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晨五點。
窗外的鳥鳴聲將陷在無邊春夢中的薛舟昇喊醒。身體處於高潮過後的疲軟,但是精神卻興奮高漲。微妙的感覺令人渾身難受。
剛睜眼的時候他人還有點懵,周圍場景和夢裡一模一樣,他摸向身側,下意識覺得有人睡在那裡。等他摸到冰涼的床單才意識到這裡是現實。空空的房間和腿間的黏膩提醒他那些孟浪纏綿只是一場春夢。
昨天他不記得被魅魔纏著要了幾次。他到是想拿出點自製力和克制,可對方如同畫本傳說裡說的那樣充滿了誘惑,既天真又放浪。
薛舟昇憤憤地掀開被子去浴室沖澡,心裡罵著那個教魅魔上小黃網的人。
公寓裡靜悄悄的,對面房間睡的室友還沒醒,薛舟昇換了衣服出門晨跑,運動回來出了一身汗,再洗過澡總算感覺沒那麼變扭了。
吃過早飯才六點半,許是昨夜太‘累’,薛舟昇躺在沙發看新聞沒一會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再次看到了前世的記憶。
依舊是陰冷昏暗的地牢,自己穿著破爛,渾身是傷,這一次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名聖騎士。
誤打誤撞來誘騙人類靈魂的魅魔被自己識破後現出原形,此時魅魔頭上兩隻角都在,跪在地上抱頭求饒的模樣還是那麼傻氣。
薛舟昇聽到‘自己’讓魅魔帶麵包來。
怎麼可能,魅魔有這麼傻嗎?薛舟昇剛想著就被打臉,魅魔不光帶來了麵包,在騎士三言兩語哄騙下,開始嘗試用各種辦法引誘一名聖騎士墮落。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只能灰溜溜地一直當跑腿。
薛舟昇無奈地想他可真的好騙。
夢裡除了關於魅魔的這些,還有來自地牢裡的各種非人折磨。
薛舟昇作為一個旁觀者都無法忍受,如果夢裡如真實一樣,他此時應該因為恐懼和痛苦而醒過來了。而騎士一次次撐了過來。在這種時候,每天晚上見到魅魔成了唯一慰藉。
剛來人間的魅魔真的太笨了,腦子也不聰明,明明是只惡魔卻無條件信賴聖騎士。幾次好言好語相處下來就成了小跟班,也不想著要靈魂了,沒心沒肺想要騎士陪他玩,變得越來越聽話。
騎士也察覺到了。
在騎士試圖教會魅魔屬於人類的價值觀和道理時,薛舟昇不禁想這是不對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騎士能對惡魔都抱有善意的想法。
好在騎士很快意識到錯誤。
在夢裡他帶著魅魔去他去過的地方,見他見過的人和事,單純哄著魅魔玩,別的再也不提。
出於私心,騎士不想讓魅魔知道他白天所受的痛苦,也不想讓魅魔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只讓魅魔晚上來找他。
這種想法很微妙,類似看到一個不懂事卻又只聽自己話的小孩,忍不住會心軟一些,也想讓自己的形象永遠完美。
可惜並不如願。
他被綁在刑具上,接受無休止的水刑時聽到魅魔焦急的在他耳邊說可以幫他。他被重新扔回到牢房裡,拼盡全力翻過身,卻看到魅魔捧著蒲公英,神情迷茫又無措地站在原地。
然後魅魔變成了戰友的臉。
――我現在想看的不是這張臉。
魅魔吹掉了蒲公英,低下頭默默流淚。
――別哭了。
蒲公英的種子粘在他臉頰上,他表情太難看了。
――我要的不是這個!
薛舟昇和騎士同時伸手,碰到魅魔眼淚的時候,騎士明明想說對不起,薛舟昇聽到的卻是謝謝。
強烈的情緒波動催使薛舟昇醒來,他滿頭大汗,胸口心跳聲在寂靜的清晨裡宛如震耳欲聾的擊鼓聲。他抬起手蓋在臉上,久久不能平靜。
另一邊的魅魔對此一無所知。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打開電腦登陸昨天安德列給他的網站。找到交流區板塊的帖子,嚴謹地將昨天用過的姿勢在備忘錄中劃掉,又去帶情趣玩法的tag下翻閱,加了幾行筆記。
顧未鳴來的時候見魅魔剛關電腦,驚訝地說:「你在用電腦?」
一直依賴魔法大於人類現代科技的魅魔說:「我在查他的資料。」
顧未鳴心想著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他也沒覺得不對,畢竟自從見到薛舟昇以後,魅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學怎麼做一個人。
「今天我來是想讓請你去一趟管理局,提供相關的技術幫助。」顧未鳴補充道,「事後有補貼。」
魅魔想了想:「可以給我錢嗎?」
「可以。」顧未鳴點頭,「不過應該不會太多,你要買什麼?」
魅魔小聲說:「想給他買東西。」
「貴嗎?」
魅魔回想了一下剛剛在論壇裡看到的推薦品和價格,估算道:「大概500元。」
「可以。」
魅魔興奮地站起來:「那我們走吧!」
去的路上顧未鳴跟他解釋,是前幾天局裡抓到了一個被邪靈附身的人類,他們將邪靈從對方身體裡分離出來,人卻失去了思考能力,用儀器也沒有辦法看清事發時的記憶,就想借用魅魔能力進入潛意識找到對方的記憶或者嘗試喚醒對方。
接下來事情進行的比顧未鳴想像得要順利,魅魔輕鬆就調出了關鍵記憶。其中還包括一小部分邪靈的記憶附著在上面,這使他們能更快地確定誰是背後主謀。顧未鳴讓魅魔呆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他去彙報情況。
等顧未鳴走了以後,魅魔好奇地趴在巨大的玻璃窗上四處打量。
不管來多少次,對於一個三觀還在一千多年的魅魔來說,管理局裡所有生物都平等相處的畫面還是很驚奇。顧未鳴辦公室又是管理局刑偵部門,每天來來往往很多被抓被捕的魔物,還有飛來飛去抱著檔的小天使。
魅魔貼在窗戶上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惡魔領主出現。
來自高等惡魔的威壓嚇得魅魔渾身發抖,尾巴不安地甩動,他背過身躲在外面看不到的角落裡。房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嚇得不敢動,見來人是安德列才松了口氣。
「顧未鳴呢?」安德列皺眉。
「他有事出去了。」魅魔縮在窗簾後面。
安德列看了眼外面被帶走請喝茶的惡魔領主。也不指望一個低等魔物的膽子有多大,他拉了張凳子坐下,等顧未鳴回來。魅魔看到外面的惡魔領主不在了,這才從窗簾後面走出來。
安德列漫不經心地說:「昨天忘了跟你說,看完記得清理流覽記錄,別被顧未鳴發現。」
「發現什麼?」顧未鳴推開門。
瞬間被抓包的安德列:「……」
顧未鳴耳朵上戴了個竊聽裝置,他雙手抱胸:「你覺得我會放心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嗎?」
「我是給他了一個考試猜題的網站。」安德列說,「就是不正規可以押題的那個。」
「他都有薛舟昇了,要網站幹什麼?」
安德列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顧未鳴轉頭看向魅魔,晃了晃手裡的盒子:「剛剛我跟領導說你這次合作態度很好,幫你申請到了手機。補貼款也在我這裡。」
縮在旁邊當背景板的魅魔眼巴巴地看著顧未鳴。
安德列清了清嗓子。
魅魔左右為難。他想安德列似乎也很有錢,這些事後都可以補給自己。
顧未鳴繼續說:「我下午還要去一趟首府大學。如果你誠實一點的話……」
魅魔立即用對不起了的眼神深深地看向安德列。
安德列:「……」
實驗室裡,室友正在調試設備,而薛舟昇坐在旁邊心不在焉地翻閱筆記。
「怎麼了?」見薛舟昇一副魂不守捨的模樣,室友嗆他,「這才分別第二天就犯病了?」
薛舟昇面無表情:「沒有。」
「那你擺出這副表情幹什麼?」
「你實驗做得太爛。」
室友氣得想拿著手裡的雷射器對著他腦袋來一下。
薛舟昇根本沒在意對方憤怒,夢遊一般地翻著實驗記錄,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他的確是在想魅魔的事,可他沒法說自己做了一個夢,想起了前世,覺得不安覺得惶恐,前世簡直就像是傳說中勇敢無懼的英雄,魅魔被吸引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相比之下他普通的就像個沒特色的量販品。
沒特色·哲學和理學雙博士學位·18歲拿到區級聯賽重劍冠軍·量販品的薛舟昇愁眉不展。
「你到底怎麼了?昨天不還好好的嗎?」室友看他表情不對,放下設備。
薛舟昇擺擺手:「沒事。」
「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可是我玩過Gal Game,玩的還可以,該攻略的都攻略了,勉強也算是有經驗的人了。」室友說,「說不定能幫你出出主意。」
「他是男的。」
室友信誓旦旦:「管他是男是女都是談戀愛。」
薛舟昇歎了口氣:「我覺得我這個人挺無趣的……」
「這一點我覺得是。」室友點頭肯定地說道。
雖說薛舟昇長得帥,被學院裡的迷妹們稱為學神,還有擊劍這門愛好加分,不代表薛舟昇不宅,認識這些年他就沒見過薛舟昇對誰有過好感,天天就悶頭搞研究,彷彿要和物理學結婚。
「還能不能聊了?」薛舟昇沒好氣地說。
「你說你說。」
「並且他以前喜歡的對象,是個很……」薛舟昇想了想,「英雄式的人物,跟我完全不一樣。」開頭說出來了,後面薛舟昇就收不住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他看上我完全是因為我和那個人長得像,可是我們差太多了,他不懂研究,我們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這樣下去總會是要……」
「我覺得學神你變娘了。真的,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覺得。」
「……」
「還有。」室友指著實驗室的窗戶,一臉冷漠地說,「你說他不懂,我覺得你錯了。」
薛舟昇回頭,就看到魅魔笑眯眯地站在窗戶邊,用筆在玻璃上寫下了一行方程式:r=a(1-sin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