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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侯》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版地圖掛在宣室, 劉徹欣喜之餘,命宦者傳口諭, 召丞相、大將軍和御史大夫共賞。

 幾位大佬奉召入宮,見到新繪的地圖, 和劉徹的表現如出一轍,無不欣慰於南北拓展的疆域。視線掃到趙嘉刻意圈出的部分, 又不約而同皺眉。

 “此地毗鄰南越, 想必亦能植柘種稻?”

 聽到這番話, 再觀察幾人的表情, 趙嘉立即明白,自己的設想很快就能變成現實。

 只要長安不斷開疆拓土, 大佬們堅持圖上不留白, 四處佔地盤,漢朝的界碑必會迅速向外推進,實現弓箭所指盡為漢土,自古以來俱屬華夏,並非不可能。

 目前這幅地圖僅限於亞洲,算不上完整。

 若是把世界地圖畫出來,掛在未央宮里, 會不會刺激到天子和滿朝大佬, 在橫推匈奴之後繼續西進, 碾壓安息, 進軍歐洲, 和羅馬帝國面對面?亦或是南下滅掉身毒, 繼續向海洋進發,先一步佔據馬六甲?

 以漢朝的武力值,解決後勤問題,軍隊會打到哪里,當真無法斷言。

 若是真有那一天,趙嘉大義凜然表示,背鍋他也心甘情願。

 所謂黑鍋,背著背著也就習慣了。

 了解過南征詳情,確認過新增的版圖,知曉有更多肥沃的土地有待“開發”,劉徹心花怒放,下旨宮中設宴,召群臣共飲。

 宴上備有美酒,在京的諸侯王不提,西域和匈奴使臣也有幸列席。

 獲悉漢朝打下南越和閩越,版圖進一步擴大,匈奴人心中不是滋味。西域眾人更堅定抱大腿的決心,好話不要錢一般向外倒,死活要做劉徹腿部掛件。

 宴會之後,對大軍封賞陸續發下。

 雖有增擴疆域之功,但以首級論,趙嘉仍不足以封侯。爵位升至少上造,官職仍為校尉,同韓嫣一般加侍中,能夠行走未央宮,成為天子近臣。

 四營校尉中,曹時有父祖傳下的爵位,魏悅和李當戶則同趙嘉一般,需要為封侯繼續努力。

 隨軍出戰的衛青、趙破奴、公孫敖和趙信因功封爵。

 尤其是衛青,在進攻番禺一戰中,臨時接替身中流矢的隊率,率領數十步卒斬殺百名敵軍,表現得有勇有謀。

 戰後論功行賞,衛青得大夫爵,進入士的行列。衛長子同樣斬首得功,衛家門庭由此改換,昔日平陽侯的家僮,一躍成為一門兩爵的士人之家。

 衛媼在閭里挺直腰板,言語帶笑,走路帶風。向衛孺和衛少兒求親的人家幾乎踏破門檻。

 霍去病的生父聞聽消息,攜半扇羊肉過門,沒敢再提納衛少兒為妾,只道要將霍去病接回家中,做長子培養,日後繼承霍家。

 “做你的春秋大夢!”

 衛少兒勃然大怒,不等霍仲孺將話說完,掄起捶衣棒將他趕出家門。覺得不解氣,回身端出一盆冷水,當街朝他潑灑過去。

 “速走,休要再來!”

 霍去病掙開衛媼的手,邁開小腿跑過來,站在衛少兒身前,小拳頭握緊,用力揮舞幾下,奶聲奶氣道︰“不許欺我阿母!”

 濃眉大眼,虎頭虎腦,故作凶狠,甚是機靈可愛。

 見到霍去病,霍仲孺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水漬,就要開口說話。衛少兒拉回霍去病,砰一聲關閉院門,無論霍仲孺怎麼敲,始終不再打開。

 衛長子和幾名同袍遠遠走來,沒能一眼認出霍仲孺,以為是哪家無賴,當即擼起袖子,上前一頓好揍。

 霍仲孺身為縣中小吏,自是有些身手,絕非弱得不堪一擊。奈何揍他的都是兵卒,經歷過戰場廝殺,下手既黑又狠,三兩下被揍倒在地,只來得及護住頭,蜷縮起身體,哪里有機會還手。

 揍得差不多,衛長子示意幾人停手,無意真鬧出人命。認出被揍的是誰,怒道︰“速走!休以為我妹可欺,再敢上門,必要取你性命!”

 攆走霍仲孺,衛長子上前叫門。

 聽到他的聲音,衛少兒方才拉開門栓,霍去病如小牛犢一般,沖到衛長子懷中,興奮道︰“舅父!”

 衛長子大笑出聲,將霍去病拋起兩下,又扔給同袍。被幾個軍伍來回拋,霍去病半點不害怕,反而興奮大笑。

 “好兒郎,長成必如兩個舅父!”

 軍伍們說笑時,有大車停在門外,來人言是受衛青所托,為家中送來絹布和羊肉。

 聽到衛青的名字,衛步衛廣率先跑過來,衛長子緊隨其後。動靜引來左右鄰居,見到車上搬下的絹布羊肉,不由得一陣羨慕。

 等東西搬得差不多,一名少女走上前,向衛媼行禮,遞出一只扁長的木匣。

 少女身姿窈窕,容貌秀美,笑起來眉眼彎彎,聲音清脆猶如黃鸝。

 “見過長者。”

 “好,好!”

 衛媼接過木匣,仔細打量著少女,越看越是喜愛。猜出她心中所想,少女微微一笑,略微用力,抽出被握住的手,又取出略小的兩只木盒,分別遞給衛孺和衛少兒。

 衛長子借機拉過衛媼,低聲解釋道︰“阿母,此女出自趙校尉府內,已訂親。”

 聞言,衛媼面露可惜。

 衛絹看到,笑意未變,禮物全部送到,即告辭登上馬車,轉道向自家行去。

 衛青給自家女眷帶禮物,尋常還罷,簪釵一類,同袍自然不合適。自己因軍務脫不開身,衛長子又不在營內,踫巧衛絹來見公孫敖,正好托她帶回。

 不提衛家人關起房門,衛媼拉著長子如何欣喜,衛絹將馬車趕回家中,很快又往城北市中,打算市些布,為公孫敖縫制兩件內袍。

 美貌少女走在街頭,自會吸引不少目光。

 臨街的酒肆中,幾名紈褲喝得半醺,見到經過的衛絹,嘿嘿一笑,立刻打著酒咯圍了上去。

 “好女,且慢行一步。”

 見到紈褲此舉,路人皆面露厭惡,更有對少女的憂心。

 衛絹被中途攔住,臉上未見半分懼意,視線掃過幾人,紅唇微勾,娟秀靜好,卻隱含一抹異樣的氣息。

 “公子是在攔我?”

 “自是。”一名紈褲笑嘻嘻伸出手,就要按住衛絹的肩。

 衛絹側身一閃,紈褲的手自然落空。

 若是機警些,見少女這般表現,必然會感到不對。

 可惜幾人醉酒,又為色所迷,以為衛絹不過一平民女子,不過強做鎮定而已。

 “好女,不若同我歸家,衣絹綢佩金玉,住華屋食佳肴,遠勝居在陋室,且要操持家計。”紈褲一邊說,一邊又要動手動腳。

 衛絹後退半步,取下髮上木釵,順勢向前一遞。

 木釵尖端極其鋒利,不亞於刀鋒。順著少女的力道,當場刺破紈褲的手掌,劃開一道血口。

 見對方握著傷處大叫,衛絹暗道可惜。換個地方,就不是劃條口子,而是直接將手掌貫穿,再左右轉兩圈,徹底廢掉這隻手。

 “膽敢傷我,抓起來,給我打死她!”紈褲疼痛難忍,指著衛絹恨聲叫嚷。

 隨行的健僕正要前沖,破風聲陡然襲來,兩支去掉箭頭的木矢自眾人頭頂飛過,恰好攔在他們面前。

 緊接著,一名身材修長,面容俊秀的青年排開人群,擋在衛絹身前。

 青年並未負弓,手中卻有三支木箭,同樣去掉箭頭。方才兩支木矢,顯然是他徒手擲出。

 被風吹過,紈褲們酒醒大半。其中一人曾至新營,雖然一天不到就跑回家中,卻牢牢記住趙嘉的面孔。

 認出來者是誰,忙拉住同伴,低聲道︰“這人不好惹,速走!”

 “憑他是誰,那女傷我,豈能就此放過!”受傷的紈褲不甘叫嚷,“誰敢攔我,索性一並打死!”

 “不可,不可!”拉人的紈褲滿頭大汗,聽傷者口出無狀,甚至命人去擒趙嘉,更是心急如焚,“周陽兄,不可啊!”

 “有甚不可?我祖為侯爵,我姑母為前淮南王后,我父官至太守,我……”

 不等此人說完,已經被同伴合力捂住嘴,用力拽住雙臂。

 很顯然,認出趙嘉的不只一個。

 眼前這位非但戰功彪炳,更有好酷刑之名。

 長安傳言,他在邊郡時同雁門守郅都交好,入京後又得中尉寧成賞識。如今南征歸來,有攻伐南越,開疆拓土之功,憑他們幾個,和這樣的狠人對上,簡直就是找死!

 受傷的紈褲扯開同伴的手,惱怒之下,借著酒勁破口大罵。

 “姓周陽,同淮南王府是姻親,你祖是周陽侯?”

 曹時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紈褲們回過頭,見到先後走來的三人,登時面如土色。

 李當戶單手按住劍柄,上下打量著幾名紈褲,笑容很是不懷好意。魏悅掀了下嘴角,深衣絹帶,身姿挺拔,氣質溫潤,一雙眸子卻令人心生寒意。

 曹時看著幾名紈褲,尤其是受傷叫囂之人,挑眉道︰“果真是周陽家?周陽由出任河東郡尉,不在長安,你是他子?”

 受傷紈褲不認識趙嘉,卻認得曹時。憤怒的情緒漸漸消散,頭腦變得冷靜。再看趙嘉,猜出他的身份,臉色瞬間一變。

 “我……”

 意識到自己惹了誰,紈褲嘴里發苦。

 “我眼拙,未能識得貴人。”

 紈褲果斷彎腰賠罪。

 哪怕再不情願,眼前這四人非他能得罪,就算是父親當面,也得掂量一番。

 見他服軟,曹時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趙嘉。

 “阿多,這事怎麼辦?”

 趙嘉看向衛絹,少女微微一笑,道︰“聽郎君吩咐。”

 “向絹女賠禮,此事作罷。”

 “也好。”曹時看向紈褲,挑眉道,“可聽清楚?”

 紈褲連連點頭,握住仍在流血的手,當面向衛絹致歉,隨即在人群的哄笑聲中,灰溜溜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受傷的紈褲回首眺望,眼底閃過一抹陰鷙。以傷勢為借口向同伴告辭,歸家後立即寫成書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河東郡,交給現任郡尉的周陽由。

 “切記,親自送到我父手中,並說明今日之事。”

 “諾!”

 待健僕離開,紈褲獨坐室內,舉起包扎過的左手,五指合攏,看著浸透布巾的鮮紅,咬牙切齒道︰“趙嘉,今日之恥,我必讓你數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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