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無所謂
黑暗能讓一切感官更加敏銳,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被捕捉到,穿透氣流,竄進耳膜裡的時候已經放大數倍。
就連籠罩的寒意都實質化,如一根根冰凌子,朝唐依依刺去,將她釘在原地,打穿骨縫,凍僵了。
深吸一口氣,唐依依放下提著的貓糧,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找到**開燈。
客廳瞬間和黑暗剝離。
男人倚著沙發,唇邊叼著一根煙,那身黑色西裝領口敞開,立體深邃的輪廓線條凌厲,氣息暴戾。
站在兩側的管家和傭人也跟著暴露在燈光之下,以及他們每個人面部的不安。
唐依依看到桌上的煙灰缸裡全是煙頭,已經塞滿,有幾根散落在旁邊,她頭皮發麻。
垂著眼瞼,秦正嗓音幹啞,「去哪兒了?」
唐依依抿唇,「富貴園。」
秦正彈彈煙身,「買的什麼?」
唐依依說,「貓糧。」
她這麼老實,以前是再正常不過,現在卻格外的稀奇,秦正終於掀了掀眼皮,墨黑的眸子寒冷,如毒蛇般盯住立在燈下的女人。
在外面瘋了一下午了,白色袖口有幾塊污漬,胸前沾著一點油跡,可見好吃好喝,過的是相當好。
知道給那胖貓買吃的,怎麼就沒想想他?
腦子裡猝然冒出這個念頭,裹著清晰的怨氣,而不是單純的憤怒,秦正微怔,竟是僵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唐依依見沙發上的人沒動靜,她脫掉腳上的高跟鞋,換上拖鞋,又去倒水喝。
等她喝完大半杯涼開水,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像是……發呆?
意識到這點,唐依依詭異的瞥了一眼,不會上趕著找不自在,她拿著新買的貓糧去富貴的小屋了。
客廳又恢復死寂。
管家在心裡斟酌著,最後還是決定閉口不言,以免讓局面惡化。
先生從外頭回來,在知道唐**離開後,他把桌子踢開了,砸掉幾件價值連城的收藏品,就獨自坐在沙發上抽煙,過一會兒就看看私人手機。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先生在等唐**的電話,結果天黑了,手機都沒響過。
生氣是難免的,被冷落了。
這恐怕是先生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體會一次也好。
以後應該會經常體會,慢慢就習慣了。
就和臉上的抓痕一樣。
門口的青山背脊線挺直,等候問話。
下午他一直跟著唐依依,從富貴園到魚龍街,在巷子裡走走停停,期間唐依依沒有和誰見面,只是吃過很多小舖子裡的食物。
也給他買了一份豆腐腦,他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接受了。
骨節突出的手指動了動,青山斂眉,唐依依原本變的跟以前截然不同,現在又開始往回走了。
可能過幾天,十幾天,又或者是幾個月,也許就在下一刻,唐依依會變回原樣。
誰也不能確定。
秦正待坐了許久,發現面前的女人又不見了,他霍然起身,欲要上樓。
管家出聲道,「唐**在富貴那裡。」
高大的身形一頓,秦正改變方向,直奔左側。
富貴正在享受新口味,冷不丁感覺到一股殺氣從背後靠近,它的腿一蹬,蹭的躥到唐依依懷裡。
唐依依連忙抱住它,聽到一串腳步聲,不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誰。
「過來。」
身後傳來一道低冽的聲音,帶有一貫的強勢,不允許違背的口吻,唐依依蹙了蹙眉,把富貴放到窩裡。
動物的直覺讓它感到危險,富貴瑟瑟發抖,抓著唐依依的袖子不鬆開。
唐依依摸摸富貴,「沒事。」
她站起身,看著門口的秦正,「富貴膽子小。」
瞇眼看她,秦正淡淡道,「它的主人膽子倒是挺大。」
唐依依的臉一抽。
眼前籠上一片陰影,濃烈的煙草味撲面而來。
秦正把唐依依壓在牆上,手掌箍住她細細的腰,「以後出門,給我打電話。」
口氣生硬而彆扭。
唐依依懷疑自己聽錯,她覺得好笑,心想,我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
秦正的唇角拉直,弧度鋒利,「回答我。」
話到嘴邊,唐依依想到劉婷雲對她說的話,她猶豫了一下,「知道了。」
懷裡的女人不但沒有露出噁心的表情,也不反抗,秦正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白皙的臉,停留幾瞬,藏著疑惑。
真是賤骨頭,這女人突然溫順了,他都產生懷疑。
唐依依被看的很不舒服,她從秦正臂彎底下鑽出去,剛邁開兩步就被一條手臂從後面摟住,整個人騰空。
「晚飯不用準備了。」
甩下一句話,秦正抱著唐依依,箝制住她的掙扎,闊步上樓,留下眾人提心吊膽,不到兩分鐘,樓上又傳出了激烈的響動。
深夜唐依依才被放過,她的腿肚子有些打擺,慢吞吞出去倒水吃藥,確保萬無一失。
溫水滑進胃裡,吞的急了點,唐依依嗆的咳嗽,她緩緩靠著沙發坐上去,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想不通,快四十歲的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可怕的精力,來回反復,沒完沒了,打樁般的節奏,她一度以為自己活不成了。
可偏偏每次她一睜眼,發現自己還活著,男人還在折騰,猛烈,兇殘,像嗜血的魔鬼。
令唐依依恐慌的是,她活到現在,分明沒有過感情經歷,也沒有愛過哪個人,甚至排斥身體觸碰。
但她在秦正的操控之下,被帶進一個陌生的境地,隨之而來的感覺越發強烈。
說不清道不明,又極度恐怖。
因為她發覺秦正了解她的身體,掌握著每一寸地方,勝過她自己。
那是一種詭異又驚悚的狀態。
唐依依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有沒有挖秦正家的祖墳,但她知道,這輩子被秦正害了,像水蛭,一個勁的吸她的血,毫無人性可言。
那是一種單方面的控制,和編寫的死程序一樣,沒有破解的辦法。
手裡的水杯被拿走,唐依依在秦正俯身湊近的前一刻退後。
秦正赤著精壯的上身,黑色西褲鬆垮,露出分明結實的腹肌和人魚線,猶如一張緊繃的弓,隨時發出攻擊。
他銜著一根煙,伸腳踢了一下旁邊的垃圾桶,藥盒上面的幾個字跳進眼皮底下。
一盒都吃完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吃的。
「唐依依,你倒是小心。」
「小心點好。」唐依依攏攏身上的棉質睡衣,「我不想哪天出什麼意外。」
聽出她話裡的諷刺與憎惡,秦正的體內躥出一團火,他忽然笑了起來,「難不成你以為我想要跟你有個孩子?」
唐依依也笑出聲,「那就好。」
這個女人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是鬆口氣,成天打著擺脫他的主意,恨不得背後長出一對翅膀,上天入地,秦正摩挲了幾下手指,沉默的俯視過去。
他的呼吸粗重,雙眸生出森冷之意,沒有一絲溫度。
下一刻,秦正一把握住唐依依細白的腳踝,大力將她拖到身下,扛回房間。
第二天唐依依兩條腿的肌肉都輕微拉傷了,酸痛的厲害。
一個姿勢維持的時間過久導致的。
她喝著牛奶,眼睛往手機上瞟,看看一些奇聞趣事,新聞報導,只有這樣,她才覺得世界很大,苦逼的人很多,她不過是滄海一栗。
說白了,她就是想找點安慰。
不然這一天天的,容易抑鬱,絕望。
「唐**,先生交代,您需要喝一整杯牛奶。」
管家適時過來。
唐依依無意義的扯了扯嘴皮子,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老男人很早就出門了,當時她還在做夢,醒來床邊都是涼的。
「我已經喝完了。」見管家不走,唐依依端起空杯子,倒下來給他看,一滴不剩,行了吧。
管家沉得住氣,沒受唐依依嘲弄的言行影響,他示意對方看盤子裡的雞蛋。
氣氛兀然一僵。
唐依依的眉心擰了起來,頂著張難看的臉把雞蛋吃了,起身離開。
她跟管家發火,爭執也沒意思,做主的是那個男人,管家只是聽命行事。
立在桌邊的管家揮手讓傭人收拾餐具,他嘆口氣。
房裡的唐依依從衣櫥裡拿了件西裝外套穿上,視線無意間落在一面牆壁上,記得那是一扇門,門後就是書房。
關上衣櫥,唐依依走過去,眼睛在牆的四周搜尋,沒看到什麼按鈕和門縫,似乎這就是普通的牆壁。
奇怪,那天秦正是怎麼打開的……
唐依依突然去看四個牆角,又快速環顧周圍,房裡會不會按了攝像頭?
她的臉色變了變,無形的窒息感席捲而來,讓她無法呼吸。
幾乎是逃離的,唐依依抓了包出去。
青山早已領命,等候在車邊,一見到人,就彎著腰背拉開後座車門。
唐依依撇一眼,對方面容肅冷,隔著黑西裝,都能看出那身噴張的肌肉,具備一定的震懾力。
見人紋絲不動,青山垂落的眼皮抬了抬,「唐**。」
唐依依坐進車裡,砰的砸上車門。
青山還維持著那個姿勢,幾秒過後,他站直身子,走到另一邊,開門上車。
車裡靜默。
唐依依看著窗外,剛才她聞到青山身上的血腥味了,混著藥水味,應該是在早上受的懲罰。
以青山的性子,對秦正絕無隱瞞。
他不敢,也不能。
唐依依垂了垂眼,昨天下午她沒跟青山說幾句話,唯一能讓秦正動怒的可能性就是那碗豆腐腦了。
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東西有可怕的佔有欲。
到了公司,唐依依和平時一樣,坐在電腦前放空自己,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進入工作狀態。
她沒接到內線電話,也就沒去辦公室,直到開會的時候,才看到秦正,那身氣息尤其陰沉,勝過今天陰雲密布的天氣,再配上下顎上的那道抓痕,越發猙獰,讓人不寒而栗。
高層們個個一臉怪異,又不敢盯著看,他們偷偷交換眼色,開始目不斜視。
會議室籠罩著低氣壓,匯報工作的幾位高層分外謹慎,再次坐下來時,後心的衣服都濕透了。
秦正下意識伸手,唐依依無動於衷,沒像以前那樣,遞給他想看的文件,更別說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意見。
誰也不知道唐依依此時的心裡狀態。
她在自己條件反射去回應秦正的前一刻,強行控制住了。
這會兒,她的心情糟糕,混亂,連秦正投過來的冰冷目光都沒發覺。
會議室裡瀰漫的氣氛猝然凝結。
眾人抽一口涼氣,不明狀況。
秦正隨手把策劃書往前面一扔,眉間的陰影深刻,暗沉,「中午之前,重新做一份給我。」
策劃部負責人一臉菜色,「是。」
離開會議室,秦正冷不丁轉身,跟在後面的唐依依穩住身形,抬頭看他。
面前的女人今天的打扮很簡單,白襯衣,黑色休閒西裝,長髮束到肩後,妝容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口紅的顏色也是。
從頭到腳都那麼賞心悅目。
至於那身衣服之下,那是他一人的風景。
秦正摸了摸唐依依的耳垂,將那顆白色耳釘捻的溫熱,又去撫摸她的脖子,沿著那根青色血管。
粗礪的觸感爬滿整個脖頸,唐依依受不了的起一身雞皮疙瘩。
半長,秦正面無表情吐出一句,「送一杯茶進來。」
唐依依如釋重負。
中午下班了,跟李眉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唐依依才能放鬆一下。
「聽說總裁在會議室發火了。」李眉滿臉八卦,「依依,當時你也在場,是發生了什麼嗎?」
唐依依吃著菜,「策劃部的方案不過關吧。」
李眉失望的哦了聲,「就這個啊,我還以為有什麼不尋常的事。」
她湊近幾分,拉長聲音,「那個……依依啊……」
「別唱了,」唐依依一臉黑線,「說吧。」
「那我可就真說了啊。」李眉清清嗓子,「你脖子上的吻痕……」
她沒往下說,有點難為情。
唐依依差點噎住。
李眉嘟囔,「依依,你什麼時候談了一個,瞞的可真緊,我都不知道。」
唐依依沒了胃口。
「你男人也太猛了吧,把你脖子弄成那樣。」李眉還在那說,「難怪你不跟陸啟之繼續發展了。」
「哎他是誰啊,跟我說說……」
唐依依臉上的平靜出現崩塌的跡象,她拉開椅子,「我去下洗手間。」
在她走後,不知道有一道目光始終跟著她,直到她消失在走道。
「白斌,看什麼看那麼入神?」
白斌不著痕蹟的收回視線,「那邊的雕塑挺精緻的。」
問話的年輕女人也跟著望瞭望,見到靠近門口位置擺放著一個斑馬雕塑,她的眼睛一亮,「我都沒發現。」
「我也沒發現。」另一個男人扒拉兩口飯,「沒想到這家餐廳的口味不錯,下次我帶我女朋友過來嚐嚐。」
「馬威,你怎麼什麼都能想到你女朋友? 」年輕女人開著玩笑,「天天在我面前秀恩愛,不帶重樣的。」
「你那是羨慕。」馬威大大咧咧的說,「孫筠,你趕緊找個男人,保准陽光燦爛,風調雨順。 」
「……」孫筠有意無意的去看白斌,「我也想啊。」
白斌垂著眼簾,那裡面驚濤駭浪,又憂心忡忡。
他看到她了,過的不好。
拿紙巾擦嘴,白斌煩躁的閉了閉眼。
「白斌,聽說你之前是在國外做法醫,怎麼跑我們這個小小的驗屍房來了?」
白斌不動聲色道,「在那裡挺好的。」
「好什麼啊。」孫筠不敢置信的翻白眼,「別人一聽我在驗屍房工作,就跟見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
馬威也有感觸,「所以我女朋友對我是真愛啊。」
他們這種職業,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反感,排斥,能接受,並且尊重的不多。
白斌笑笑,沒說話。
回來挺好,這才是他想說的。
當初他被叫去審問,關押,那些天他的精神遭受重度壓迫。
但他還是守住了承諾,沒有透露一個字。
從洗手間出來,唐依依忽然停下腳步,奇怪的看向一處,目光停在一個英俊的青年身上。
她看了兩眼,搜索不到對方的記憶,確定不認識。
就在唐依依準備挪開視線時,青年抬頭,一雙漆黑的眼睛對著她。
怪異的情緒在心裡萌生,唐依依愣了愣,她有種錯覺,青年在對她笑,等她再去看,對方已經低頭。
女人的直覺告訴孫筠,那個陌生且出挑的女人和白斌有故事,她頓了頓,「白斌,你認識她嗎?」
白斌的回答卻令孫筠意外,「不認識。」
「哦。」孫筠的臉上出現笑容,「我看她往你這邊看,還以為她是你朋友。」
馬威光顧著刷手機了,「哪呢?」
孫筠努努嘴,「那邊。」
白斌站起身,「我先走了。」
他說完就走,孫筠都來不及開口說點什麼。
「馬威,你覺得那女的怎麼樣?」孫筠隨口問,「正常男人看到她,會無視嗎?」
馬威還在盯著看,「不會。」
似是想表態,他又補一句,「除了我。」
孫筠輕嗤,她更加斷定,白斌剛才的反應不對勁。
暗戀對象?
前女友?
這是孫筠能聯想到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別的可能。
唐依依捕捉到青年離開的背影,無意識的蹙眉。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她又真的不認識。
矛盾的情緒在唐依依的腦子裡流竄了一天,攪的她心神不寧。
半夜,秦正從被子裡坐起來,倚在床頭。
旁邊的唐依依醒了,沒睜開眼睛,打算繼續睡。
耳邊傳來壓抑的喘息,唐依依還是沒動,直到肩膀背捏住,力道極大。
她痛的把眼睛睜開,氣憤的神情在發現秦正過於蒼白的臉色後,變的古怪。
秦正的眉宇深鎖,唇角抿緊,透著忍耐,他見女人沒有絲毫在意和緊張,反而漠然,有一種比疼痛更讓他難受的情緒在心口生出,極速蔓延五臟六腑。
迫使他大發雷霆,低吼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
唐依依習慣他的不定時發作,深更半夜的,她不想跟他動手動腳,「不舒服?我去叫管家。」
秦正怔了怔,倏然伸手將唐依依勒住,「你擔心我是嗎?」
沒等來回答,他的手掌越髮用力,狠狠的摁著懷裡的人,從牙縫擠出一個字,不容拒絕,「說。」
唐依依疼的面無血色,身子發抖,「是,我擔心你。」
掐她的力道鬆開,她下床去通知管家,很快,家庭醫生就趕來了,說懷疑秦正是急性闌尾炎,就去醫院了。
做完手術後,秦正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她呢?」
管家垂頭,「在走廊。」
其實唐依依是在家睡覺,壓根就不願意過來。
他沒說實話。
秦正的面上不見情緒起伏,眼眸卻是深諳,「她一直在外面守著嗎?」
管家說,「是的。」
秦正勾了勾唇,弧度讓人琢磨不透,像是愉悅,又似是別的,「叫她進來。」
管家,「……」
「醫生說先生需要……」
「我要見到她。」秦正冷聲打斷,「現在。」
他必須把那個女人放到眼皮底下,才能放心。
自食其果的管家在走廊來回踱步,他又不會大變活人。
思慮過後,管家立刻打了電話,一接通就直接說,「唐**,先生醒了。」
那頭是哈欠聲,「哦。」
管家沉聲說,「先生要見你。」
「現在?」唐依依又打了一個哈欠,無所謂道,「明天再說吧。」
聽著掛斷的嘟嘟聲,管家面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