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敬知被卸任的消息向外傳達的速度, 遠沒有他門禁被卸來得快。
一方面萊恩他一直拿不準要怎麼說,怕霍伯特教授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噩耗, 又怕已經焦慮到了極致的小組成員們也沒辦法接受這個消息,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
而另一方面, 停職林敬知的決定在那些上層看來可能也有一點操蛋, 故而帶著一種莫名的心虛, 愣是沒敢大張旗鼓。
所以小組內的成員只發現在那天面談結束後,林敬知和萊恩二人就都沒有再回到辦公室,這現象導致他們一個下午都頗有些心不在焉。
換做平時,還可以當做是休息去了, 但偏偏這兩人剛剛參加完一次面談, 而且是一次對他們小組極其不利的會談, 因為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那天軍部和議院的來勢洶洶,故而小組內的成員都有些緊張,但又不敢掀起太大的風浪, 怕弄巧成拙,所以一個個最早都憋著。
而當林敬知到第二次輪班還沒有像過去一樣出現在小組內時, 他們開始慌了。
有人想著要不要乾脆去林敬知的宿舍看看, 但又擔心真的出了什麼事,林敬知自己心情不好, 他們去了反倒雪上加霜, 於是想來想去, 紛紛把目光投給了萊恩。
萊恩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滿臉愁容和疲憊打開房門,並將林敬知被停職的消息告知的,與此同時未等他們反應過來,當天下午,科研院就頒發了成立消散劑二組的消息。
至於林敬知,上層的官方可以說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聲稱林敬知這一年來工作辛苦,故而科研院給他放了幾天假,讓他出去好好玩玩。相關文書頒布的合情合理字字憐惜,然而但凡長了腦子的,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消散劑小組---不對,現在已經更名為消散劑一組的成員們,齊齊地坐在辦公室內,氣氛凝聚,彷彿分分鐘就能爆炸一般。
「我他媽就不懂了,」良久,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停職誰不好停職林博士?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啊?」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另一個平時性情穩重點的,低聲道,但明顯情緒上還是很不好過,順帶伸手抹了把臉,「他們之前就在敬知身上下了兩次絆子,一次蘇銘爭氣,熬過來了,一次被當場戳穿,兩次都沒能得逞,現在好了,咱們小組出這麼大差錯,能放過才怪呢---」
拳頭重重砸在桌上的聲音響起,有人憤怒道,「他們到底想怎麼樣?就不讓科研院活了是嗎?這樣下去誰他媽還願意搞研究啊?老院長當年也是這麼被卸任的,咱們院長之位懸空整整十五年,要不是這樣也不至於在哪都這麼被動,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出去說話的人---」
「哎哎哎,冷靜點冷靜點,這個還是別---」
「有什麼別的?他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不讓我們說?」那人憤怒到了極致,當即反駁道,「老院長被卸任之後,在科研院內連個痕跡都沒留下,除了老一批和他共事過的人知道咱們還有這麼個院長,新來的小年輕誰知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小組內那兩個一臉茫然的新人一眼,「看見沒,誰知道?我們也很努力很盡心了吧,每天沒停過工作,多的事什麼也沒幹,就因為挨著他們爭權的道,就這麼直接抹消?現在說是說敬知停職,誰知道能不能復職?再往後他的成就也被霍霍乾淨了,是不是敬知這個名字就要從咱們科研院消失了?」
一段話辟里啪啦地下來,小組內個個都沉默了下來。
誰都知道這話說得誇張,說得容易引人猜忌,說得大膽。
但歷史擺在那,資歷稍微老一點,基本都知道科研院十五年前還是有一個院長的,而那個院長是怎麼被當時的軍部和議院聯合搞下台的事情大家歷歷在目,那時候的軍部還是拜爾德掌權的軍部,議院當時幾乎是附庸品的存在。
首都科研院的院長啊,說下台就下台,說抹消就抹消,上一任老院長是誰,後進來的新人連聽都沒有聽說。
幾乎從那時候開始,科研院就已經開始在議院和軍部之間的夾縫生存,而且是連消散劑這種關係到千萬人性命的小組都能說搞就搞的夾縫生存。
回想起過去的種種,還有當下的一切,聽著小組成員要齊齊喊著不如一起罷工的聲音,弗利沙深深地呼了口氣,「冷靜點吧。」
「這個時候罷工,正中他們下懷了。敬知被停職,他們就是知道自己理虧才不敢大肆宣揚,我們一旦鬧了,這點理虧就沒有了。而且他們短期內不會敢再動我們的,我們還得好好工作著,至少把敬知之前交代的任務完成,他要是知道因為他走我們都不工作了,實驗進度完全停滯,才會生氣吧。」弗利沙說著,深深地捏了捏鼻樑,「況且如果連我們都罷工,他們二組不知道上哪兒請來一群妖魔鬼怪,消散劑恐怕就真的得徹底死在這個階段了,還有那麼多人昏迷著等我們去救呢,別把我們變得像他們一樣。」
話說到這,弗利沙深呼吸了一口氣,重重道,「只要被我們救過的人記得我們,救人的信念就不可以丟,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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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知消息被發出時,科研院內大大小小就都被炸開了。連林敬知都動,多少研究員都忍不住聯想到了自己?他們成就還沒有林敬知那麼耀眼呢,以後豈不是要消失要滾蛋動動手指的事?
與此同時,當天下午,一輛大型懸浮車駛入了科研院。
車身巨大且隱蔽性極強,約莫能容納下七八個人左右,並且上面還掛著議院的標識,就算是西德派出鎮守科研院的士兵也不能無故阻攔,掃過公函之後只能放行。
那車一路順暢地往裡面駛,就在快直接進入科研院斜側的停車隧道時,大門口的阻攔屏遲遲沒有被拉開,並且很快,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今天下午沒議院的預約啊,你們怎麼回事啊?」那聲音就從阻攔屏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小房間裡傳出。
兩秒後,那黑色的巨大懸浮車沉默地在車外掛出了一個光屏,上面就印著科研院的公函。
「啥玩意?」裡面的人道,「我老爺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你們湊近點兒---」
那車不動。
這時,小房間終於打開了個窗戶,李大爺的臉從裡面露了出來,「喊你們呢,湊近點兒,還有,得下來個人,這是規定,見不著人搞神秘的車不放。我守這門多少年了,公文許可的編碼真偽一眼就能判定,你們湊近點兒我看看,否則不給過啊不給過,而且今兒個沒有議院的行程嘛!」
那車安靜了許久,裡面響起了一個聲音,「我們是新上任的消散劑二組---」
「那也得過啊!而且你得下來讓我認個人頭,我不說全部,帶頭的總得給我認給我拍個照吧,回頭要是出事兒了,我一問三不知怎麼辦啊?守院門二十年了,想我晚節不保呢那不是?」李大爺說著,狠狠瞪了那輛車一眼。
聞言,車內似乎商量了片刻,似乎想讓李大爺派機器過去。
李大爺一聽就皺起了眉頭,「什麼機器?你們不知道科研院可憐巴巴地窮著呢?還機器,年輕人真是異想天開,總之不下來不給過啊,自己掂量著吧。」
李大爺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吸引了左右不少目光,並且眼見就要去關小房間的窗戶,車裡的人再度商量了一會,向上撥了個通訊,然而後者只壓低聲音讓他們盡快低調地過外門,不要過多停留,甚至言說守門大爺要看公函湊近了看就是,這麼點點事兒還搞不定企圖找外援呢?
於是最終,車門還是打開,走下來了一個塊頭極其大的男人。
他關門和開門的動作都非常迅速,像是生怕被人看見車內的情形一樣,然而即便是再迅速,早在李大爺附近徘徊的一枚「小飛蟲」,也及時將畫面捕捉了下來,且角度極佳。
科研院的門口,大大的黑車內,坐著的人,可不就是昆特?
聯合著之前那人說的「消散劑二組」,小飛蟲滿足地在空中繞了個旋,轉身飛走了。
敏銳地捕捉到小蟲子飛走聲音的李大爺瞇了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