合法有效的未婚狀態。這也是最近他頻繁找我的第二個特別重要的原因。

  「我還沒有收到你的律師發來的函件呢,」我說,「你得快一」

  「我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

  我對賈尼斯·彼得森其人可謂了如指掌。20年的婚姻生活,足能使我看透他的心思。他此時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我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

  「我需要你幫個忙。」彼得說。

  「嗯?」

  「跟薩默有關。」

  我頓時警覺起來。

  「我想讓你和她談談。」

  「可我還不認識她呢,彼得。」

  「可能就讓你跟她聊聊婚禮的事。但她好像——」平時能言善辯的彼得為找到一個恰當的詞兒一時頗費周章,「不開心。」

  「籌辦婚禮是夠煩人的。」

  沒錯。可是,儘管薩默因擔心婚禮辦砸而變得煩躁不安,但只要這位準新娘在夏洛特預先做足功課,到時就能應對自如。 ’

  「你能幫我從她那兒探探口風嗎?看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薩默和我?」

  「這對我很重要。」

  「那好吧,我打電話給她。」

  「最好是你把她請到你的住處。豈不知,‘姑娘一起喝酒,能解滿腹憂愁’?」

  「當然。」我借此掩蓋心裡對這個餿主意的厭惡。另外,彼得竟然忘了我幾年前就已經滴酒不沾。我雖然對此感到惱火,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誰知道呢,金鳳花?」彼得鬆了口氣,明顯提高了音調,「你大概會喜歡她的。」,

  我寧願生痔瘡,也不想和他那位笨得要命的未婚妻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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