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月出佼兮,佼人僚兮(一)
“呃,剛不是才通過電話,怎麼還跑過來?”諸盈詫異地把門拉大點,走出去招呼。
寧檬一頭霧水,“誰打電話?”
諸航猛吞口水,捧著頭呻 吟,“姐,你聽錯了,是小艾!”
“小艾?”寧檬叫了起來,“她手機昨天在公車上給人摸去了,我和周師兄前一刻還在她那安慰呢!”
諸航額頭現出三條黑線,沉默吧,發高熱的人胡言亂語是會被原諒的。
諸盈到沒注意這些,年輕英俊的男子總是很引人注目的,“這是?”
“大姐好!我是諸航的師兄周文瑾。”周文瑾溫文爾雅地自報家門,“出國三年,我一直都記得大姐的那道椒鹽排骨,又香又脆。”
“還敢說,”寧檬一臉不屑,“豬帶給我們嘗的,給你中途全部劫去。”
周文瑾輕笑,朝房間飛快地瞥了一眼,連忙又收回視線。
諸盈立刻敏銳地嗅出這位周師兄對諸航的不同,她禮貌地說道:“這樣啊,下次去我家,大姐做一大盤給你們吃個夠。”
“謝謝大姐。諸航身體不舒服?”裡面那人沉默得異常。
“嗯,著涼了,剛從醫院回來。”
“是被那個變態主 編給害的吧,”寧檬哼了聲,“小艾聽馳騁的同事講了,咱們豬給人欺負了,幸好一個路過的什麼首長撥刀相助,不然那天就春光無限好。但馳騁的馬總也沒放過那主 編,說要撤回那破雜誌的廣告。”
“航航,這事是真的嗎?”諸盈最見不得妹妹給人欺負,心頭的火突地就竄上來了。
諸航嘆息不是一兩聲,很佩服莫小艾和寧檬這一千隻鴨子,什麼事給她倆一說,芝麻都會成西瓜。
“姐,沒那麼慘,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在這喘著氣麼。”雖然喘的很虛弱。
“大姐,我方便進去看下諸航嗎?”寒暄過了,周文瑾終於能直奔主題。
“哦,進去吧!”諸盈回頭看諸航穿得挺齊整,側了側身子。她沒讓寧檬進去,關於周文瑾,她有話要問。
寧檬等於是周文瑾的鐵粉,又見證過諸航與師兄曾經的“風花雪月”,趕緊抓著機會,把周文瑾誇成本世紀第一痴情男。
“美國有許多大公司找他,他都沒理,一心只想回國,為啥呢,豬在這兒呀!當初,豬輸給他,臉上掛不住,三年沒理他,他都沒往心中去,一直等著豬!大姐,別看豬嘴硬,她想去哈佛,其實也是想和他一起,對不?”
諸盈有點散神,“他為航航回國?”
寧檬頻頻點頭,“是呀,豬都不肯見他,他只得找我幫忙,我今兒是特地陪他過來。相思都快成災了,呵呵!”
哦,諸盈轉過身,周文瑾拉了把椅子坐在諸航的床邊,諸航頭低著,扳著手指玩,倔強地不肯與他對視。
諸盈的心情一時非常複雜,有欣慰又有心酸。
還記得航航在襁褓中時,哪怕嘴裡含著奶嘴,一看見她,便丟下奶嘴,朝她笑,撒著嬌要她抱。
彷彿那還是昨天的事,怎麼一眨眼,航航都成大姑娘了,被這麼英俊優秀的男子追求了。
航航遇到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沒有一去就杳無蹤影。等待雖然很痛苦,只要有期限,再長都能忍受。
天下的男子不是全都薄情,終有一兩個重情的,她的航航很幸運。
諸盈笑了,再看周文瑾,眼中的光澤和剛才已不同。
“沒吃飯吧?”她問寧檬。
寧檬實事求是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一會下去吃,航航這裡什麼也沒有。”
“這都不好意思。”
“你們對航航這麼照顧,應該的。我正好也要向文瑾打聽下哈佛那邊的情況,等航航過去,可以準備充分點。”
寧檬偷笑,才一會功夫,大姐的稱呼就變了,看來周師兄給大姐的印象不錯哦!“大姐,周師兄都回國了,幹嗎還讓豬過去?”
“女人與男人落差不能太大,那樣的感情更長久。”
寧檬笑,大姐這話好深奧。
諸航快把被面給揪爛了,非常非常的難堪,她沒和周師兄這麼家常地呆過,更令她崩潰的是,那人只直直地看著她,一句話都沒說。
如果他問身體好點沒?她回答好像加重了,我想睡會。禮貌又周全,大家各自退場,觀眾也不累。
那人不肯配合,度秒如年,也不知多少春秋就這樣浪費了。
“對不起。”
諸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彷彿不認識似
“昨晚口不擇言,誤會你了,對不起。”前面是縮句,現在是擴句。
“我們之間雖然沒有任何承諾,但是在我心中,卻一直謹守著一個承諾。姚遠是和我同期去哈佛的委培生,我們跟隨同一個導師。看著她,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是你,那該有多好。”
於是,你不知不覺就把她與我混淆了?
諸航把手放進被窩,有點發冷。她想起曾經在陽台上見過一男一女挽著進公寓的背影,想起在湘菜館他手中拎著的女式包包,想起射擊場裡姚遠對他的維護。。。。。。
豬,你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不到邊。
“每一個新學期開始,我都早早地打聽哪裡有出租的房子,去查中國過來的留學生名單,希望裡面有我等了很久的那個名字。深夜從機房回來,獨自走在路上,想著以前的時光,你無法想像那種失落。輸,並不可怕,也不丟臉。只要是你,輸一輩子我都願意。得知委培的消息時,特別想與你分享,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說就能說。如現在你問我具體做什麼工作,我要麼是用謊話搪塞你,要麼就是沉默。我有阻止過你參加甄選,但你的個性根本什麼也聽不見,也分辨不出我話中的意思,我只能眼看著我們生分、疏離。如果那時我向你表白我的心意,你只會當作是我在憐憫你,你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想分別也許能讓你冷靜,我以為我們的基礎很結實,結實得任何人都擠不進。當我看到首長對你。。。。。。那麼愛護,我。。。。。。血沖頭腦。。。。。。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什麼也不解釋,故意激怒我。看我出糗,開心嗎?”
不是不解釋,而是沒有辦法解釋。
她和首長的法律關係。
他和姚遠的熟稔。
她不是美少女戰士,無畏無懼。
唉,豬,你的尾巴卷又卷,跑跑跳跳還是離不開它。豬,你的肚子那麼鼓,一看就知道受不了生活的苦。
“這一天一夜,簡直像是地獄到天堂,幸好聽小艾說了你在酒店被欺的事,才知你和首長相識的經過,我。。。。。。終於活過來了。還在生我的氣?”周文瑾苦笑,“看在我在首長面前那麼丟臉,也該消消氣了。今早,我又跑去責問首長,還被他訓斥了一通。其實我並不是個*的人,不知為什麼,扯上你,腦袋就不聽使喚。”
從前的周師兄又有幾份輪廓顯山顯水,要講不感動那真的是騙人。但。。。。。。心裡還是堵堵的,是麻球吃多了?
彷彿捧在掌心裡的沙,害怕一不留神,就會漏淨。
在機房裡你追我趕、在球場打球、在食堂搶餐、他在宿舍樓下等著他。。。。。每一個時候,都是開心的,不然不會在他離開時頹廢得不能自撥。
“航航,能起床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嗎?”諸盈站在門口問道。
“我沒胃口,你們去吃吧!”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知道什麼能讓諸航胃口大開。”周文瑾神秘地朝她擠了擠眼,“等我一會。”
“你對航航到是很瞭解。”
“必須的。”寧檬笑道。
諸盈進來摸摸諸航的額頭,“那你睡會,我帶寧檬和文瑾去吃個飯。”
諸航點點頭。
周文瑾微笑,整個人在淡淡的光影裡彷彿有種時光倒流的失真。
她托著下巴,怔怔出神。
外面雪開始下了,地上和地上已落了一層白。風很大,雪借風勢,打得眼睛都睜不開。
三人就在附近的家常菜館點了幾道菜,周文瑾只吃了幾口就走了。
寧檬撇嘴,“大姐,你瞧瞧周師兄真的是見色忘友,我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剛正眼都沒看我,走時也沒說再見,心裡只裝著你家豬。”
諸盈笑笑,“文瑾確實有點過份。”
周文瑾坐了三站的路,去夜市買了碗牛肉粉絲,叮囑老板牛肉多幾片、辣油多一勺,回來時是打了車,這樣比較快。
下了車,埋頭只往前走,一輛黑色的吉普跟在他身後駛進了小區。
卓紹華仔細地辨認著樓號,找到諸航租住的那幢樓,他停下車,摸出手機正要撥號,視線一滑,發覺公寓電梯口的感應燈亮了,燈下站著一人,正要進去。
那人提著個塑料袋回了下頭。
他看著,慢慢把手機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