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可憐小啞巴（完）

　　石越滿臉陰沉的在屋子裏轉著圈，眼中時不時閃過陰狠。

　　成希能直接跟他撕破臉皮，除了因為阿青，絕對是發現了他在背後做的那些手腳。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不過成希，但沒想到，到了現在還是一敗塗地。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穩住，徐徐圖謀。

　　阿青也一定要帶走，還好他之前已經做好了後路，一個遠離華國的海島上，阿青一定很喜歡。

　　他手上的現金足夠他們在那裏生活一輩子。

　　等到風頭過去，他還可以帶阿青四處去旅遊，他們可以一起白頭，一起慢慢變老。

　　想到青年也是喜歡自己的，男人眼中劃過溫柔，唇也慢慢勾起。

　　雖然阿青對他現在有很多誤會，但是沒關係，他會用時間證明，他也是愛阿青的。

　　阿青愛他，一定會原諒他的！

　　就在男人沉浸在對未來的幻象中，嘴角翹起甜蜜笑意時，被看守的門慢慢打開。

　　成希木著臉，眼中滿是血絲。

　　他聲音沙啞，“你去見見他……”

　　——石越看到了床上的青年。

　　他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臉很蒼白，唇上沒有一點顏色，看上去可憐極了。

　　成希站在門口，看著男人遲疑的挪動腳步，慢慢走了過去。

　　“阿青……”

　　石越聲音輕柔的小聲叫著，生怕嚇到了他。

　　何青很害怕他大聲說話，他知道的。

　　他低著聲音，白著臉站在了窗前，“你睡著了嗎？是不是之前我太鬧你了？”

　　“你很困吧，以前上課的時候，我就看見你撐著下巴，眼睛一會睜開，一會合上的，我就在想啊，他怎麼這麼缺覺，晚上沒睡覺嗎？”

　　“後來知道你晚上還要去兼職，我還，我還偷偷去看你了呢，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喝奶茶，每次去看了你，奶茶都要丟給別人喝……”

　　石越輕聲說完，小心的跪在了地上，冰冷地板像是往身體裏冒著寒氣一般，冷的他渾身都在打顫。

　　他盯著青年，握住了他的手，等到感受到冰冷的觸感時眼立即就紅了。

　　“我的手很涼吧……”他喃喃自語著，“都不能把阿青的手暖熱，對不起……”

　　最後一句話，是顫著聲音說出來的。

　　眼淚滴在了青年蒼白的手背上，石越連忙伸手去擦，“對不起阿青，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對不起……”

　　擦著擦著，眼淚卻越來越多，男人跪在地上，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崩潰的哭出了聲。

　　他抖著手，將青年的冰冷的手放置在了自己的胸口，心臟像被傳染了那股冷意，疼的緊縮起來，石越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眼一直死死盯著青年。

　　目光接觸到何青脖頸間可怕猙獰的傷口時，男人目光頓住。

　　鐘玉琳說，她雇人是因為他。

　　阿青說，那天晚上，他本來可以早回家的。

　　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

　　他顫著唇，滿臉都是眼淚，卻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

　　“你那麼膽小，一個人就這麼走了，是不是很害怕？”

　　“以後，會不會有人欺負你……”

　　“你還會不會被欺負的連哭都不敢哭……”

　　成希神情麻木的站在門邊，望向跪地痛哭的男人，眼中劃過恨意。

　　“阿青本來已經答應了，接受冰凍治療。”

　　滿是冷意的聲音落入耳中，石越怔住，紅著眼抬起頭。

　　“我向他表白，他拒絕了。”

　　在男人怔楞的視線下，成希繼續道，“他說，他喜歡你，甚至為了你，不願意靠近我。”

　　“石越，阿青留下的遺言是帶著他的秘密離開，我答應過他不告訴你。”

　　看向顫抖著身體，幾欲崩潰的男人，他嗤笑一聲。

　　“但我覺得，這樣太便宜你了。”

　　“他所承受的痛苦，你也要，承受一遍才行啊……”

　　“去阿青家吧，那裏有他為什麼離開的原因。”

　　石越雙膝已經跪的麻木沒了氣力，明明知道成希是為了讓他痛苦，卻還是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去了何青的家。

　　——

　　這是一個很窄小的房間，卻佈置的僅僅有條，桌子上還插著幹花瓶，石越慢慢打開抽屜，如同成希說的一樣，裏面靜靜躺著一個本子。

　　沒有日期，沒有分頁，卻可以看得出來是一天天寫下來的，男人顫抖著手，掀開一頁，又一頁。

　　滿滿的一張紙上，全是他石越的名字。

　　【石越好厲害，每一次投籃都中了，如果我也像是他那麼厲害就好了！】

　　秀氣的筆跡，一點點的將當初的事記錄了下來。

　　【今天石越和我說話了，雖然是讓我離他遠一點，但是也好開心啊。】

　　【石越今天抄我的作業，又給了我一個小麵包，抄作業不好，可是又想和石越說話。】

　　【石越真的好厲害，居然考了年級第三！】

　　看得出來，記錄下這些的人，是很快樂而又膽怯的，他就像是一直羞澀的小動物一般，瑟瑟躲在角落裏偷看，希望有一天，那個被偷看的人可以注意到他。

　　男人握住日記的手整個都在顫抖，幾乎要將紙張捏的發皺，曾經堅信的所謂男兒流血不流淚，也都成了笑話。

　　“原來，是這樣……”

　　明明是兩情相悅，明明阿青喜歡的也是他，明明他想要的唾手可得，可是，確實這樣的結局。

　　“阿青，阿青……”

　　他喃喃的喊著，可何青卻再也聽不見了。

　　淚眼朦朧間，男人繼續看了下去。

　　【石越原來有女朋友了，為什麼我這麼難受呢，難道我真的喜歡男人嗎？】

　　【石越，說討厭我】

　　【好難過，為什麼我會變成石越討厭的樣子，明明，我是想要討他喜歡的。】

　　紙上，還有幾滴淚痕，已經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的痕跡落在男人眼中，像是利劍一樣刺進了他的心頭。

　　心臟跳跳的難受，可他還是堅持著翻了頁。

　　【醫生說我可能以後再也說不了話了，石越本來就討厭我，還叫我小啞巴，如果我真的不能說話，他會更討厭我的吧。】

　　【玉琳一直陪著我，讓我哪里也不要去，可是我真的好像去看一看石越在做什麼。】

　　看到這裏，石越眼中閃過痛苦。

　　果然，下面是有些淩亂的字跡。

　　【他說討厭我，恨不得我去死，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不，不是的。

　　他不是這麼想的！

　　眼淚一滴滴的滴在本子上，男人抖著手，顫顫巍巍的翻頁。

　　厚厚的一本，寫滿了對他的思念。

　　石越看著，他的腿麻了，眼睛也開始痛，眼睛卻還是死死盯著上面。

　　終於，到了最後一頁。

　　【爸媽放棄我】

　　【石越討厭我】

　　【沒有人喜歡我】

　　【還好，我還有玉琳，如果真的有一天，連玉琳也失去了，我可能會離開吧】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前面一直強忍著的淚意，在看到最後一句話後，終於都落了下來。

　　石越死死捏住手中的日記本，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他說，鐘玉琳才是那個傷害了阿青的人。

　　阿青說，鐘玉琳是他最後信任的人。

　　青年冰涼閉眼靜靜在白色床單上安眠的畫面在腦海中閃來閃去。

　　石越捂住頭，崩潰的哭出聲來。

　　“阿青，阿青！！”

　　原來，是我害了你……

　　從頭至尾，一直都是我……

　　男人身子軟軟倒下，撞在了櫃子上，一張照片掉了出來。

　　泛黃的照片，上面還有一些汙跡。

　　那上面，正是他自己。

　　“石越，看什麼呢你！”

　　他懶散的靠在一邊，目光遠遠盯住怯怯站在樹下小心望過來的少年，唇斜斜勾起。

　　“管我呢你，我愛看什麼看什麼。”

　　“好好好，我不管你。”

　　——哢嚓！

　　“給你拍了一張，洗出來之後給你啊！”

　　男人眼睛漲的厲害，怔怔的望向手中還帶著汙跡的照片。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掉水裏了？算了，別管了，髒死了，一張照片而已。”

　　“快走，雨下大了。”

　　他不耐煩地準備離開時，眼角餘光彷彿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冒著雨小步跑了過來，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石越？幹什麼呢你，快走吧，這雷陣雨下得還真大，一會再感冒了！”

　　有些不舍的又回頭望了一眼少年，他轉過了身，“來了。”

　　沒再看掉到排水溝邊沿，正在經受著雨滴的照片一樣，徑直離開。

　　二十分鐘後，他正一臉不耐的擦著頭上的水，卻見渾身濕淋淋的少年怯怯走了進來。

　　路過他身邊時，他一把將人扯出，鼻子嗅了嗅，一臉的嫌棄，“你身上都是些什麼味啊！臭死了！”

　　少年被他說得臉上滿是窘色，小心翼翼的將手背在身後，低著頭一聲不吭。

　　“果然是個小啞巴，行了，趕緊滾。”

　　見少年迫不及待從自己身邊離開，石越鼻子動了動。

　　真臭，像是剛從臭水溝裏上來一樣。

　　臭水溝裏……

　　男人捧著照片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他張開嘴，發出了無意義的啞聲。

　　“啊——”

　　“啊……”

　　阿青……

　　是我，一直都是我……

　　何青飄在空中，看著男人抱住本子與照片，發出不成調的嘶喊聲，有些小開心的翹起了唇。

　　目光望向面無表情站在門外的男人，眉挑了挑。

　　石越啞了。

　　心理因素，他不能再開口說話。

　　事業上面對成希的打擊，他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反抗，就這樣，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從風華正茂的浪蕩公子，變為了背負一身債務的啞巴。

　　成希沒有趕盡殺絕，可石越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在何青葬禮那天，他費盡心機用了所有僅剩下的人脈，想要悄悄鑽進棺材裏，被人發現，丟了出去。

　　“啊！！”

　　短短兩天身上已經開始冒臭氣的男人在門前拼命嘶喊著，可沒有人能聽懂他在喊著什麼。

　　最終，他眼中滿是血絲的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棺木被抬走。

　　不！

　　不可以！

　　阿青，阿青是他的！

　　可是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了……

　　第二日，有人在墓碑旁發現了一個坑，裏面是面色痛苦，嘴中都是土死去的男人。

　　他將自己活埋了。

　　成希知道這個消息後，只是讓人去把他葬了。

　　何青飄在空中，看著男人起身，打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冰棺裏，靜靜的躺著安寧睡去的青年。

　　他也不嫌冷，慢慢將自己的臉貼在了上面，像是要隔著冰棺感受到青年的溫度一般。

　　“阿青……”

　　成希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害怕嚇到青年一般，“石越死了，他還以為，會死在你旁邊呢。”

　　“他想的太好了，我怎麼會願意讓阿青離開我呢。”

　　“這裏面是不是很冷？”男人輕柔的撫摸著冰棺，眼中滿是憐意。

　　“對不起，我只有這個辦法了，你忍一忍。”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重新複生的……”

　　成希等待複生何青的機會，等了四十年。

　　他已經老了，進了冰窟之後渾身都在打顫，為了保證何青屍身不腐，這裏的溫度已經低到了常人不能忍受的地步，從前成希還能硬抗，但現在，他抗不住了。

　　已經是一個英俊中年人的成驍再找到他時，成希已經活活凍死在了棺材邊。

　　他身子靠在冰棺上，眼眸裏凝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目光定定的看著青年，唇角是一抹早就僵硬了的笑。

　　阿青，對不起。

　　我等不到你複生的時候了。

　　【叮！目標任務死亡，請宿主脫離世界。】

　　——

　　何青清醒過來的時候，不同於從前身體骨骼彷彿重組的疼痛，而是就連眼睛都在疼的地步。

　　什麼情況，難道又要瞎眼睛嗎？

　　本該一覽無餘的記憶在大腦中混亂的攪動著，他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丟臉的被痛哭。

　　“嗚嗚嗚嗚……”

　　他沒哭，耳邊卻是一片哭聲。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有一陣香風撲了過來，直直抱住了他，耳邊是女人彷彿很悲痛的聲音。

　　“阿青，以後你就和小姨一起生活吧，小姨會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的！”

　　這女人的手勁不小，何青只覺得自己要被勒窒息，他艱難的伸出手去扒拉著那雙手，卻死活扒拉不開。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肉呼呼白嫩嫩，分明是一個小孩子的手。

　　再看看周圍的環境，一個靈堂。

　　上面擺著一對年輕男女的照片，看上去，應該就是他的父母了。

　　記憶終於理清楚了，何青使出了吃奶得勁想要從這個小姨懷裏掙扎出來，卻因為人小力氣也小的緣故就是出不來。

　　眼看他臉色被勒的漲紅之際，一雙有力的男人臂膀將他從女人懷中解救了出來。

　　接著，他像是沒有重量一般，被輕飄飄的抱了起來。

　　沉穩好聽的男聲正在冷冷的說著。

　　“志文走前，明確說過阿青的撫養權歸我，以後，由我來撫養阿青。”

　　自稱為何青小姨的女人頓時不樂意了，她臉上一點眼淚也無，站起來沖著男人大喊，“你和我們家阿青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要什麼撫養權！”

　　“我是阿青小姨，血脈親情，不管是從情理上，還是從法律上，阿青都應該讓我來養！”

　　“就憑著志文走前留下的遺囑，有律師可以證明。”

　　男人的聲音清冷，一點感情也無，何青卻注意到他托住自己的手放柔了些，像是怕抱緊了他不舒服。

　　“志文走前我們這些親戚都沒見上一面！誰知道遺囑是不是你偽造的！”

　　“對啊，我們剛從老家趕過來，誰知道遺囑是真的假的。”

　　“我看你就是想要志文他們家的產業。”

　　何青乖巧窩在男人懷中，看著他的眼神冷下。

　　這男人不是善茬。

　　他伸出小手，抱住了面前的人，聲音因為哭的太厲害稚氣中帶著沙啞，卻滿是堅定。

　　“爸爸說，讓我跟著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