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執拗之子

　　「什麼？您在說什麼呀？您說這種話，精神是不是還正常啊。說什麼我不是伊志田的兒子，如果真是這樣，我父親應該知道，姐姐也應該知道。您問過我父親和姐姐嗎？」一郎由於憤怒，臉色變得蒼白，聲音顫抖地叫道。

　　「不！你父親和綾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什麼？我父親不知道，哈哈，您說我不是我父親的孩子，連我父親都不知道？哈哈，這可真有意思啊。世界上難道會有這種怪事嗎？」

　　「好吧，那麼，現在我就讓你看看確鑿的證據。」明智毫不客氣地站了起來，打開門，命令在走廊裡等候的書生把在別的房間等候的、剛到的客人帶來。

　　不一會兒，在書生的帶領下，一個身穿西裝、看上去像是公司職員模樣的三十四五歲的男子，陪著一個比他年長十歲左右、衣著樸素的婦女走了進來。

　　「這位是幫過我的越野君。這位夫人是二十五年前在區裡的近籐產科醫院當過護士的宮本靜子。」明智給大家作了介紹。

　　讀者一定還記得明智在醫院的床上，曾經為找到偵破的線索而狂喜過。那時他讓護士打電話叫到醫院去的人，就是現在的越野君。

　　「我委託越野君幫我收集重要的證據，越野君不辱使命地完成了任務。

　　「越野君首先調查了伊志田一郎是在哪兒出生的。這件事很容易就被查清了。伊志田鐵造氏的前妻，在區裡的近籐產婦醫院生下了一郎。不！不是一郎。她親生的孩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我的意思是說，伊志田夫人的小孩被人偷偷地換成了三天前在同一所醫院出生的小孩。而做出這種不正當行為的人，就是這位宮本靜子。越野君是費了不少周折，才找到宮本的。

　　「宮本把當時的情況都詳細地告訴了我。為了證明我不是胡說八道，就由官本自己來簡單地講一下當時的情況吧。宮本，你知道那個後來被取名為伊志田一郎的嬰兒吧。這個嬰兒，究競是誰的孩子？」

　　宮本靜子在門前微微地彎著腰，侷促不安地回答道：

　　「我實在是做了件不可饒恕的事。現在非常後悔。當時，我剛滿二十歲，什麼都不懂，被金錢迷住了心竅……」

　　「那麼，指使你那麼做的人是……？」

　　「是……是一個叫做瀨下良一的人，正好他的妻子也在我們醫院生產，他說要是我把他的小孩和伊志田先生夫人的小孩偷偷地調個包，他就給我多少多少酬謝。因為是一筆數目不小的錢，所以就鬼使神差地……」

　　官本靜子講到這裡，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陣可怕的叫聲。

　　「好了，別講了！別講了！夠了。剩下的我來說。請讓我來說。我只完成了父親意志的一半，不過，我巳經盡力了……我認輸。」

　　一郎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站在床前。

　　「我小看了明智小五郎。我的失誤就在於：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居然敢瞧不起大名鼎鼎的大偵探。我一直非常自信，認為這個秘密是絕對不會洩漏出去的，但明智卻查清了這個秘密。我輸了。我不想再隱瞞什麼。從一開始我就是豁出命來干的。很遺憾沒有完全達到目的，我輸了，但我已經盡了全力，在地獄裡的父親應該會原諒我的。

　　「各位，我是一個惡魔之子，是一個一心要復仇的惡魔之子。瀨下良一是我真正的父親。我是遺傳了他的詛咒之血，作為復仇的工具降生到這個人世的，我是一個非同常人的生物。

　　「伊志田鐵造奪走了我父親心愛的戀人。這個戀人就是伊志田的前妻。

　　「父親不僅被奪走了戀人，還被生意上的對手伊志田奪走了事業和財產，最後淪為別人門前的乞丐。

　　「父親一副乞丐的模樣，出現在與他有著新仇舊恨的伊志田家的門前。因為除了乞求對手的憐憫，他已經想不出其它任何的辦法。而伊志田卻根本不把我父親當人看，並當著父親過去戀人的面，把我可憐的父親侮辱了一個夠。

　　「蒙受恥辱的父親不得不作出選擇，要麼在伊志田家的門前自殺，要麼成為復仇的惡魔。在咬牙切齒的憤恨中，父親嘴裡流著血，發誓要成為復仇的惡魔。

　　「如果僅僅把對手殺了，那是遠遠解不了心頭大恨的。必須讓對手嘗到十倍於自己的癰苦。於是，父親想辦法弄到一筆復仇的資金，用那筆錢買了房成了家。他的妻子，即我的母親，也是遭到伊志田的惡毒剝削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一家人家的女兒。父親找到這樣一個女人並娶了她。他們兩人的詛咒合在一起，生下了我這樣一個執拗的孩子。

　　「因為父親不斷地打聽伊志田家的動靜，所以很快就知道了伊志田夫人懷孕的事。不過，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我母親那時也正好懷上了我。這一偶然的巧合，讓父親想到了一個惡魔的計劃。

　　「於是，我母親也住進了伊志田夫人住院的醫院。父親用偷來的錢收買了一個護士，人不知鬼不覺地把嬰兒給調了包。

　　「我雖然在伊志田家長大，但父親和父親找到的一個可以稱為惡魔之子的小姑娘卻不斷地暗中對我進行復仇的教育。父親想盡辦法把那個小姑娘送到伊志田家當了女傭人，讓那個小姑娘每天帶我出去玩，把我帶到某個地方與我的父親見面。我從父親那兒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也學到了惡魔的各種智慧。

　　「就這樣，我一天天地長大。到了上學的年齡，在往返學校的路上，一定會在某個地方見到父親。我同情父親，覺得為了父親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父親是在五年前去世的。臨終前，他嘴裡吐著鮮血，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讓我立下了復仇的誓言。從那時起，父親的執拗就全部傳給了我。

　　「在以後的五年中，為了制定這次的復仇計劃，晚上我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這是一個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

　　「可是，我把自己的年齡給忘了。我忘了不管怎麼深思熟慮，小孩的智慧終究還是小孩的智慧。挑戰明智偵探，完全是由於虛榮心的作祟，真是不自量力。我輸了，徹底的輸了。

　　「我知道現在想跑也跑不掉了。就等著接受處置了，連同我父親的那份兒。然後就想早一點兒去地獄見我的父親……」

　　一郎兩眼通紅，發瘋似地叫道。話一說完便猛地撲到床上，放聲大哭起來，就像四五歲的幼兒哇哇地哭個沒完。

　　「我是完全服了。明智君，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服了，這個青年的坦白就更讓我無地自容了。

　　「我幹了那麼多年的警察，很少見到這種案子。人心變成這樣，真叫人難以理解。」

　　北森刑偵科長驚訝不已地看著明智。

　　「他是個怪人，和我們正常人根本不一樣。就像他自己剛才說的，他肯定是固執任性的孩子，是他們父子兩代人的邪念結晶。」

　　此刻，就連明智小五郎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失望地抱起了胳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