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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丫頭/老大是女郎》第34章
☆、出行

  兩天後, 照計畫啟程。

  傅月按著傅桂教她的法子找傅四老爺撒嬌。

  長女向來不言不語的, 難得主動開口求自己, 傅四老爺自然不會掃她的興,大手一揮, 不止傅月、傅桂跟著一起去武昌府, 因為闖了禍而被罰的傅雲啟和傅雲泰也獲准隨行。

  兩個皮小子欣喜若狂,聽到消息後立刻催促丫頭收拾行李包裹。

  傅雲啟就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即刻痊癒。

  大吳氏和盧氏猜出他故意裝病, 沒有戳破,隻吩咐養娘記得多帶些止癢祛毒的藥膏。

  出發那日天氣晴朗, 吃過飯,辭別家人, 傅四老爺領著兒女和侄女們一起上船。

  傅雲章早就到了, 坐在船艙內伏案翻閱墨卷,聽到說笑聲,登上甲板和傅四老爺寒暄。

  彼此見禮,問過安好。傅雲章示意僕從出發。

  傅家一條大船,三條中船, 四條小船, 順風架帆, 八條船一同開出大江,往北行去。

  正值季夏,大江兩岸大片蘆葦蕩綿延,船行數十里不絕。遠處青山起伏, 絢爛金光下黛色深淺濃淡,猶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畫,萬丈晴空只是其中一小塊留白。

  山明水秀,湖光醉人。

  傅月和傅桂到底年紀小,第一次在沒有盧氏的陪伴下遠行,激動萬分,看什麼都覺得好玩有趣,跟在傅四老爺身後問東問西。

  傅四老爺捋須微笑,耐心向兒女們介紹一路所見所聞,指著岸邊背靠群山、面臨綠水的幽靜山谷,告訴她們這些州縣村莊和山丘野寺的名字由來。偶爾講幾個不俗不雅的俏皮故事,傅月、傅桂和傅雲啟、傅雲泰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一陣哄笑。

  傅雲英剛剛病癒,傅四老爺怕她受不了旅途辛苦,不許她在外面待太久,催她回去休息。

  她嗯一聲,轉身回船艙。從甘州回湖廣的路上走了幾個月,風餐露宿,舟車勞頓,不管是乘車還是坐船對她來說都不算新鮮。

  芳歲和朱炎頭一次坐大船,頻頻回頭眺望岸邊景致,戀戀不捨,不過看她走了,還是毫不猶豫地跟著她步下船艙。

  路過傅雲章的船艙時,傅雲英停下腳步,叩響門扉:「二哥?」

  裡頭響起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音,蓮殼拉開門,笑嘻嘻請她們主僕幾個進去。

  「怎麼下來了?」

  傅雲章手執竹管筆,在墨卷邊上留下注解,頭也不抬,含笑問。

  「四叔說我剛好,不能在日頭底下曬太久。」

  傅雲英走到書桌邊,扒著桌沿踮起腳看墨卷上的字,末尾標注了名字籍貫,原來傅雲章在看提督學政姚文達當年考中狀元的文章。

  題目是「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這一句語出《大學》,全句是:《詩》雲:「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

  八股文的題目必須從四書五經中摘取。

  相應的,學子們制藝八股時,闡釋題目只能依據朱熹或其他理學派學者的傳注,不能自己隨意發揮。而且得模擬聖人的口氣下筆,用第一人稱。

  八股文要嚴格遵照格式,首先是冒子,即破題,承題,起講。

  開篇是破題,用兩三句話揭示題旨,把題目的意義破開。

  然後是承題,在三句話之內將破出的題目意義加以引申說明和補充。

  原題,闡明題目意義。

  接著是起講,深入闡發對題目的理解,生出自己的建立在前人注疏之上的新的角度,擬下大致的綱要。

  接下來是論述觀點的正文。正文由兩兩對偶的四個段落組成,這四個段落分別稱為提比、中比、後比、後二小比。每一比分為出股和對股,整齊對偶,起承轉合,像對對子一樣,平仄和詞性都要對偶,一共有八股,這是八股文得名的由來。

  最後是小結。總結概括上文,重申或引申全篇主旨。

  八股文每一部分單獨為段落,結構清晰明瞭:

  破題。解題義,說明主題,三四句。

  承題。引申補充題義,承上啟下,三四句。

  原題。點明聖人寫此題文的原因,五六句。

  起講。以聖人口氣起講,說明意義所在,七八句。

  提比出股。六句左右。

  提比對股。和前一段形成排偶對仗。

  中比出股。全文議論中心,七八句左右,最多可有二十多句。

  中比對股。和前一段排偶對仗。

  後比出股。中比長,則後比短。中比短,則後比長。總結全題。

  後比對股。和前一段形成排偶對仗。

  後二小比出股。回應中比,補充後比,五句左右,八句之內。

  後二小比對股。和前一段形成排偶對仗。

  小結。

  「君子賢其賢」這一句全句的意思解釋就是:周文王真讓人不能忘懷,君子尊敬並任用有德才的賢人,並且關懷所有周邊的人,老百姓都能各得其樂,各享其利,這就是周文王讓人永世不忘的原因。

  《四書集注》中有對這句話的注解: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

  姚文達的墨卷,就用了注疏中的「即後世思慕之心,知前王新民之德。此子曾字言文武新民之止於至善也」來破題,一語道破原題題旨,確定以「至善」為核心來抒發理解。

  簡明扼要,破題精准。

  八股中引用大量經書原句和《四書集注》裡的話,排列鋪成,論證觀點,最後以「愈久而不能忘也」呼應破題,總結全文。

  總的來說,姚文達的八股文雖然大量採用原句,但是完全沒有生搬硬造故意拼湊的感覺,古樸淡雅,文字簡練,多引用經語注疏,熟練將前人經籍融會貫通,

  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當時他的文章得到幾位主考官的一致推崇,後來殿試問策,他對答如流,成功摘取魁首之名。

  可惜他年老貌醜,被探花崔南軒搶去風頭,此後仕途也不大順。

  ※

  「你覺得這篇時文寫得如何?」

  傅雲章餘光看見傅雲英站在自己身側,目光落在墨卷上,眉頭輕蹙,似在認真思考,忽然問道。

  「狀元爺的文章,自然是好的。」

  傅雲英隨口答道。

  「我聽孔四哥說過,姚學台是狀元爺。」

  她反應過來,面色不改,補充一句。

  傅雲章挑眉,沒有多問。

  「二哥,這次去武昌府,你是不是要去拜訪姚學台?」

  「嗯。」

  傅雲章頷首,片刻後,一笑,「我以前見過姚學台。」

  傅雲英眼簾微抬,仔細打量傅雲章幾眼,心中了然。

  難怪姚文達幾次三番為難譏諷他,原來如此。姚文達生平最恨之人,當屬崔南軒無疑。傅雲章年輕俊秀,小小年紀考中舉人,姚文達老態龍鍾,走路幾乎要拄拐,看到他不及弱冠之年便名聲遠揚,氣度優雅從容,說的也是湖廣官話,難免會觸動心事,想到崔南軒。

  不是傅雲章的文章寫得不好,而是平白受池魚之殃。

  她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二哥,孔四哥說姚學台和禮部侍郎崔大人勢如水火,你當著姚學台的面和崔大人撇清關係,姚學台說不定就不針對你了。」

  說出崔大人幾個字時,她沒有停頓,那幾個字就像露水滾過草葉,飛快從她舌尖吐出,無比順暢。

  傅雲章抬手揉揉她的髮髻,「孔四都教你什麼了?」

  孔秀才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才學,多參加幾次鄉試,說不定哪一次運氣好能考個名次,但也僅止於此罷了。他家中不大富裕,無力供奉他走其他門路,索性絕了當官的念頭,專心研究官場交際之事。

  傅雲英猜測他的目標很可能是成為傅雲章將來的門客。

  進士選官有嚴格的戶籍限制,不能擔任家鄉地方的官職,只能去外地赴任。強龍不壓地頭蛇,地方官赴任時,多半會帶上自己信任的幕僚門客,這些人中同鄉和上官的關係更緊密,無疑更受上官倚重。

  孔秀才常常幫傅雲章打理交際往來的事,忙前忙後,任勞任怨,打聽消息、上下聯絡,交好學官、教授,基本上已經是傅雲章的門客之一了。

  他知道自己做不成官,乾脆放浪形骸,從不拿異樣眼光看待傅雲英的種種異常之處。

  有幾次他到琳琅山房借書,蓮殼他們不識字,不知道他要借的書在哪兒,找尋半天沒有頭緒。傅雲英幫傅雲章整理過書房,隨手一指就能指出正確的方位。

  孔秀才覺得好玩,抽背她四書中的內容,發現她都能背誦出來,驚詫不已,此後不再用哄孩子的口氣和她說話。

  她從孔秀才那兒聽來一大堆官場八卦故事。

  什麼沈閣老的親戚胡作非為,地方官員為了巴結沈閣老代為包庇,被言官參了一本,結果沈閣老的親戚沒事,那個言官被罷免了。

  什麼姚學台心胸狹窄,愛記仇。幾十年前他們鄉里的一位鄉老得罪他,他考中狀元以後,回鄉祭祖,當地知縣老爺、鄉里的族老們、姚家子孫後輩幾百人眼巴巴守在官道前,烈日下曬得頭暈眼花,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狀元爺。找人一打聽,喝!狀元爺為了出氣,硬是讓小卒改道,非要到那位已經作古二十多年的鄉老墳前敲鑼打鼓大搖大擺轉幾圈,好教鄉老知道,他姚文達考中狀元了!

  ……

  諸如此類的,傅雲英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不管是誰教的,管用就行。」

  看傅雲章停下筆,傅雲英走到窗邊斟了杯胡桃茶送到他手上,慢慢道。其實只要傅雲章在姚文達面前罵崔南軒幾句,事情就解決了。不過以傅雲章的品性,做不出背後詆毀別人的事。

  尤其他還挺欣賞崔南軒的。她收拾書房的時候看到一本崔南軒的文集。

  「姚學台此人雖然不壞,但是過於偏執。他怎麼看我,是他的事,不必強求。」

  傅雲章喝口茶,唇邊浮起一抹笑,「隨他去。」

  傅雲英猜到他會這麼回答,他這人看似溫和,其實內藏機鋒。

  她眼珠一轉,問:「二哥,姚學台是南直隸人,他是不是姚廣孝的後人?」

  姚廣孝,年少出家為僧,法名道衍,成祖賜名廣孝,輔佐成祖以「靖難」為名奪得皇位,深得成祖信任。有《逃虛子集》傳世。

  「姚廣孝?」傅雲章一愣,耐心和她解釋:「姚廣孝是南直隸蘇州府人,姚學台的家鄉雖然也在南直隸,但和蘇州府相距幾百里,不是同族。」

  傅雲英噢一聲,「可是我聽孔四哥說,姚學台常常以姚廣孝族人自居。」

  「姚家是郡望,所以姚學台才會這麼說,不一定非要是蘇州府姚家同支。比如姓王的人說自己乃太原王氏,是為了表明姓氏,不一定非要是太原人。」傅雲章放下茶杯,道。

  傅雲英默默聽他說完,漫不經心道:「姚學台崇拜姚廣孝,二哥你為什麼不試試姚廣孝的文風?」

  不要再研究姚文達的墨卷了,他本人喜歡激情充沛的文章。

  「怎麼想到這個了?」

  傅雲章早已經習慣她口中時不時蹦出驚人之語,沒因為她轉換話題太快而反應不過來,順著她的話道,「姚廣孝通陰陽之術,胸中有雄豪之氣,文風亦霸道,旁人只能模仿他的句式,學不來風骨。」

  這倒也是,傅雲章自有他遣詞用句的習慣,姚文達的文章他可以模仿,但姚廣孝和他文風相差太大,突然去模仿,不一定能討好姚文達,要是學了個四不像,那就不美了。

  傅雲英怔怔想了半晌,眼前豁然開朗,走捷徑固然可以投機取巧,但是不能因此鑽進牛角尖裡去。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二哥,我明白了。」她輕聲道。

  傅雲章並不問她明白了什麼,含笑點點頭,笑容溫和。

  她學習的速度比他預想中的要快多了,如同埋下一顆種子,眼看它發芽生根冒出柔嫩的葉片。現在的她需要更多陽光,同時也要經受雨水摧打,風霜磨礪,根鬚才能紮得更深。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

  甲板上其樂融融,不多時,王嬸子上前,請眾人去船艙吃飯。

  傅雲啟和傅雲泰玩興正濃,找廚娘討來幾隻青魚和燒得透紅的炭爐,要在船上烤魚吃。傅桂、傅月圍在一邊看他們往呲好打過鱗的魚身上抹鹽粒子。

  傅四老爺慣孩子,也不管。走下舷梯找到傅雲章,邀他吃酒。

  一進門,看到傅雲章坐在書桌旁用功,傅雲英坐在窗下的小杌子上,手裡也捧了一本書在看,一大一小都很專注。

  丫頭、小廝們席地而坐,做針線的做針線,編草帽的編草帽,各司其職,沒人說話,房裡靜悄悄的。

  他摸摸鼻尖,又退了出來。

  回到甲板,再看把袍角塞到褲腰裡,趴在爐子旁鼓著嘴巴對裡頭吹氣的傅雲啟和傅雲泰,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傅四老爺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從傅雲英上學以後,孫先生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以前沒有對比,不覺得什麼,傅雲章太優秀了,不敢比,而且畢竟年長幾歲。

  可英姐比兩個哥哥都小呐!

  英姐早慧,不能拿她和兩個皮小子比……那蘇桐呢?蘇桐和啟哥、泰哥差不多大……

  傅四老爺吹鬍子瞪眼,自己生了會兒悶氣。

  那邊傅雲啟和傅雲泰被炭火燎著了,嚇得哇哇大叫,叫聲回蕩在江面上,盤旋繚繞,久久不散。

  傅四老爺哼一聲,轉身回艙。

  眼不見為淨。

  這晚他們的船泊在一處渡口。江上風平浪靜,夜裡也可以航行,天亮前就能到達武昌府,不過因為有幾個孩子在,又是出門玩,不必趕時間,傅四老爺便決定歇一夜再走。

  渡口不止他們幾條船,好幾家的大船並泊在一處。

  船停好後,傅四老爺和傅雲章跟同行幾條船的主人打招呼,互通姓名,彼此見禮。

  大人交際應酬,瘋玩了一天的幾個孩子吃過飯便安置就寢。

  傅桂、傅月和傅雲英睡一間房,養娘、丫頭嚴陣以待,分幾班守在船艙前,徹夜不休息。

  傅月好奇,「船上都是咱們家的人,別人進不來,養娘她們怎麼一晚上不睡?」

  傅桂吃吃笑,掀開薄被坐起來,小聲說:「我聽灶房的柳婆子講過一個故事……」

  她將那個故事娓娓道來:以前黃州縣有個鄭家小娘子,隨父母遠行,夜裡宿在船上。渡口並泊的船上有位沈家公子,隔著江上霧茫茫的水氣看到鄭家小娘子,愛慕她的美貌姿容,趁著兩船靠在一起,爬到鄭家船上……

  聽到這裡,傅月滿面羞紅,捂著臉道:「好了好了,我要睡了!」

  傅桂撇撇嘴,「怕什麼?這故事人人都曉得,後來鄭家小娘子和沈家公子成親了。」

  躺在最外邊的傅雲英一時無語,傅桂大概不明白沈家公子爬到鄭家船上之後發生了什麼。

  月華如水,灑下萬道清輝。

  枕著若有若無的潺潺水聲入睡,連夢也是輕而軟的。

  翌日清晨傅雲英起床時,頭重腳輕,穿鞋的時候差點栽下床。

  養娘抱著她坐穩,幫她穿好繡鞋,給她梳頭。

  渡口很熱鬧,說話聲,走動聲,孩子歡笑尖叫聲,丫頭開窗往江面潑水的聲音彙聚成一片起伏的水浪。

  傅雲英去甲板透氣,碰到蹲在角落裡剝菱角吃的蓮殼。

  蓮殼告訴她傅雲章還沒起身。

  「昨晚碰到貴人了!」他咬開一隻菱角,笑眯眯道,「隔壁那條船是新上任的武昌府同知李大人雇的,他很賞識我們少爺,硬要拉著少爺來一個什麼秉燭長談,少爺過了四更才回來。」

  武昌府同知?

  「李大人是南方人?」

  蓮殼搖搖頭,「不,是北方人,好像是北直隸的,他說的是北邊的官話。在京城當過官!」

  如果是北方人,應該從陸路南下,怎麼會坐船北上?

  蓮殼把剝好的菱角米往傅雲英跟前一遞,「五小姐,吃菱角。」

  傅雲英搖搖頭。

  蓮殼縮回手,一口一個,轉眼就把一捧白胖的菱角米吃光,含含糊糊道:「李大人要去江陵府,他要給魏家人遷墳。」

  傅雲英心口猛地一跳。

  「什麼魏家人?」沉默幾息後,她壓下心頭震驚,問道。

  「江陵府的魏家,以前出過很多舉人的。」蓮殼撓撓腦袋,想了半天,「後來他們家去京城了,沒幾年都死了。李大人說他受人所托,送京城魏家人的靈柩回鄉安葬。」

  魏家人葬在京師郊外的一處墳場裡,傅雲英每次祭拜家人,只能對著北方遙拜。沒有朝廷允許,一般人不能靠近那個墳場,更別提為親人遷墳。

  「李大人叫什麼?」

  她不記得魏家有個姓李的親戚。

  蓮殼道:「叫李寒石,生得白白淨淨的。」

  傅雲英仔細回想,李寒石這個名字是她頭一回聽說。

  不是李寒石,蓮殼說他是受人所托,誰托他幫魏家遷墳?

  這個人能夠說動皇帝,地位應該不一般。

  難道是他?

  不對,他遠在天涯海角,不可能出現在京師。

  傅雲英輕輕握拳,這人願意冒著觸怒皇帝的風險安葬魏家人,一定和父親交情匪淺。

  又或者……有人故意這麼做,想引誘她現身。

  江面上的風裹挾著濕潤的水氣,拂在臉上身上,冷颼颼的。

  她打了個寒噤,慢慢冷靜下來。

  墳遷過來了,總有前去祭拜的機會,不必急於一時,得先打聽清楚李寒石背後的人是誰。

  如果是居心叵測的人,江陵府不能去。如果是魏家昔日交好的故交,算是欠人家一份情。

  她打定主意,回到房裡繼續看書。

  翻了幾頁,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傅四老爺站在甲板上和什麼人大聲說話,渡口人聲嘈雜,兩邊人說話都得拔高嗓音才能聽得見。

  不一會兒響起傅雲章清涼柔和的聲音,他和隔壁船上的什麼人辭行,兩人約定月餘後再在武昌府小聚。

  那個說話豪爽的人應該就是李寒石了。

  傅雲英側耳細聽,再次確認她不認得這個人。

  傅家的船離開渡口,接著往北而行。

  吃過飯,傅雲英去找傅雲章請教問題,卻見他艙門緊閉。

  守在門外的蓮殼搖搖頭說,「昨晚吃了太多酒,少爺頭疼,剛才起來和李大人辭別,又睡下了。」

  傅雲章似乎不大能吃酒,每次參加文會詩會回來一定會醉倒。

  暑熱天醉倒可不好受,又在船上。

  「我這裡有金銀花露,是我讓灶房婆子自己蒸的,比藥鋪的乾淨,船上有冰,你調一碗冰鎮花露給二哥吃。」

  傅雲英讓芳歲把裝金銀花露的葫蘆拿來給蓮殼。

  蓮殼接過葫蘆,謝了又謝,「五小姐真周到,二少爺最喜歡吃這個,家裡也做,不過今年的金銀花沒曬好,都爛了。」

  「就是給二哥預備的,家裡還有許多,他要是喜歡,回頭讓丫頭全送過去。」

  蓮殼笑著應了。

  ※

  下午,江面上的船隻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慢,遠遠能聽到鼎沸人聲。

  武昌府到了。

  傅家的船慢慢駛入渡口。

  武昌府位於長江與漢水交匯處,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起初作為軍事重鎮而始築城。其建制始於西漢,原名鄂縣,三國時東吳孫權為了從劉備手中奪回荊州,遷都於此,取「以武治國而昌」之意,更名為武昌。唐朝詩人李白曾在此寫下「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所以武昌府又名江城。元朝時武昌成為湖廣行省的省治,此後均為歷代州府治所。

  武昌府毗連漢陽縣、漢口鎮。山南水北為陽,漢陽的名字由此得來。成化年間漢水改道從龜山以北匯入長江,到嘉靖年間,漢水新河道北岸形成一座新的市鎮——漢口鎮。漢口鎮以其優異的地理條件,迅速趕超漢陽和武昌,成為一座新興商埠。

  十里帆檣依市立,萬家燈火徹夜明。

  別說很少出遠門的傅月、傅桂,連自認為見多識廣的傅雲啟和傅雲泰兩個皮猴子都被武昌府的繁忙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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