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初入相府
江琢挑起車簾,似乎沒有看到秦伯略顯尷尬的臉色,扶著丁香的手跳下馬上,站在側門前仔細打量了半天,最後,不易為人察覺的點了點頭。
一直暗中觀察的秦伯似乎鬆了口氣,這人雖然名義上是府裡的私生女,實際身份卻比這府裡任何人都高貴,他還真怕江琢一個不高興就被惹惱了。
側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群奴僕魚貫而出,好奇的打量著江琢主僕,囁嚅著似乎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和行禮。
江琢笑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跟著秦伯直接往裡走。
一群下人頓時鬆了口氣,眾人七手八腳撲到馬車前,準備往下搬運新主子的東西,不曾想,看到的卻是一個空空的馬車。
有那奴僕眼尖,一眼就看到被丁香緊緊抱在懷裡的包袱,眾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瞭然的表情,眼神變得有些輕蔑。
門裡早就候著兩個丫頭,半弓著身子,像是在行禮,見三人進來,一人連忙在前面帶路,另一人想要接過丁香手裡的包袱,卻被她拒絕了。
丁香沒有忽視小丫頭眼裡的詫異和輕蔑,但是天然呆的某人顯然沒有意識到什麼,面不改色,依然毫不畏懼的跟上自家小主子。
一路往裡行去,視野漸漸開闊。
假山流水、花園小徑,景致頗為雅致,一切都彰顯著主人家不俗的身份。
路上遇到一些奴僕,見了一行人也只是恭敬行禮,不顯慌亂,即使有那好奇打量的,目光也不讓人特別生厭。
越走越深,江琢也並沒有在意,丞相府是大,是豪綽,但那也要看跟誰比。即使普天下最華麗的宅子,怕也沒有皇宮的恢弘大氣。
一路上江琢主僕打扮土氣,不知道惹了多少人暗中窺視。
偏偏這一對明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丫頭」,絲毫沒有第一次進入高院大宅的慌亂,一路閒庭信步,看她那樣子,不但沒有初入相府的戰戰兢兢,甚至還有點兒品評景致的意味。
不同於皇宮的恢弘大氣。相府的景致卻是極其精緻的,看似小橋流水人家,一切都顯得那般隨意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匠氣。相比於皇宮的不食人間煙火,甚至更多了一絲人情味道。
江琢一路走一路看,對眼前的景致也是嘖嘖稱奇,沒想到那個略顯呆板的丞相,竟也有這般品位。
江琢自然沒有想到,她這樣作態落入一旁的秦伯眼中,卻是意味深長。
遠處奴僕偷偷打量這對主僕,本來還覺得有些土氣的主僕,在他們眼裡頓時變得神秘起來。眾人私下裡指指點點,卻是愈發好奇這位秀的母家。
到了內院前,秦伯卻是一反常態停住了腳步。
江琢微微詫異,知道這人是甫勁升的心腹,按理說以他相府大管家的身份,自然有資格進入內宅的。
「秀。」秦伯刻意加重了兩個字,和江琢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兩人瞭然。
「裡面就是內宅了,丞相大人今天朝堂有事,還沒回來,秀先去見見側夫人吧。」之前車上還禮敬有加的秦伯,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聲音呆板,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江琢眨眨眼,眼珠一轉。頓時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如今,她可是私生女呢。
驀然想起之前關於這位相府側夫人的調查,江琢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牙,可惜,幾個牙洞影響了美觀。沒辦法,江琢如今正在換牙。
「一路上麻煩秦伯,您且去忙吧。」笑嘻嘻的開口,絲毫沒有因為秦伯的態度有絲毫不安。
反而是秦伯,恭敬的行了一禮準備離開,只是在離開前,看著江琢那甜美的笑容,心裡卻有幾分忐忑。
這位小主子,不會不安好心吧?
壓下心頭的煩亂,秦伯告了一聲罪,舉步離開。
隨著兩個小丫頭領路,江琢帶著瑞香進了內院。
一位中年僕婦恭敬的行了一禮,隨後從身後一個粗使婆子手中接過一個炭盆放在江琢腳下,看了一眼江琢,恭敬的退後一步。
江琢沉默,嘴角升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
丁香卻是一臉不解的瞧著那個火盆,眼裡全是疑惑,這不是冬天生的炭火嗎?
正當丁香疑惑之際,江琢略顯稚氣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戲謔響起。
「這是何意?」語氣淡淡的,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勢,仔細回想,那竟然是一種上位者習慣性的居高臨下口氣。
江琢心裡自然明白,這個火盆,怕是後宅那位給自己的下馬威,這是讓自己除晦氣呢。
江琢心裡冷笑,在宮中她礙於身份,不得不壓抑性情,跟江樂山換了十年,她是出來享受生活的,可不是出來受氣的。
「姑娘一路遠來辛苦,既進了府裡,正所謂入鄉隨俗。」中年婆子似乎識字,說的話卻很中聽。卻是委婉的疏離,明知道江琢的身份,卻是連一聲「秀」都吝嗇開口。
江琢卻也不是那沒什麼見識的粗使丫頭,自然聽明白了弦外之音。
那意思就是,你一個外來的,還是私生女,到了府裡也要遵守府裡的規矩才是,卻絲毫不提這火盆是除晦氣之意。
「哦,既然是入鄉隨俗,那就隨俗好了。」江琢燦然一笑,這一笑竟直接晃了婆子的眼睛,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只聽得「砰」的一聲。
火星四濺,一盆炭灰被江琢踢得老高,奇跡的是,落下時竟沒有砸到一個人。
饒是這樣,也嚇得圍在周圍的丫頭、僕婦一陣驚呼,更有甚者跪坐在地上嘶聲尖叫。
江琢撇撇嘴,兩隻小手下意識的拍了拍,在中年婆子驚恐的目光注視下意猶未盡的開口道:「這在俺們鄉下叫做吉祥高照,可惜了了,只有一盆,這要一起來個十盆八盆的才好!」
還十盆八盆的?
中年婆子偷偷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那火盆之前離她最近。飛起來的瞬間她似乎感受到炭火灼痛皮膚,還好定力夠,不然怕也不比那些跪坐在地上的人好多少。
冷冷的掃視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眾人,中年婆子眼神凌厲。
就算進了內宅,也不是讓她在正廳等候,而是讓她站在一處有些破舊的院門前。
站了很久,依然沒人來理會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這裡面的人想給自己這「私生女」一個下馬威。
眼看天色不早。江琢可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心中漸漸有些著惱,偏偏臉上不做分毫。
江琢咧開小嘴,之前在皇宮裡隱忍的好脾性。似乎一下子爆發了,所有的惡劣因子都跑了出來。
江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和……幾個牙洞。
「敢問姐姐,哪裡有椅子?」之前領路的小丫頭似乎受寵若驚,身體一顫,竟是不敢去看江琢那雙完成月牙一般的眼睛。
小丫頭面容清秀,臉蛋白皙,就是年紀還小。看不出什麼豐腴,江琢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一眼,尤其是胸口停留了片刻,直到確定這人年紀是真小,才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開些?江琢壞心眼的想到。
「小……小……院……院子裡有。」結結巴巴的開口,小丫頭似乎想稱呼江琢為「秀」又似乎覺得不妥,語氣顯得有些畏懼。
對上江琢那張笑臉。小丫頭下意識的退後一步,似乎是想到了江琢之前踢火盆的壯舉。
看著小臉憋得通紅的小丫頭,江琢瞭然的笑了一下。
也不跟她囉嗦,客氣的道了聲謝,惹的小丫頭一臉震驚再次後退。
身後丁香已經快人一步跑到院子裡,不過片刻的功夫搬來一把太師椅。
嘖嘖,江琢看了一眼那椅子,目測應該不輕。真是虧得丁香練功力氣比一般女孩子大。
那小丫頭早就已經嚇傻眼了,眼看著江琢大馬金刀的坐在樹蔭裡,心裡一陣恐懼,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嬤嬤,竟然被指使做這差事。
丁香看了一眼自家小主子,腳步一挪。身形再次消失,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端了一壺茶、一盤點心,甚至還有一把紙扇。
江琢面上不動,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微笑,突然轉向那受寵若驚的小丫頭,壞心眼的道:「姐姐要不要一起吃點?」
小丫頭渾身哆嗦了一下,竟是臉色慘白,顯然被江琢給嚇到了。
就是再不懂事的小丫頭也知道,長幼有序,眼看著長輩未到,江琢卻這般大馬金刀坐在那裡,這將長輩置於何地?
小丫頭位卑人小,自然不敢說什麼,只是離著江琢遠遠的站著,像是要跟這位小主子撇清關係一般。
看了一眼瑞香手裡端著的糕點,江琢撇撇嘴,左右不過一些普通的式樣,在宮裡,她那張饞嘴早就吃叼了,哪裡有吃這剩下東西的道理,這次出宮,江琢可是把小廚房幾個精心培育多年的廚子一起帶了出來,只等著這邊安頓好了,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人都調到身邊。
對外?
對外自然有丞相大人處理,江琢壞心眼的想著。
相當自己便宜老爹,總要付出一點兒代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