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蔣俞之下午到底還是沒帶葉時意去公司。

　　因為有塊地出了點問題， 不是三兩句能解決的事，路途不遠，蔣俞之乾脆過去一趟。怕蔣老夫人擔心， 他沒說得太清楚。

　　臨走前他揉了揉葉時意的頭髮， 什麼也沒說就出門了。

　　等他走後，葉時意在回書房路上遇見了蔣老夫人。

　　「我剛剛在窗邊看到你兩在說話……結婚這些天， 他沒為難你吧？」蔣老夫人笑笑道，「他從小性子就比較淡， 對誰都是這樣， 你就多體諒著。」

　　性子比較淡？

　　他可完全沒看出來啊……

　　葉時意想起什麼， 不過一剎就收回了思緒，這還在蔣老夫人跟前，他紅著耳根子應：「沒為難我， 就是讓我等他回來吃晚飯。」

　　蔣老夫人點頭：「好，那咱一塊等著？」

　　「不用！」葉時意忙擺手。

　　蔣俞之壓根沒讓他等，只是他單方面……想等一會。

　　「總不能讓您餓肚子，您不用顧著我們的。」

　　蔣老夫人還想說什麼， 頓了頓，繼而笑道：「也是，我一個老太太， 就不摻和你們年輕人的話題了。」

　　葉時意聽了更不好意思了，可又不好頂嘴，就怕蔣老夫人一個轉念，又非要跟他一塊等。

　　因為是蔣俞之的書房， 所以就在他們的房間隔壁。

　　剛坐下來，他就看到書桌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面是看上去十歲出頭的蔣俞之和一個女人。

　　他們分別坐在兩張椅子上，中間還橫著一張桌子，小俞之雖然個子小小的，但西裝領結一件不落，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完全就是個小大人。

　　女人穿著端莊的旗袍，坐姿優雅，寵溺地微微垂眼，看著旁邊的小男孩，臉上的眉眼和蔣俞之有七、八分相似。

　　女兒像父、兒子像媽這句話還真沒錯。

　　這麼說來……他好像從來沒聽說過蔣母的事，只聽說蔣成安再婚，而他的前任妻子卻是一點風聲都沒有。

　　是離婚遠走了，還是……不在了？

　　葉時意忙搖頭，收回自己的思緒。

　　書房跟外邊一樣，用的都是沉澱多年的紅木，書架上放滿了書，仔細看的話都能發現是被拆封翻過的，好幾本裡還有書籤顯露在外邊。

　　看來蔣俞之雖然搬出去這麼久了，但蔣老夫人還是會按時讓人給他清理房間，就連書房也沒遺漏。

　　葉時意沒忍住好奇心多看了幾眼，很快收回視線，打開電腦準備工作。

　　沒想到剛打開電腦，一個信息框就彈了出來，陌生的軟件式樣先是讓葉時意愣了愣，然後才仔細看起裡面的內容。

　　【J1：怎麼現在才開電腦，偷懶了？】

　　葉時意沒急著回覆，而是縮小找了一下這個軟件的源文件，直到看到文件夾裡的那個圖標後他才想起來——這是蔣氏內部溝通的聊天軟件，上次蔣俞之讓他下載的，還給他拉了好幾個群組，說是偶爾可以看看員工發在裡頭的文檔，多學一學。

　　他心底想著不窺探別人的商業機密，又忍不住想進去看看蔣俞之會對員工們說什麼，所以還是進去了。

　　但他屏蔽了所有群組，只給蔣俞之上了關注，只要蔣俞之一說話，他就能收到提示——當然，這軟件下載下來的這段時間裡，他一次信息提示都沒收到過。

　　所以日子一過，他就忘了當初下載的時候，蔣俞之還逼著他勾上了「開機自動登錄」……

　　【用戶1920：……偷了一小會。】

　　【用戶1920：你到了嗎？】

　　【J1：沒有，還在車上。】

　　【用戶1920：好。】

　　【J1：你還沒看過群文件？】

　　【用戶1920：你怎麼知道……】

　　【J1：沒有你的文件下載記錄。】

　　葉時意一陣窘迫，把這種東西給忘了。

　　現下是沒那麼多藉口可找了，他猶豫了一下，老實回道。

　　【用戶1920：畢竟是你們公司的文件，我怕我看了，員工們心底會不舒服。】

　　【J1：？】

　　葉時意看出了這個問號後邊的不滿，喉結微微滾動了下。

　　【用戶1920：……哪一些我可以下載？】

　　【J1：都可以。】

　　【J1：先下這個群裡的吧。】

　　【J1：[圖片]】

　　葉時意循著圖片，老老實實打開群，群裡只有十多個人，他在文件列表裡挑了幾個最小的文檔點了下載。

　　群裡立刻跳出一小行消息：用戶1920於20XX年X月X日14:21:01下載了文檔「程旭土地規劃案」。

　　原本寂靜的群裡突然就炸了。

　　「？？？」

　　「用戶1920？誰？哪個部門的？！員工手冊沒看嗎？！進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改名！」

　　「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誰這麼大膽進公司群都不改名字的？」

　　「五秒後不報姓名就踢。」

　　隨著這句話，又跳出一小行黑字：管理員已經臨時鎖定了群文件。

　　沒想到下載個文件就鬧了這麼大的動靜，葉時意一愣，緊接著就想解釋，沒想到蔣俞之動作比他更快。

　　【J1：是我那位小先生，他第一次用，忘了。】

　　群裡詭異的沉默了近一分鍾。

　　葉時意更是在電腦前紅透了臉。

　　[管理員已解鎖群文件]

　　「葉先生好。」

　　「葉先生，不好意思，我沒認出您來！」

　　「希望沒給您帶來不便……」

　　葉時意才回了句「沒事」，蔣俞之的對話框又彈出來了。

　　【J1：[圖片]這些也全下著看。】

　　蔣俞之發來的都是不同群組裡的文件，偏偏他又不好意思張嘴就先自報姓名……於是葉時意就只能這麼半強迫地去每個群組裡都露了個臉。

　　看到葉時意下了最後一個群的文檔，蔣俞之這才滿意了，他抬眼看了看，目的地也快到了。

　　【J1：要到了，有事電話。】

　　對面很快回來一個好，他笑笑，徑直關機，然後闔上電腦，笑容不過三秒就消失無蹤：「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吳秘書立刻道：「那幫人還在鬧。」

　　「聯繫警察了？」

　　「聯繫了，但是……」吳秘書頓了頓，「他們有人在網上開了微博直播，標題很引人注目，所以觀看的網友很多，一時間警察也不好採用強制性手段。」

　　這一大塊地皮是之前就談好的生意，當初簽合同的時候釘子戶都是數著錢高高興興離開的，誰想臨近動工，那些人又回來了，把合同摔他們臉上都沒用，抓這塊板子就坐在地上哭，非要說他們強拆。

　　見蔣俞之沒說話，吳秘書輕咳一聲：「蔣總，我覺得，這事情背後還有點古怪，這些人如果沒依仗，肯定是不敢無故來這碰瓷的。」

　　這還用說。

　　蔣俞之沒說話，兀自開了點車窗。

　　看到名貴車子緩緩駛來，那些原本躺著的人立刻坐了起來，深運一口氣，哭得更大聲了：「無良商家，為了錢強拆老百姓的家啊……」

　　先來一步的臣鴻拓忍不住罵道：「誰他媽強拆你家了？合同是鬼簽的？現在來這裡給誰哭喪？」

　　這些來鬧事的人完全不跟他講道理，張嘴就是哭。

　　這下好，原本就是弱勢的一方佔了同情分，現下聽見臣鴻拓態度這麼差，網友們就更義憤填膺了，那些看透一切的網友反而被噴得半死。

　　蔣俞之下車的時候聽到的就是最大聲的那一陣哭聲，簡直聽得心煩。

　　原本是和葉時意安安靜靜待在辦公室、偶爾還能吃會兒豆腐的下午，生生被這些破事給攪了，他的心情實在算不上是好。

　　見他來了，臣鴻拓立刻迎了上去：「蔣老大，你終於來了，現在你一聲令下，我馬上就抓起沙子塞進那傻逼嘴裡。」

　　「閉嘴。」蔣俞之丟出這句，從旁邊的吳秘書手上接過文件。

　　然後慢步走過去，把合同直接丟到鬧事代表的手裡。

　　「這是你逼我們簽的！」為首的男人丟出那句重複多遍的話，作勢就要丟合同，「你們這群資本家，臭商人，就知道欺負人！還專挑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沒有天理啊……」

　　「看過合同沒？」蔣俞之語氣淡淡。

　　鏡頭馬上轉到蔣俞之這兒，立刻被吳秘書攔住了，但還是拍到了一瞬他的側臉。

　　彈幕立刻加進了顏狗大軍。

　　【我操！帥！！這側臉無敵了！！！】

　　【希望蔣氏快點破產，蔣俞之就可以被迫無奈出來當明星靠臉掙錢了（白日做夢）】

　　【樓上真.白日做夢，蔣氏至少在他這一代不可能倒的。】

　　「沒，沒有！根本沒看過！」男人一口否認。

　　「那上面的簽名和指紋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但我是被逼著簽的！」

　　「簽這份合同的時候，雙方律師都在。」蔣俞之嗤笑，「你們不會看合同，律師會不會？」

　　男人愣了愣——他和那位老闆談的時候，兩人還真忘了還有律師那一茬：「律師……律師被你們買通了！」

　　「你們自己找的律師，我怎麼買通他？我又是怎麼逼著你們簽合同的？」

　　旁邊的人立刻附和：「絕對是被買通了！那律師把我們騙了！」

　　「很好。」蔣俞之收回笑容，側臉道，「跟那位律師說，如果他要告這群人誹謗，開庭所需要的所有花銷我出。」

　　吳秘書立刻點頭：「明白。」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蔣俞之繼續道：「還有，合同上還寫了，如果你們有任何阻攔我們進行工作的行為舉動，將負上應負的責任，你們拖得越久，相應的賠償就會越多。律師函大約在明天就會到你們手上。」

　　這些事，老闆說了會負責，所以鬧事的人也不至於太慌，裝出一副底氣很足的樣子：「本來就是你故意框我們，誰怕誰！」

　　蔣俞之不屑一笑，突然問：「誰讓你們過來的？」

　　男人臉一撇：「沒，沒人！」

　　「我不是想知道，我是看你們可憐而已。」

　　「你什麼意思？」

　　蔣俞之道：「你打電話去看看，讓你過來的人，還肯不肯接你電話？」

　　男人怔了怔，強裝淡定：「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可蔣俞之的語氣又真像那麼一回事兒，所以他一說完，就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就去角落打電話去了。

　　五分鍾後，那人趕緊跑了回來，表情驚慌——人聯繫不上了。

　　蔣俞之離開的時候，那群人還在他身後哭著，這回是真哭。

　　「我們也是上當受騙了，他一直說我們的合同不對……我這也是下下策啊！」

　　「我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你跟他去鬧啊，完全跟我們沒關係的！」

　　臣鴻拓啐了一聲：「那不知道在誰名下開的電話號碼，你就自己留著去吧！」

　　「還有給我們匯了前款的銀行號……」

　　「滾吧。」臣鴻拓道，「誰會用自己的相關信息幹這種缺德事，也就你這傻逼才會看了點前款就上當。」

　　開直播的人想關直播源，卻生生給攔下來了，這種驚天大反轉把網友們都點炸了，風向變得極快。

　　但這幾個鬧事的人不僅要吃官司，沒準還要賠錢，哪還管的上別人怎麼說。

　　求饒的話蔣俞之一句沒仔細聽，徑直上了車，臣鴻拓趕緊隨著他上車：「蔣老大，你怎麼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會撤啊？」

　　「不撤，留著等我查？」蔣俞之語氣淡淡。

　　臣鴻拓點點頭，也是，這種事蔣俞之查起來一查一個准，誰也不想跟蔣氏當明面敵人。

　　「你跟上來做什麼？」

　　「嘿嘿，我不想回公司了，跟你去溜躂一個下午……」

　　「下車。」蔣俞之道，「我要回家。」

　　「回家？你不工作了？」

　　「回家做。」

　　臣鴻拓挑眉，問：「嫂子也在家嗎？」

　　蔣俞之不置可否。

　　車裡沒有外人，臣鴻拓也不藏著掖著了，問出自己一直好奇著的事兒：「蔣老大，你說簡亞和羅銘為什麼會突然回來啊？」

　　蔣俞之頗為不耐煩：「不知道。」

　　「還突然跑來參加你的婚禮……這羅銘是故意的吧？知道你以前喜歡過簡亞，故意給你找不痛快來了，我跟你說，我之前就覺得了，這羅銘每天臉上都笑瞇瞇的，但我總覺得他心裡特別陰暗……」

　　說到這裡，臣鴻拓頓了頓，看了自己兄弟一眼，「蔣老大，你現在不會還喜歡簡亞吧？」

　　蔣俞之喜歡簡亞不是什麼秘密，當時高中在一起玩的人都知道。

　　他的喜歡表達得並不吝嗇，可惜最後簡亞選擇了羅銘，眾人大呼簡亞瞎了眼，還有人替蔣俞之不平，蔣俞之本人反倒是沒什麼其他反應，被拒絕後頭也沒回的退出了三個人的糾葛。

　　現在想想，簡亞高中時長得真的是好，白皮膚細胳膊，說話奶聲奶氣的，清秀得很，白校服襯衫這麼一穿，堪稱Gay中殺手。

　　那天臣鴻拓聽見羅銘說葉時意跟高中的簡亞有些像時，下意識雖然是反駁，但後邊細細對比後……別說，還真有那麼點。

　　「沒有。」

　　蔣俞之沒看到臣鴻拓腦子的繽紛猜想，低頭用手機給葉時意發去一條信息，讓對方等他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