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他來了

　　手機震動聲擦過皮椅，在寂靜的車內炸響。

　　前面駕駛座的青山渾身肌肉呈現蓄勢待發狀態，目不斜視。

　　但他的耳朵沒聾，還是聽到後座的話聲，與平時略微不同，沒有任何鋒利和暗流，就連車內的氣壓都上升不少。

　　這通電話的另一頭一定是**。

　　「哥，我聽薛少說了。」秦正揉著額角，聽他的妹妹在電話裡嚴肅的說，「依依姐沒有出事，還活著，你肯定是最開心的，那就對她好點，不要再傷她了。」

　　秦正好似聽到什麼笑話，「我對她還不夠好？」

　　那邊的張小暉剛送兒子去幼兒園，正坐進車裡，她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 「哥，你對依依姐真的一點都不好。」

　　秦正的面色沉下去，卻沒對她動怒。

　　「你記得我跑國內待了一段時間，回曼哈頓過年的那次嗎，那時候我去公司找你，依依姐在一樓大廳接我，我看到她，臉白的嚇人，我都覺得她快死了。」

　　張小暉任由季時給她係安全帶，「哥，連季時都看出來她病了，你呢？」

　　秦正的唇角拉直，弧度冷冽。

　　那天季時帶小暉離開，他大發雷霆，是唐依依引他轉移。

　　所有怒火都被欲火覆蓋，巨大的辦公桌發出不堪重負聲，他折磨唐依依，角度刁鑽，動作凶狠，翻來覆去。

　　整整一下午。

　　事後，唐依依閉著眼睛蜷縮在漆黑的真皮沙發裡，蒼白的身子攏著薄薄一層細汗，氣息斷斷續續，微弱，脖子上的動脈一下一下跳動，驚心動魄。

　　秦正穿著鐵灰色西褲，白襯衫敞開，胸膛滾著汗水，他忽然將嘴邊的雪茄拿開，掌心碰到唐依依的臉頰，滑到下巴，抬起，「病了？」

　　唐依依的眼睫濡濕，目光漸漸清明，「只是發燒。」

　　秦正摸到她的脖子，拇指摩擦動脈位置，在滾燙的溫度裡，感受她的生命力，「明天不用來公司了。」

　　唐依依的嘴角扯了一下，若有似無，「是。」

　　她慢慢的坐起來，當著秦正的面，平靜的穿戴整齊，似乎羞恥，難堪，彆扭，所有的情緒都遺忘了，爛透了。

　　他們親密無間，僅限於身體。

　　共處一室，如果不談公事，不**，那他們就是陌生人，無話可說。

　　秦正的思緒驟然回籠，又在聽到張小暉的一句話後凝結。

　　「哥，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把依依姐當什麼？」

　　秦正的眉梢擰緊，唐依依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得力秘書，最契合的情人，無論是床上，還是床下，都聰明，乖順，心思通透，縝密，可以滿足他的一切需求。

　　可他的真實反應卻是一怔，默然。

　　那頭的聲音帶著早有預料的意味，「哥，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

　　只有張小暉敢這麼跟秦正說話，也是為數不多的時候。

　　因為她也怕她哥。

　　張小暉嘆口氣，她覺得唐依依在跟她哥下棋，步步為營，到最後了，以為是突破重圍，卻是全盤皆輸。

　　等到將來有一天，唐依依恢復記憶了，發覺自己精心編造的人生沒有了，又跌回原狀，不知道會怎麼樣。

　　「有時間我們去C市看你跟依依姐。」她哥暫時是不會回曼哈頓了。

　　掛電話前一刻，張小暉又說了句，「哥，過去的事就算了吧，依依姐現在也不記得了。」

　　將手機扔到一邊，秦正雙腿交疊，神情晦暗不明。

　　他讓她衣食無憂，物質基礎高與常人，送她去接受最好的教育，又將她帶在身邊，參與他的每一筆生意，甚至連處理機密文件時都沒刻意避開她。

　　這才給了她背叛的機會。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捨得將她毀掉。

　　這麼多年，不管換了多少人，他都留著她。

　　還不夠好？

　　秦正的眼皮闔了闔，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時瑞廣告公司創意部

　　唐依依邊走邊跟熟悉的同事打招呼，「早。」

　　李眉敲打著鍵盤，電話夾在肩膀和耳朵邊，跟客戶溝通，一臉便秘樣。

　　等李眉打完電話，唐依依把茶具放她桌上，「生日快樂。」

　　李眉對唐依依做了個親嘴的動作，「謝謝親愛的。」

　　她突然瞪大眼睛，「你嘴巴怎麼破那麼大一塊？」

　　唐依依打開電腦，隨口說，「昨晚做夢夢到吃紅燒豬蹄了，自己咬的。」

　　李眉，「……」

　　她抽著嘴，拔高聲音，「不會吧，唐依依，你饞紅燒豬蹄能饞成那樣？」

　　辦公室的人都瞅了她倆一眼。

　　中午，食堂裡，組長吳興就給唐依依端過來一份香噴噴，色澤誘人的紅燒豬蹄。

　　「我看今天的紅燒豬蹄不錯，你嚐嚐。」

　　多雙眼睛刷刷的瞟到唐依依身上，誰都知道組長對她有意思。

　　唐依依撓額頭，有意無意的去看坐她對面的李眉。

　　李眉朝唐依依使眼色，不是她說的。

　　辦公室沒有什麼秘密，她不知道她那一聲出去，男同事們都記在心裡了。

　　原來唐依依喜歡吃紅燒豬蹄。

　　吳興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關心的表情，聲音溫和，「怎麼，不合胃口？」

　　唐依依放下勺子，臉色冷淡。

　　周圍竊竊私語。

　　李眉搶先一步說，「組長，依依今天胃不舒服，上午還吐了呢，她吃不了這麼油膩的，不如給我吃吧。」

　　她說著就動筷子，夾了一塊肉吃一口，滿臉讚歎，「這紅燒豬蹄的味道還真不錯，謝謝組長！」

　　吳興的面部輕微抽動，不悅的離開。

　　他一走，李眉就變了變臉，「這肉真油，膩死我了。」

　　唐依依把湯給她，「喝點這個。」

　　李眉喝了口湯，一嘴的肉香衝淡許多，她嘖嘖兩聲，「男人就沒有傻的，只有裝傻的。」

　　「組長也太固執了吧，你都直接拒絕他了，他還死皮賴臉的往上湊，裝傻子。」

　　唐依依心中煩悶，「吃飯。」

　　李眉往唐依依那邊湊，給她看脖子裡掛的翡翠，「怎麼樣？」

　　唐依依抬頭看去，拇指大小的翡翠，光澤細膩，她笑著說，「水色挺不錯的。」

　　「老田給我買的。」李眉眨眼，「我跟他結婚快三年了，這還是他頭一次送禮物給我。」

　　隔壁那桌，波浪大卷的女人冷不丁開口， 「你們知道嗎，翡翠也分三六九等，有貴的，也有便宜的，便宜的就不值錢了。」

　　桌上另外倆個女同事一臉好奇，「是嗎，黃薇，你怎麼什麼都懂啊？」

　　黃薇露出笑容，「我叔是做翡翠生意的。」

　　她有意無意看李眉，停在唐依依身上，「這有些貨色，它再怎麼包裝，還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哎黃薇，」李眉拍桌子，「你怎麼說話的？」

　　黃薇驚訝的微張紅唇，「什麼怎麼說話的，我當然是用嘴說的啊，你連這都不知道？」

　　其他人忍俊不禁。

　　李眉氣的不行，二話不說就要衝過去。

　　唐依依及時拉住她。

　　眼神交換，李眉坐回去，繼續吃飯，把一塊黃瓜當黃薇，啃碎，往肚子裡一吞。

　　黃薇的臉色難看，剛才是有意讓李眉出醜，最好帶上唐依依，讓大家看看她是什麼狗屁女神。

　　沒想到對方若無其事。

　　這下子輪到黃薇氣的快背過去了，她把筷子一摔，起身走了。

　　留下另外倆女同事面面相覷。

　　李眉見狀，對黃薇的背影啐一口，「呸！」

　　「我還不知道她是什麼心理，她就是覺得你的胸比她大，腰比她細，還比她白，比她漂亮，羨慕嫉妒恨。」

　　唐依依嗯了聲，「確實是。」

　　李眉噗的笑出來，「親愛的，我就喜歡你這樣。」

　　唐依依誇張的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下班後，李眉請客，平時要好的同事都去了，大家在KTV嚎叫一通，各自回家。

　　一天風平浪靜，唐依依就當自己昨晚是被狗咬了一口。

　　誰知第二天，她去公司，就察覺不同尋常，以為是要裁員。

　　沒過多久，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傳開了。

　　公司被SLM收購，由SLM總裁親自接手，即將到各部門巡查。

　　成為SLM旗下員工，所有部門都處於興奮狀態，激動的狂發朋友圈，尤其是女同事們。

　　一時間，化妝品的氣味與香水味在各個辦公室瀰漫。

　　唐依依僵在椅子上，有種吃了一隻蒼蠅的感覺。

　　「依依，你幫我畫個眼線，我總是畫不好。」李眉火急火燎的，拿眼線液筆給唐依依。

　　唐依依心不在焉的給她畫上眼線，手法熟練，漂亮。

　　「大家怎麼都那麼……」

　　「你沒聽傳言嗎，那億萬身家的秦正還是單身，人長的帥，又風流。」李眉趴唐依依耳邊，一雙眼睛勾了眼線，靈動有神，「誰不想坐他大腿上啊。」

　　「你看那黃薇，大腿根都露出來了，她也不怕光屁股，還有耗晴，那老女人今天的裙子領口都開低了兩分。」

　　唐依依的眼皮突然跳了起來，她用手按住。

　　「依依，你嘴唇的顏色淡了，快去補一下，你要是主動出擊，什麼黃薇白薇都靠邊站，勝利一定是屬於你的。」

　　唐依依無動於衷，看李眉躍躍欲試，「你家那老田… …不要了？」

　　「要啊，不要他還不得一哭二鬧三上吊。」李眉推推唐依依，擠眉弄眼，「我就湊湊熱鬧。」

　　十幾分鐘後，一行人浩浩蕩盪進創意部，唐依依和大家一起，立在吳興旁邊，望著被公司所有高層主管簇擁的男人。

　　衣冠禽獸？

　　人模狗樣？

　　唐依依心裡點頭，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